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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汽车停在大栅栏外,梨君跳下车,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鼎丰银楼前,转头,不满道:“阿秋,快点!”

在会仙居,梨君轻描淡写说被送到花烟间的女人是活该。从那句话开始,直到下车,阿秋觉得自己心里空荡荡的,甚至脑袋也麻木,她看着自己下车,走向银楼,甚至还听到自己在说话:“姑娘,我晕车。”

梨君叨咕道:“以前坐车,你也不这样。”还想说几句话,表达对她的关系。

银楼伙计早就迎上来,引她到柜台前看。

琳琅满目,珠光宝气,不愧是北平城里有名的鼎丰银楼,梨君眼睛直放光,连话都忘了说,眼睛里脑子里全都是精美首饰。

阿秋站得远远地,默然无语,双眼定定望着前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梨君过足眼瘾,这才有心思摘下鬓边珠花:“你看看,有没有比这个还好的?”串成珠花的珍珠足有指肚大小,珠光温润剔透。

伙计笑道:“您今天可问着了!这珠花好,北平城里找不到几朵更好的,巧了,我们这儿还真有三朵,其中一朵让柏二小姐定了,还有两朵无主的,我这就给您拿来,您看要哪朵。”

柏二小姐?那可是有名的交际场上的人物!她也来这儿买和自己一样的珠花?梨君兴奋地满脸通红:“拿过来我看看。”

满心的喜悦要找人分享,梨君四下望,总算找到阿秋,连忙招手:“阿秋,你快过来!”

阿秋走过去。

梨君拉着她走到大穿衣镜前,正对、侧对、背对……看个不住,只觉得头上的珠花可真好看,伙计在旁边赞不绝口。

梨君矜持点头,拉阿秋站在一起,大穿衣镜是法国空运来的,把试戴的珠花和阿秋面上黑色麻子照得纤毫毕现,梨君靠在阿秋肩头,悄悄说:“红英妹妹说,后天顾先生在她那里招待客人,让我也去,你说我戴这个好不好?”

耳边温热的气息让阿秋回神,她现在不喜欢和梨君这么近,目光撇到一边,在穿衣镜里的黑色麻子上顿了顿。

阿秋定神,想象此时身在玫红班,老鸨王阿四就在旁边看着自己,这才笑道:“珠花好看,要是配上你前几天做的印度绸旗袍,就是嫩黄色那件,更好看。”

梨君高兴道:“我也这么觉得。”大方拿出现大洋,把珠花买下。

阿秋在旁边看着,也没问她怎么这么大方,买这么贵的首饰,更没阻止。

没有阿秋旁边聒噪,梨君心满意足,笑眯眯看着伙计包好珠花。把首饰盒拿在手里,想到什么,问道:“阿秋,你看中这里什么首饰没有?”

阿秋摇头。

伙计卖好,笑道:“刚才阿秋姑娘站在那里,一直看着枚戒指,我去拿来。”

阿秋连忙阻止,她刚才发呆,哪儿看什么戒指?

伙计早就笑吟吟地拿过来,递到阿秋面前。

是金戒指,上头镶嵌祖母绿宝石,黄澄澄的戒指上宝光璀璨,梨君在旁边赞叹:“好看,这个宝石比红英妹妹那个还要好!”说完觉得不太对,阿秋不过是个小大姐,红英妹妹看到她的戒指被比下去了,不高兴怎么办?

戒指一到眼前,阿秋当即怔住,她伸手,拿起戒指,在戒圈内部摩挲,果然,有个凹槽!

阿秋想要这枚戒指。

梨君的神色……反正不如刚才高兴。

阿秋先对伙计笑道:“麻烦,你们能不能把戒指和这宝石分开?”说着,把戒指转了一转:“你看,这宝石是粘在上面的,就是分开也看不出什么来。”

伙计的笑容勉强起来:“这……倒是能分开……”

阿秋截住伙计的话,对梨君笑道:“姑娘,红英姑娘最喜欢祖母绿,三个月后就是她生日,把这祖母绿做成项链坠子,送给她怎么样?”

梨君连连点头:“你说的没错!”

能把祖母绿卖出去,戒圈能不能卖出去也就无关紧要,伙计干脆道:“那成,我这就送到后头,让师傅分开。”

阿秋拿着戒指不松手,转了一圈又一圈:“姑娘,你看这戒圈还真不错,金子质地也好。”

梨君大方道:“你觉得好,那就买。”对伙计道:“戒指分成金戒圈和祖母绿,分别装在盒子里,我一起买了。”

伙计高兴地离开,阿秋的声音隐约传到他耳中:“谢谢姑娘。”

拿着首饰上了车,梨君又带阿秋去药店,把预先定好的三副膏药取来,坐到车上,梨君笑道:“这家药铺的伙计真奇怪,说什么是药三分毒,慢慢用最好。还没见过哪家卖药的这样的!阿秋,别听他的,赶快抹!等麻子全消,白白净净的脸,看谁还叫你‘秋麻子’!”

阿秋转着手中金戒圈,目光闪了闪。

“阿秋,你不是真的信了药铺伙计的话吧?可别!先不说什么有毒没毒,就是有毒,这膏药对麻子有用,那就要抹!你才刚过十八岁生日,这么好的年纪,满脸黑麻子,男人见了不理你,我在旁边看着都难受!”

阿秋没回答,问道:“姑娘,你想好用什么项链配祖母绿了吗?”

