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昭瞬间感到一阵压力。
一条简单的信息，不带任何感情和暧昧，只是闲聊似的一句话，就能轻易让程烬笑。
她跟程烬认识这么多年了，却没怎么见程烬笑过。
从学校到现在。
关系一直挺尴尬的。
叶昭不禁开始好奇，十七岁的许悄，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好看到什么程度，才会让二十一岁的程烬心动。
而程烬又是心动到什么程度，才会只是看到她发来一条很普通的信息，便会止不住笑意。
叶昭心里那一丝不安来得很突然，迫切地想要知道许悄长什么样子。
她面不露色，把短发撩到耳后，露出耳垂上的黑色小细环。
款式和大小跟程烬戴的一模一样。程烬戴了多久，她就戴了多久。
“阿烬。”叶昭很轻地喊了程烬一声。
程烬不可闻地回了个嗯。
“其实，每晚的酒都很香。”叶昭盯着程烬侧脸，“只是你今晚心情好。”
程烬点头，不否认，“我今晚心情是不错。”
从还在后台休息室里，他只是提起许悄，想起许悄时，就能感觉到内心情绪在明显地变化着，愉悦升了好几个度。
叶昭垂下睫毛，“是因为许悄么？”
程烬回答：“是。”
“今晚，还真是不一样。”叶昭突然笑了，“阿烬，你也好像变了。”
程烬没接话，一直盯着手机屏幕。
他工作时间不回信息，但他期待许悄能再给他发点什么，让他看一看，想一想。
如程烬所愿，下一秒支架板上的手机就弹出来一条信息。
还是来自联系人许悄悄——OMG我发错了……你就当没看到！
程烬：“……”
他是在等许悄信息。
但等的不是这句。
原来想吃冰淇淋，本来不是要跟他说。
叶昭也看着程烬的手机，许悄发来的两条信息都被她看到了。
但程烬没回复，没点对话框，她看不到程烬跟许悄平时都聊些什么，关系是什么样子。
叶昭试探地问程烬：“这个女孩子经常这样给你发信息么？”
程烬沉默两秒，开口有些无奈，“不经常，一个星期就发这么一次。”
接了一句：“还是错发的。”
如果不是错发，就没有信息。
“哦。”叶昭清了清嗓子，故作期待地问：“你什么时候把她带过来玩玩？我挺好奇她的。”
程烬说：“她不会喜欢这里。”
叶昭淡道：“也是，才十七岁。”
场内有一位女士给程烬做了个飞吻的动作，程烬礼貌地点头回应。
叶昭这才把视线从程烬嘴角挪开，看向观众席，轻柔地笑起来，“哈喽，大家晚上好，我是你们的老朋友叶昭。”
厅里响起一首男女合唱曲的伴奏，程烬和叶昭没再聊天，立刻随着节奏进入状态。
唱歌时，不止是台下的观众喜欢看程烬，台上的叶昭也喜欢看程烬。
几乎每唱三句就会看程烬一眼。
这两年都是这样过来的。
两年前她看见程烬在淮临的酒吧驻唱，想着即使不能以正式的身份跟程烬谈恋爱，能以同事的身份在工作时见见程烬，也是一种满足。
而如今叶昭已经适应并且习惯了这样的满足，只是她的满足还没被填满，就突然开始有了失去的感觉。
程烬从未属于过她，她清楚。
可因为程烬也从未属于过任何人，让她内心对程烬开始了肆无忌惮又不切实际的幻想。
可是今天，叶昭真正开始感觉到，她好像要失去程烬了。
虽然她不曾拥有过。
叶昭看着程烬，眼神贪恋地游过他脸上的每一个地方，而程烬始终未回应过她。
从学生时期到现在，程烬一向坚定地拒绝着叶昭。
可叶昭还是心动如烟火，灿烂绽放着。
砰——
一个酒杯突然碎在地上，惊扰人心。程烬的歌声没停，视线已经转到角落里的方桌上。
桌边坐了一个女人。
也站了一个西装男。
酒杯是西装男摔的，约P不成反被嘲。于是，他朝女人砸酒杯，酒杯碎片围满女人脚边，脚背上有两条血迹。
“我草——”那个男人大骂一句，“你他妈别给脸不要脸！”
女人抱着手臂，面无表情，“滚。”
歌曲进入尾声，已经没有歌词要唱，只有温柔的旋律在缓缓淡下来。
叶昭的嘴挪开话筒，对程烬小声说了句：“怎么又是他？”
程烬也用手盖住麦，“这个月第三次了。”
西装男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注意，他指着女人的鼻子大骂：“你他妈穿这么露，一看就不是什么干净货，老子愿意跟你玩是给你脸。”
“睡你？老子还嫌脏。”
女人下巴一抬，面上浮起一层明显的怒意，“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西装男歪着嘴，挑衅地冲着女人的脸呸了一声，“烂货——”
女人嘲讽地哼笑一声。随后，她取下手上的戒指，站起来，狠狠地甩了西装男一巴掌。
西装男本能地捂住被扇的脸，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睛，用了好几秒的时间来反应和确认。
这个女人真的打了他。
西装男眼底冒起十足的怒气，“我去你妈的——你这个……”
啪——
女人又是一巴掌甩他脸上，“继续骂，骂一句我扇你一下。”
西装男被连扇两巴掌，脸疼是小事，屈辱和丢脸才是大事。
他气到开始大喘，也抬手朝女人扇去。
“喂——”
程烬用一个字制止了西装男的动作。
而此时，歌声停了，伴奏停了。因为程烬的一个字，整个厅里都安静了。
