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诗槐的问题显见她对江清澄和令止的情感关系有探究的意思，有点失礼。
如果换了别人，令止可能理都不理，但他愿意给任诗槐这个面子。
毕竟，这一年一路观察下来，她是真心一直在提携和照顾江清澄：“是也不是。”令止说得诚恳，“任总，若不是因为她，在方总技术实现突破之前，我是一分钱不会投的。”
比起任诗槐的心下了然，方子期反而愣了一下。啥？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这位令总跟自己员工有什么故事发生了吗？他怎么一点都不知情？
在场另外两个人压根儿没管方子期，而是继续他们的话题：“一年前，她察觉任总你对Gofor的存续非常发愁，指责了我一通，怪我在拖垮你们。”
听到这句话，任诗槐跟令止相视一笑：“这丫头......”
“没办法，她一直很崇拜你，也感激你的提携。她对Gofor感情很深，觉得我拉着方总搞技术是在害你们。”
令止笑着回忆了一下当时江清澄一脸怒意：“我不能违背商业逻辑，虽然我在繁盛有一定话语权，但当时时机不到，我不能让公司给你们加投。我自己出钱，不破坏繁盛投资的原则，问题不大。何况，我确实也看好方总的技术。真的让你们两位卖房求存，方总压力太大，也不利于研发工作的推进。”
原来自家老公连这个打算都跟令止说过了。
直接把底牌亮给投资人看，任诗槐对老公这愣头青已经有点放弃给药治疗的无奈了。
不过现在看来，自己之前对令止的判断倒是错了。
她一直担心令止要把公司据为己有，其实人家连自家底牌都一清二楚，但并没有落井下石，反而伸手拉了一把。
“不是，令总跟小江在谈恋爱？我怎么不知道！”方子期此时傻乎乎地插了一句嘴。
“哈哈哈，并没有，方总想哪儿去了。”令止冲着夫妻俩摇了摇头，说了个让任诗槐意外的理由：“一切都是因为我欠她人情。”
“令总指的是之前繁盛那边突然找我们借调小江那件事吗？”明白了令止的为人，而令止这样看起来很有本事的人竟然肯对他俩坦诚他欠江清澄人情，任诗槐也就放松了下来。没有了原来的戒备，就把压在心里很久的疑问问出了口。
她觉得自己看人还算准，江清澄既不是不负责任说走就走的人，也不是不知自爱攀附权贵的人。但江清澄毕竟是一个美人，而且回来复工后没多久就跟男朋友分了手，再之后这位令总就出现了，所以任诗槐心里始终有个疑问。
可后续江清澄对自己和对公司的一切表现，以及这一年来与令止之间发乎情止于理的相处，又让一直冷眼旁观的任诗槐一直很困惑他俩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感关系。
现在令止说是欠了人情，看来不是什么风花雪月的浪漫，而是事业上的波折了。
“嗯，是的。当时是一个非常突然的情况，我们公司原来的同传，临时去不了。我们找大学推荐，推荐人刚好是她的导师，给了她的联系方式给我们。事发突然，来不及走流程，就请樊董替我们跟你们借调了。她当时解了我们燃眉之急。”令止拿出一套能跟繁盛的通知契合上的解释给任诗槐，“她一开始表现就很好，所以把她留下将事情全部跟完。”
很合理，但任诗槐还是觉得奇怪：“工作上的事情，她按要求做好就是了，怎么还能让令总欠了她人情？”牛姐可是没少在公司猜测他俩的关系啊。
“任总也明白，商务谈判过程中，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当时谈判过程中有一些出乎预期的波折，她作为一个临时救场的翻译，在谈判的过程中帮我们减少了损失。您也知道，谈判桌上的意外，就算能解决，后续也要多付出时间和财力。能让事情一开始就不发生，那是最好的。她就帮忙做到了。”
有时哪怕谈判的结果还是跟预设的一样，但沟通过程中某个意思没有传达到位，或者理解错误，导致对方不满或者后续拖延，会增加时间和人力空耗，这种都是损失。
如果谈判中对方坐地起价或者增设刁难条款，那损失就更加难以预计。
任诗槐在职场多年，这种事情确实见过不少。
“所以令总为了还人情，特意到滨海市来帮我们？”任诗槐问。
“哈哈，那当然不可能。”令止知道任诗槐还是存疑，才故意这么问，所以解释道：“我来滨海市是樊董那边有事情要谈，那天在公司楼下见到张总监，他带我过来参观。我意外知道你们技术的研发情况，所以才调整行程，留下来跟进。跟江清澄是那次临时合作后第一次见面。”
