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桃张了张嘴，想反驳他。
又蓦地想起，连那句喜欢似乎都是假话。
视线慢慢从他的眉骨间向下落，企图找出一星半点儿，其实他也喜欢她的痕迹。
找不到。
什么都没有。
虞桃清楚地意识到。
陆燃骗了她那么久。
偏偏这句话就是真的。
她垂下眼，吸了吸鼻子，一开口就带出了哭腔。
结结巴巴地：“你这样不就是吊着、吊着我吗？”
虞桃鼻尖泛酸，眼眶渐渐红了。
在这一瞬间，失望、难过，种种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话还没说完，泪先掉了下来。
“你怎么是这种人啊……”
原来你是这种人啊。
他们站在洗手间入口的位置，不时有喝得醉醺醺的人经过，好奇地打量她。
虞桃不想让人看笑话。
也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被甩了后，企图靠眼泪留住男人的小姑娘。
但眼泪依然像开了闸门似的，劈里啪啦往下砸，怎么都停不住。
她原本想说些什么豁达的话，挽救一下残存的自尊。
忍着哭腔，一开口却变成了控诉。
“我到底是招你惹你了，值当你这么对我？”
“是……是我主动招惹的你，但是你不喜欢我，能不能直接告诉我啊？”
“你就这么理所当然地享受我对你好，拿、拿我当作和你家里人作对的工具，还是朋友间炫耀的谈资？”
虞桃不想说出那两个字
也一直，很讨厌这个词。
人们似乎习惯把感情里付出更多，却得不到回报的人，当作笑谈里的丑角。
糟蹋这份心意，然后轻描淡写地把喜欢，和舔狗画了等号。
但直到此刻。
虞桃不得不承认。
她好像已经变成了这样可怜的人。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要她在情窦初开的年纪。
偏偏喜欢上了，不值得喜欢的人。
黑暗中，陆燃叹了口气。
“小桃子，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说，我也没逼着你喜欢我，对不对？”
他扯过虞桃的手腕，把人拽回近前：“你就是太乖了，我呢，又不喜欢太听话的小孩儿。”
“……”
虞桃说不出话来，生怕一开口，哭意便会抑制不住地从喉咙里滚出来。
沉默地掉着泪。
见她这副可怜的模样，陆燃没再说什么。
弯下颈，抵着虞桃的额头，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下唇。
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别哭了。”他的气息很轻：“下次喜欢别人，可别再这么笨了。”
-
陆燃走后，虞桃一个人在洗手间门口愣愣地站了好一会儿。
她蹲下身，伸出手摸索着，找到摔在地上的手机后，又抱着膝盖蹲了半天，才站起来。
虞桃打开手电筒，一只手举着手机，另一只手掬起捧冷水，仔仔细细搓着眼角。
等看不出哭过的痕迹后，抽出张纸巾，擦干脸上的水珠，又从口袋里摸出随身装着的唇釉，薄薄补了一层妆后，长舒口气，折身回了包间。
横七竖八躺了满屋子的人基本上都已经醒了，重新点了酒水，开始第二轮狂欢。
陆燃还坐在之前的位置，虞桃不敢抬头看他，低着头在沙发角落坐下。
她侧身翻找着带来的包，找了半天，发现压在了一件外套下面。也是这时灯光亮了，她才看清楚，那会儿盖在身上的这件外套，是属于陆燃的。
“……”
虞桃捏着外套的衣角，眼眶一酸，方压下去的委屈又一股脑涌了上来。
背上包，想了想，虞桃猫着腰，悄悄摸到蒋风旁边。
压着嗓音：“学长，我先走了。”
“这就走了？”蒋风看了眼腕表，“确实不早了，你回家住是吧？这么晚也不安全，我车就停在外边，送你一趟。”
“不用了。”虞桃瞄了眼茶几上滚来滚去的易拉罐，“喝酒不开车。”
蒋风：“……”
蒋风：“也对。那你回去路上小心点啊。”
“嗯。”虞桃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朝门口走了几步，手都握在门把上了，又慢吞吞回了下头。
“老大。”
恰好到换歌的时候，房间里正安静着。这声轻唤落进陆燃耳朵里，他掀起眼皮，眉眼弯成月牙儿，“嗯？”
像是完全不记得自己，才用钝刀剜过虞桃的心头肉。
“没事。就是想跟你说一句。”虞桃低下眼：“再见。”
-
凌晨三点钟，林宅偏宅的门铃突兀地响了起来。
偏宅的阿姨猛地一激灵，披上外套匆匆走到玄关处，打开门后看见来人，愣了愣：“虞小姐？”
虞桃捏着挎包带子，抿了下唇，抱歉地点了点头。
“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你们……小葡萄在家吗？”
“在的，小姐这会儿已经睡下了。”阿姨给虞桃让开门，头脑清醒了大半，“虞小姐先进来坐吧，我去楼上看看。”
“好，麻烦了。”
虞桃在沙发上坐下，捧着热腾腾的水杯，指尖却一直凉着，暖和不起来。
客厅里的挂钟“嘀嗒嘀嗒”走着秒，五分钟后，楼梯口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林葡只穿着件薄薄的睡裙便跑了下来。
头发蓬乱地散在背后，也没来得及打理，看样子是一睁眼就爬下床了。
【怎么这么晚了也不回宿舍，多危险啊。】
林葡的病好了差不多，半年前已经能开口说些简单的话了。
只不过一着急起来，还是下意识习惯打手语。
“我和朋友出来玩，没注意看时间，错过门禁了。”虞桃鼻音有些重，怕林葡听出异样，低头小口喝着热水，“我在外面玩到这么晚，肯定是不敢回家的，只能来找你收留我一晚上了。”
林葡点点头，问她：【你饿不饿？冰箱里还冻着几袋云吞，要不让张阿姨煮一锅……】
“没事，我不饿。我就是，想找个能踏实睡觉的地方。”
林葡没动作，乌黑澄净的眸子盯着虞桃泛红的眼角，没点破，只笑：【那你今天和我一起睡吧。】
说完，拉着她回了房间。
-
林葡从阳台扯了件刚晾干的睡衣，等虞桃换好，两个小姑娘都没什么睡意，挤在露台的秋千架上并排坐着。
即便是夏日的晚风，也隐约有些凉意。林葡不知道从哪扯过来张薄毯搭在膝盖上，掀起薄毯一角，轻轻拍了拍虞桃的小臂。
虞桃领会，往右边挪了挪，钻进了薄毯里。
月色皎皎，秋千藤吱呀吱呀响着。
虞桃坐累了，偏过头，轻轻倚着林葡的肩。风吹得眼睛有些干涩，她缓慢地眨了下眼，脸上一凉，勾出一道淡淡的泪痕。
林葡察觉肩膀处的衣服被濡湿了一小片，却没转头看。
“小葡萄。”虞桃吸了吸鼻子，声音哽咽：“我好像是，喜欢错人了。”
林葡什么也没说，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啜泣声断断续续地响起，克制了一整晚的情绪终于在此刻爆发。
等她哭累了，抹了抹脸上的泪，开口还带着哭腔：“小葡萄，我是不是很没出息？”
林葡抬手碰了碰喉骨，慢慢张开唇。
“哭吧，没关系。”
她说话还不太利落，声音几近气音，轻轻的，但吐字很清晰。
“哭过了，就不要再喜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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