所有人先是一脸不解地看着程烬，随后跟随程烬的视线方向，都转脸去看角落里的男女。
那个男人看到自己成为众人焦点，思维一转，大声对程烬喊道：“打人了！这个疯女人打人了！”
女人满不在乎地笑了，“打的就是你。”
西装男愤怒地斜了女人一眼，捂着脸往酒吧台子边走去，“我要报警！”
他走边愤怒地说：“我要叫警察来！他妈的敢打人，关不死你！”
程烬神色淡然，“她为什么打你，你自己不知道？”
西装男站在台子旁边，抬着头看程烬，“我是想跟她加个微信，但她不加就不加，也不能随便打人吧？！”
程烬眸子里流露出冰冷之色，“你没骂她么？”
“我骂她干嘛？”
西装男把自己被打的那半边脸往台上侧了侧，还伸手往脸上点着，好让程烬看清。
“看见没？重重的两巴掌！”
“第一次我忍了不跟她计较，她跟有病一样还打我，这事儿必须处理，我要报警。”
“绝不私了！”
程烬眉间拢着一缕狠厉，开口的声音也森冷，“别叫了，你干了什么自己知道。”
“你什么意思？”西装男横起来，“合着我被打了还是我的错呗？跟你讲不了理，我要报警！”
程烬冷哼一声，“报警没用，但你可以回家找你妈，你看你妈揍不揍你。”
“噗嗤——”
“我草哈哈哈哈！”
“这男的又怂又猥琐。”
“我上周来也见着他了，衣服都不换一下。”
“恶心死了……”
厅里哄起一些笑声和议论声。
西装男面子上更挂不住了，恼羞成怒地拿起桌边的酒瓶往台子上一砸。
砰——
酒瓶在地上破碎炸开。
碎片弹飞，划破程烬的手腕。
鲜血瞬间浮在皮肤上，止不住地滑过手背，顺着指尖滴在地上。
“阿烬——”叶昭惊叫一声，立马变了脸，“你手流血了！”
台下的人也开始紧张担忧，“程烬——”
前排的卷发女人怒了，瞪着西装男，“我草这个傻逼他在干嘛？”
“他神经病吧？！”
接下来是众人对西装男的谴责。
程烬对准话筒，“我去处理一下。”
台下有人担忧地点头，“快去快去！”
程烬平静地说：“骂完就放他走吧，免得他尿这儿。”
西装男看着程烬手上的伤，发觉自己闯祸了，不禁开始害怕，“你…你等着，我以后再找你算账！”
程烬抬眸，警告地盯着他，“你随意。”
西装男在众人的骂声中走出酒吧，程烬也回到了休息室。
时间已是晚上十一点。
程烬拿纸擦了擦手背上的血迹，擦不干净，还是止不住地流。
对比以前受过的伤，今天的伤算是小意思，他也没怎么在意，用旁边的衣服按压着止血。
叶昭推开休息室的门，看着地上的血迹，上前去紧张地抱住程烬手臂，“阿烬，你去医院吧！”
程烬摇头，“不用了，小事。”
“你流血了程烬！”叶昭声音大了些。
“止住了。”程烬说：“我回去再弄。”
叶昭有点生气，“你那么着急回家干嘛？”
程烬留下一句话：“家里有人等着吃冰淇淋。”
-
许悄的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书桌前的一个暗黄色小台灯。
她已经洗过澡了，穿着米白色卡通棉睡衣，伏案写卷子。
写一道题，就为自己尴尬一次。她是不是魔怔了，怎么能把要发给陈宜的信息，错发给程烬呢……
都怪程烬，干嘛突然发信息过来，弄得她对话框列表排序有了变化，信息串人了。
许悄看时间，十一点四十了。
程烬今天，应该也不会回来。
许悄瘪瘪嘴，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期待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失落什么。
她正要换套卷子，突然听见摩托车行驶的声音越来越近，随后停下。
程烬回来了。
许悄拿着笔的手突然收紧，她确认什么似的盯着桌面两秒，眼睛都不眨巴了。
确认完毕，是程烬。随后，许悄放下笔，起身跑向房门边。
她想下楼。
想见程烬。
没有原因。
许悄拉开门，蹑手蹑脚地跑下楼。推开院子后门的那一瞬间，她看到程烬坐在摩托车上，头盔还未取下。
程烬也很意外。他是真没想到，许悄会突然下楼，打开院子的门，如礼物般把自己送到他眼前。
程烬盯着许悄，不舍得挪眼，像是要把这些天缺少的都盯回来。
许悄的情绪骤然升起，内心的失落极速被驱散，随后被悸动占满。
九月的晚风在小心翼翼地吹着，树叶摇曳不停。
对视着的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场面是无声的寂静，气氛微妙却不尴尬。
程烬取下头盔，拿在手里。他就那样骑在车上看着许悄，一条腿支撑着摩托车，一条腿随意地搭在车板上。
“很高兴见到你。”程烬开口打破静谧。
许悄几乎是不受控制地笑了起来，桃花眼弯弯，“你好。”
程烬也低声笑，“几天不见，不认识我了？”
“嗯嗯，不认识。”
许悄尾调稍稍扬起，是心情好时不自觉地轻快，“请问你找谁呀？”
程烬吹了吹额前凌乱的碎发。他盯着许悄，指腹摩挲着头盔，“请问，许悄悄是住这儿么？”
许悄乖巧地说：“我就是许悄悄。”
“这么巧？”程烬把挂在车手柄上的蓝色小袋子取下来，递给许悄。
“有你的快递，是蓝莓冰淇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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