“但是你为了小江不仅给我们注资，甚至离开前要帮小江把权益确定下来......”任诗槐知道，令止今天愿意跟自己说这么多，就是要趁他现在在Gofor有影响力，定下员工期权和分红规则，帮江清澄争取更多利益。
“是的，我也没想到会再遇上她。其实当初事情完成后，我就想要酬谢她，被她拒绝了。那既然有机会重遇，她又看重你们，那还人情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投其所好了。”令止跟江清澄之间感情如何，并不需要向外人解释，尤其是职场。把一切都说成事出有因，还是因公，最简单。
他是知恩图报之人，难道他们夫妻俩就能苛待功臣了？任诗槐觉得令止未免有点小人之心：“其实小江这一年多，为公司做了很多贡献，我们肯定不会亏待她的。”
“任总，在商言商，既然你们有心奖励她的付出，当不介意把一切以合同的形式确认下来，不是吗？”令止反将一军。
江清澄毕竟还是职场新人，只知道埋头苦干，却不懂怎么为自己争取利益。令止连私人注资的事情都干了，当然要送佛送到西，帮她把她努力付出的成果变现。
任诗槐无言以对，别说承面前这位财主相帮甚多，就是未来，只怕也需要他一路扶持。她本不想被别人几句话绑架自己的意愿，却也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只好点头应允。
任诗槐没意见，方子期自然更没意见。
见夫妻俩无异议，令止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员工期权和分红方案，给夫妻俩时间去协商和考虑：“我下周离开，希望我们能在接下来的五天里做好交接，把事情都确定下来。”
从方子期的办公室出来，天早就黑了。
冬天，天色暗得早，气温也低。这年的南方，遭遇了寒潮，比北方更阴冷湿寒。
看到市场部工位区只有江清澄还在隔间忙碌，令止走了过去。
从下班时间到现在这个点，同事们陆陆续续地收拾回家。江清澄习惯了周围的人起落走动，不为所动，只专注在她的电脑上。此时她正专心核对销售数据，并没注意到是令止。
令止一路走过来都没得到她一个眼神，见她专心到心无旁骛的样子，只好拍了下她肩膀，出声道：“工作是做不完的，明天再做。走吧，请你吃饭。”
江清澄果然被他吓了一跳。
回头一看，令止站在旁边，低着头，微皱着眉，一脸等待她答复的样子。
江清澄下意识回他一个笑脸：“嗯，稍等，马上。”赶紧把最后几行数据对完，这才关了电脑，拿起包包，跟令止一起离开公司。
“想吃什么？”坐进车里，令止才问，同时手里调中控台上的导航画面，看现在路上的塞车情况，预判怎么走比较合理。
“不是令总请吃饭吗？”江清澄呵着手，离开了写字楼里的中央空调，外面果然凉飕飕的。
“江经理说吃什么就吃什么，我负责开车兼买单。”因为表现好，江清澄早就升任经理一职。她现在既然称呼他令总，令止也就回敬了江经理的尊称。
“那怎么好意思呢？”江清澄假装客气了一下，“我想吃麻辣火锅。这天气，想吃口暖和的。”
“行。”
晚上7点多，马路上到处挤得水泄不通。汽车开开停停，半天挪不出几百米。
“元旦一过就快过年了。”看着有些地方开始挂上灯笼，江清澄感慨了一下，明年春节比较早，“这一年过得好快，咻地一下就过去了。”
“是啊，你过年怎么过？回老家？”令止看着前面斑马线上左右穿行的人潮，口气平淡。
“嗯，今年这一年，太忙了，回家的次数少。我爸妈念叨了好几回。越临近放假，越想念我爸炖的排骨。”想起每周跟父母通电话时，他们一遍又一遍地念叨着叫她周末抽空就回家，江清澄有点愧意。
两座城市相隔真不远，可她也真没空。
“挺好的。”令止悠悠地回。
“你呢？”江清澄后知后觉想起赵老说过令止的父母都不在了，他这神情语气，可能触碰到他的伤心处了。有点后悔刚才不该提起父母的，但也还是想知道他要怎么度过这一年一度的团圆佳节。
“到时候看情况安排。”令止语气平静无波。
他回答得平淡，江清澄却有种很揪心的感觉。
犹豫了一下，江清澄鼓足勇气说出心里的想法：“要不，跟我一起回老家过年？”
......久到令人窒息的沉默......
“不用了，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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