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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威胁

傍晚从五金店离开后,宋茱萸直接回了宿舍楼。洗漱完毕后,她直接下楼扔垃圾。

门留了个缝,虚虚掩着。

谁知一阵晚风吹来,直接将门扣得死死的。

就不该偷这么个懒。

手机、钥匙什么的全落房间里了。

宋茱萸在覃溪待的时间不长,没有什么熟悉、信任的同事,所以压根没在外边留备用钥匙。

难道要在门口坐一夜?

宋茱萸垂头丧气地找了个台阶坐下,琢磨着开门锁的方法。这穷乡僻野,又要去哪儿找开锁师傅?

她垂头绑了绑鞋带,感应灯一明一黯间,脑海里突然闪过破旧的广告牌。

-

“你们这儿可以开锁吗?”

屋内的灯光将门前的街道照得通亮,宋茱萸喘着轻声,她指了指门口的破旧广告牌。

广告牌上涉及的业务广泛,电路维修、电焊、私家车维修、下水道疏通等等,唯一有关联的一项:配钥匙。

彼时宋茱萸只穿着条薄薄的睡裙,露出的皮肤都雪白。她将短发别在耳后,露出精致的小脸,脸颊粉扑扑的。

徐生的指尖转着烟盒,着了墨的眼睛望着她,平淡开口,“什么锁?”

宋茱萸脑海里转了一圈,发现她自己也不认识,“我也不清楚。”

她的睫毛跟着颤了颤,生怕他会就此拒绝,于是又补了一句,“应该不难开。”

“行。”徐生折回屋里拿上手机,“跟你去看看。”

宋茱萸见他同意,连忙道了一声谢,转身带路。

走出柴市街后,会经过一座石桥。石桥上摆着几个垃圾桶,夜猫围着垃圾桶乱窜,时不时叫唤几声。

马路上的灰尘大,宋茱萸领着他走的小道,紧靠着小河边。石板路上的雨水还未干全,她小心翼翼地挪着步子走在前面。

徐生跟在她身后,两人沉默了一路,他拿出支烟点上。

月光印在河面,晚风拂过柳枝,地面的影子也乱颤。

宋茱萸从柳树下轻松走过。

徐生不耐烦地抬起一簇簇枝叶,尽管这样,枯黄的柳叶依旧落了一片在他头顶。

眼前的小腿纤细盈白,不止何时沾上了泥浆。那道痕迹或许明显,看得徐生升起一阵烦躁。

他沉默地吐着烟雾,有点想给它擦掉。

宋茱萸感受到两人距离渐渐拉远,她故意放慢了步子。犹豫再三后,又回过头去看了他一眼。

只见少年依旧没什么表情,指尖的烟火好似夜空中的星。

“你没带工具怎么开锁?”宋茱萸声音很轻。

徐生晃神间没听明白,几步快走跟了上去,他偏过头询问,“你说什么?”

“我说徐师傅,你不带工具怎么开锁?”

徐生被她这个称呼逗笑了,将烟头掐灭在垃圾箱上,“先去看看再说呗。”

宋茱萸若有所思。

“怎么不叫松松爸爸了?”他欠揍地补了句。

宋茱萸瞪着眼睛不说话,沉默恰似叹了口长气。

傍晚那会儿,她早在五金店那群非主流的嘲笑声中反应了过来。

她被耍了!

“有意思没有?”她停下脚步。

稻田里的蛙声吵得人心烦,两人就立在婆娑的树影下。

徐生见她眼神澄澈,又从兜里翻出烟盒,冷峭的眉微微颦起,眼色透着月色的冷厉,“我就随口一说。”

他扶手挡住风,点燃一支烟,“别生气,给您道歉,宋老师。”

很明显,徐生这道歉并没有多少诚意。但现下毕竟有求于人,门还指望着他帮忙打开,宋茱萸索性压了压脾气。

“走吧,徐师傅。”她丢了句。

烟雾顺着他挺拔的鼻梁往上浮,徐生玩着掌心的打火机,散漫一笑,跟了上去。

-

教师宿舍楼只亮着几盏灯。

楼刚建好没几年,但缺少人打扫,短短时间内,楼道间就缠着不少蜘蛛网,墙角的灰尘也堆成一座小山。

宋茱萸住在三楼,两人踏着水泥楼梯走到她寝室门口。她不死心地捏着门把手推了推,结果并没有什么变化。

她的门就是被锁死了,“看看吧,徐师傅。”

寝室楼是统一的暗红色钢制进户门,顶端的门封薄膜甚至都没撕干净。徐生往门把手处扫了一眼,心中差不多有了答案。

宋茱萸往后挪了挪,给徐生腾出位置。

徐生握着门把手检查一番,弓着腰往门缝中看了眼。宋茱萸也微微前凑,直至他站直身子来。

巨大的身高差让宋茱萸顿感窘迫。

她无奈地摸摸鼻尖。

也不知道这人吃什么长大的。

“能开吗?”她问。

徐生能闻见她身上似有似无的香气。不是那种浓烈的花香果香,而是那种牛奶沐浴乳的香氛。

“能开。”他后退一步。

宋茱萸终于放下了心。

“开锁需要备案吗?”她语气认真。

徐生笑笑:“需要。”

“走什么程序?”

