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池回到乌衣大街的时候，正好赶上午餐时间。
忙碌了一个上午的内阁属员们从办公大楼鱼贯而出，沿街精致小巧的几家高级餐厅里很快就坐满了谈笑风生的绅士淑女。
街道两端还有一些端着长枪短跑的记者在暗中观察，但他们都自有规矩，没有趁机骚扰。因为在餐厅里跟某位高级文官同桌用餐的，有可能就是他们的上司甚至老板。
穿着剪裁得体的灰色羊毛混纺套装，内搭一件嫩黄色的棉质衬衫，脚踩一双低跟牛皮短靴的谢小池，混在往来的公务员队伍里毫无违和感。来到乌伯宁的小店外，店铺对外的玻璃门上还挂着“休息”的小木牌。
谢小池推门，触响了玻璃门上方的小铃铛。
乌伯宁正在最里面的大工作室里看报，见到谢小池就问：“考完了？吃饭了吗？”
谢小池摇头：“第一天上班，想先提前过来了解情况，没什么事我再出去买个面包。”
“外面的面包也不知道放了多少黄油，身材再好也是要保养的，你可别糟蹋你那好体型了。”
乌伯宁挑剔地把谢小池从头打量到脚，“这个穿搭无聊了点，还合格吧。出去把门厅桌上的三明治吃了，吃完再进来，食物不许进店啊。”
一般男性见到女孩子就开始对人家的身材体型品头论足，还来回打量，早就被指控性骚扰了。
但这是个裁缝，谢小池觉得自己在他眼里恐怕跟店里的木头模特差不多。
“唔，对了。”乌伯宁状似不经意地补充道。
“既然你要提前了解情况，吃饭的时候就顺便看看门厅上的顾客登记簿吧。下午你要负责接待来取衣服的客人，提前看看有哪些人会来，心里好有个数。”
谢小池直觉，最后那句才是重点。
她也没跟乌伯宁客气，回到窄小的门厅处坐下，咬了一口烘烤得恰到好处的水果三明治，开始翻看桌面上的硬皮登记簿。
一看就被顾客们金光闪闪的头衔闪瞎了眼。
“商贸部政务次官……内阁组织秘书……宫务次长……”
谢小池费了好大劲才没把三明治喷出来。吃完看完，顾客的名字一个都没看到，倒是把内阁各部的职级职别又复习了一遍。
“乌伯伯，这个，下午见到客人，怎么称呼呀？”谢小池抱着登记簿请教，“总不能直接叫人家职称吧？”
“后面括号里不是写了姓氏吗？”乌伯宁头也没抬。
“呃，我记得宫务次长不是这个姓……”
“你是不是傻，他们是取衣服不是量身，怎么会是本人来？那是管家或者助理的姓氏，姓氏加礼节性称谓会吧？你的台词很简单，‘什么什么先生，什么什么女士，谁谁谁订的衣服好了，不合适请及时通知我们，随时可以修改’。
真是的，这都还没考上公务员呢，死板的作风就学了个透，还得我一句句教你说……来来来，趁现在休店，过来打下手。”
他们第一天来的时候，谢小池的表现就让乌伯宁见猎心喜。
费峥是他看着长大的，耳濡目染之下多少懂点行，能迅速抓住他的技巧要点不算稀罕。但这位很明显是真的毫无基础，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摸索着跟上了他的剪裁思路。
虽说公学的学生有着装礼仪课打底，但会品鉴衣服跟知道怎么做衣服是两码事。
更何况谢小池一个草根出身的普通学生，满打满算也才接触了两年高级服装常识，这天赋去做公务员太浪费了。
不过人家的前途理想他不好干预，让谢小池过来店里也只是为了让她体验一下裁缝生活，说不准她就沉迷裁衣事业不能自拔了呢？
就算她真对做裁缝不感冒，这也是个很会自己抓住机会的孩子，在他的小店里有其他收获也说不定。
老费看好的儿媳妇儿嘛，能拉一把就拉一把。
谢小池倒是老老实实打起工来，有空就进去帮乌伯宁干活，有客人来就按照乌伯宁的模板说词，迎来送往，并没有趁机攀关系。
协助乌伯宁的工作也不难，她还在贫民窟的时候也经常自己缝缝补补，只是做得不好看而已，拿个剪子理个线还是可以的。
就是她的动手能力实在不怎么样，属于会做，但是成品不能看。
乌伯宁原本还想让她上缝纫机踩几针，看到成果就直皱眉头。
“你说你要点都懂，看得出来也是做过活的，怎么就……”
怎么一下手就拉垮了呢？天赋点都点在背技巧上了吗？
“我的选修课老师都这么说，不针对您这门手艺，我确实不是在某一方面有天赋的类型。”谢小池汗颜，“呃，我有个朋友学画画的，我跟她学过两手素描。要不……我帮您描版？”
“手倒是挺稳……”难道适合走设计师路线？
然而让描版，这孩子就真的只会一丝不苟地把纸样往底图上搬。让她按自己的思路改改，她就开始两眼茫然。
“你确定你学的是素描？”乌伯宁哭笑不得，“你朋友到底教了你素描还是仿画啊？”
破案了，这天生就是做公务员的料，换哪行这孩子都走不远。
不过她做有先例可循的事情确实非常靠谱，几天下来迎送客人没出过错，也没惹过事。
替乌伯宁的小店接待客人，并不是光说他教的那句词就能应付过去的。
言辞仪态得体只是基本要求，来客偶尔还会提五花八门的意见，哪些需要转达，哪些在接待人那里就要挡回去，都有讲究。
谢小池头几天还要看乌伯宁的眼色行事，后面就学会举一反三，自己掂量了。
还有，蒂恩城秋冬多雨雪，需要委婉地提醒客人不把泥泞带到店里。太直白会显得态度生硬，太委婉客人又会听不出来。把地板弄脏后要清理事小，这些一贯体面的绅士淑女们发现自己带来了污渍，自己就会尴尬起来，不知如何收场，影响消费体验。谢小池就要根据来客的反应灵活应变，确保对方在门厅处就听懂自己的暗示。
总之，乌伯宁小店的访客们素质很高，态度也和善，从不为难谢小池。
但他们在一些奇奇怪怪的细节上，又很玻璃心，需要接待者小心呵护。乌伯宁就是因为一直招不到满意的接待员，所以干脆不提供接待服务，让顾客进店后自便，有新订单就摇铃叫他出去。
谢小池来这里打工以后，客户体验直线上升，连带内阁办公室的低级职员们，都对乌衣大街服装店的新员工有所耳闻。
一周过去，正当谢小池在服装店的工作开始游刃有余，编修生考选的笔试成绩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世界名画之《周芸在画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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