徐生对上她期待的目光,“但我没营业资格。”

“……”

宋茱萸把脏话咽了下去,“那怎么办?”

“说了我能开。”徐生嘲弄地勾了勾唇角,漆黑的瞳孔看不出情绪,“所以也不是没办法,只要你信我,就能给你开。”

宋茱萸靠着墙品味着他话里的意思,“难不成,你还能把整栋楼搬走吗?”

徐生放慢摩挲打火机的节奏,抿着唇缓缓地看向她。

“开吧,我信你。”她的杏眼明定灿烂。

徐生看得有些失神,平静地“嗯”了一声。

寝室的进户门与锁的材质都很一般,方舌锁体是最简单的锁体,锁扣也只有简单一个。

徐生从包里翻出烟盒来,将最后一支烟含在嘴里。他慢条斯理地撕开纸盒,随意扯成身份证大小的纸片。

宋茱萸见他转过身背对着她,左手扶着门把手,膝盖将门往里微微抵着,最后将纸片伸进门缝,上下来回移动几下。

他的手掌不宽,手指饱满又修长,手背激起几条明显的青筋,隐约能看到着陈年伤痕。

徐生将纸片抵在锁舌处剐蹭几下,带着门把手往里推了推,防盗门轻而易举的被他打开。

宋茱萸看得目瞪口呆。

徐生转过身,将嘴里的烟夹在手指,半眯着眼欣赏着她精彩绝伦的表情变化。

过了片刻,他笑着好心提醒道,“找机会换个锁。”

宋茱萸简直难以置信,她知道这门不结实,但没想过连门锁都这般粗制滥造,对于独居女性来说,太让人没有安全感了。

她小声问:“那镇上有换锁的地方吗?”

徐生抬了抬眼,淡声道:“我这儿。”

“普通锁、智能锁都有,价格不算便宜,但至少不会这么轻易被人撬开。”

晚风将室内的空气吹至门外,与五金店的气味截然不同,是那种女性才具有的清甜气息。

徐生将烟放回嘴里,“考虑好了可以找我。”

宋茱萸冲他点点头,还没来得及问开锁费用,徐生就转身往楼下走了,只留下深深浅浅的脚步声。

“谢了。”宋茱萸趴在扶手栏往下看。

徐生没有回答。

只有打火机金属的摩擦声给予她回应。

-

雨过天晴,空气格外清新,就连田野的泥土也透着芬芳,宋茱萸提着早餐匆匆往学校赶。

上学时迟到,上班也迟到,说的就是她这号人。

当她步履匆匆来到教室门口时,旧广播里恰好响起叮铃叮铃的上课铃声。她抚着胸口喘喘气,故作镇定地走进教室。

班上的纪律还比较好,学生们自觉地拿出课本晨读,宋茱萸有些欣慰地点着脑袋。

她目前担任二年级数学老师,以及班主任工作。好在小镇的生源匮乏,全班不过三十来号学生,倒也没让宋茱萸太操心。

她将包包放置在讲台上,跺着慢悠悠的步子,顺着过道的空隙,巡视学生们的早读情况。

走到最后一排,宋茱萸将紧闭的窗帘拉开,目光瞬间被垂着脑袋的夏小林吸引过去。

夏小林将整张脸都挡在书页里,只露出半颗饱满的头顶,不过头发被人剪得一长一短。甚至还有几处被理得光秃秃的,看着像个十分滑稽的足球。

宋茱萸赶紧将他的书挪开。

夏小林抬起头似哭非哭、皱着张脸望着她。

“你头发怎么了?”宋茱萸很诧异。

夏小林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把小脑袋埋得更低了。周围的同学也纷纷取笑他,夏小林连耳根子都烧得红透。

宋茱萸整顿一下纪律,将夏小林叫到了教室门外。

“你头发怎么回事啊?”宋茱萸瞧了瞧他的头顶,“你自己剪成这样的?”

夏小林抿着嘴不说话,侧着脑袋往窗口看了眼。

宋茱萸也隔着玻璃窗看过去,恰好撞见徐松松装作无事般,鬼鬼祟祟地收回了视线。

“到底怎么弄成这样的?”宋茱萸半蹲着安抚他,“告诉宋老师好吗?”

夏小林喏喏嘴唇,绷不住突然大哭。

“宋老师,我不敢说。”

“他们说如果我敢告诉老师,后面还会把我头发拔光光……”

他们?

宋茱萸这才反应过来,夏小林可能被人欺凌了。

“他们是谁呀?”

夏小林抹了抹眼泪,“不行,不可以说的。”

宋茱萸缓了缓,柔声安慰着他:“没关系,你还记得宋老师之前怎么说的吗?”

夏小林抬起了小脑袋。

“与同学发生矛盾、或者被人欺负了,需要怎么做?”

“一定要告诉老师,因为老师是我们最好的朋友。”夏小林将宋茱萸之前的话,一字不落地回答了出来。

她点了点下巴:“所以是有人欺负你吗?他们是谁?”

夏小林吸吸鼻涕,委屈地控诉着:“是徐松松的哥哥!他们说我以后再欺负他,直接让我变成小秃驴。”

宋茱萸的呼吸一滞。

徐松松的哥哥。

她一下就想到了黑夜里点烟的徐生,顿时觉得头晕脑胀。

这都多大人了。

还玩威胁小孩子这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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