梨君愁道:“想了好几种样式,不知道红英妹妹喜欢不喜欢。”

阿秋出主意道:“这样,你回去,趁没人,找红英姑娘的小大姐,问问红英姑娘喜欢什么样式的,你再去叫人打。”

这是好主意,梨君便想同阿秋一起去。

阿秋随便找个理由拒绝,梨君没法,只能自己去。

领梨君去找红英的小大姐,看着她们搭上话,阿秋这才回自己小屋。

从里头锁好门,阿秋一头扎到叠好的被褥上,浑身都放松下来。

自己的屋子,最舒服!

阿秋忍不住用脸狠狠蹭,做被褥的布粗得能割手,那又有什么关系?把自己满心积郁擦得干干净净,真舒服啊。

阿秋手塞到被褥底下,暖和又舒服,她惬意地胡乱摸着,柔嫩丝滑额触感突然出现,手顿住。

阿秋坐起,把那东西拽出来,是枕巾,杭白绸做底,精心绣着红双喜,还有尾大红鲤鱼。说“精心”,是因为从配色的丝线来看,确实用许多心思,单只论手艺,还真不怎么样,鲤鱼绣得……只能勉强看出个鱼的形状。

是梨君送的。

梨君做生意快三年,去年冬天开始,她才渐渐红起来,搬了新屋子。有底气后,也没和阿秋商量,就软硬兼施对老鸨王阿四耍手段,给阿秋换间独自居住的屋子。

搬过来那天,梨君抽空过来四下看看,等人都走后,才不好意思取出枕巾来,当乔迁贺礼。又对她许诺,等日后生意越来越红火,她便让阿秋住上倌人才能住上的屋子,再也不让她住下人房!

她们当年,真的是好姐妹,相依为命的好姐妹。

又从什么时候,梨君不再是当年那个梨君,那个全副心思逃出这地狱的梨君?

阿秋不愿想,但现在的梨君逼着她想。

仔细回忆,迹象还很多。事到如今,阿秋再不能骗自己,从梨君刚开始红起来时候,她慢慢就变了。

不再说这是吃人的地方,不再说要逃出这火坑,而说自己去吃了鲍鱼筵席,又羡慕能吃谭家菜的红倌人。

第一次穿印度绸的旗袍时抱着自己跳,后来再见到丝绸衣裳也就是笑笑,反而说红英妹妹有件蜀锦的衣裳……

阿秋想得头痛欲裂,趴到桌子上,脸轻轻地摩挲杭白绸的枕巾,泪珠一滴一滴落在上面。梨君越来越享受现在的红倌人生活,她怕是不想离开了。

阿秋站起来,擦干眼泪。

无论如何,她都要逃出玫红班,逃出八大胡同。

即便只能孤身一人。

阿秋振作起来,取出今天买的戒指和膏药,放在桌上。

柏木盒子静静在桌上,膏药放在其中,发出浓重的中药气息,仿佛一个进退两难的无解难题,阿秋的目光迅速掠过它,伸手拿起戒指。

纤细的手指微微一动,几不可闻的“啪”声后,原本安放宝石的部位迅速蹦起,露出小小真空。

阿秋高兴地笑了,笑容纯稚:“果然,爹爹说得没错。”

爹爹,是阿秋的养父。养父家没败落前也是大户人家,有不少金银首饰之类的小玩意。

养母曾抱她在膝上,用这个带机关的小戒指逗她玩,六七岁时候的阿秋,笑着窝在养母怀里,听养父说:“阿秋,这种戒指许多银楼的师傅都会,就连北平城里也有师傅会做这种戒指……”

“秋麻子,快出来!你家姑娘叫你呢!”有人在拍门。

一句话惊破昔日幻梦,阿秋用手擦干眼角泪珠,扬声道:“知道了,我马上去。”边说,边利落地把东西收拾好,头发梳得干干净净,往前院去。

梨君屋里,只有老鸨王阿四在,大马金刀地坐在椅上,嗑瓜子:“梨君去红英那里,帮忙开酒席。”边说,边上下打量阿秋,打量货物的眼神。

阿秋觉得不舒服,要离开:“我去找姑娘。”

王阿四叫住她:“忙什么!这次席上有顾先生,你这满脸麻子,根本上不了席面,也就是在外头等着,晚去会儿也没什么关系!”

心像被狠狠拧住,酸得厉害,阿秋抿嘴压住难受的感觉,道:“我去找姑娘。”

王阿四又叫:“站住!我的话不好使了?你身契还在我手里呢!”

阿秋的卖身契在警察局里有备案,要不是怕这个,阿秋早就跑了,还能留到现在?

阿秋忍口气,走到老鸨跟前,扯出笑道:“姆妈找我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和你说话了?坐。”

阿秋半坐在椅子上,低头不语。

老鸨站起,伸手,挑起阿秋的下巴:“阿秋,最近麻子好了不少?”

“姑娘也这么说。”

王阿四笑笑,放下手:“阿秋,你叫我姆妈快五年,我看你,还真是和别的人不一样,也不愿意多和人说话,尤其是男人。”

阿秋低头:“我是当小大姐的,要听姆妈的,守本分。”

“我说过?没错,你很听话。”王阿四点头,大喇喇道:“现在,还没让男人近过身?”

阿秋头撇到一边:“姆妈,你看我这满脸黑麻子,也没人理我。”嘴上说得平静,阿秋心里恶心得要吐!她是人,不是什么物件,满足那些**熏心的男人的物件!父母教她读书识字,教她礼义廉耻,不是为让她满足男人的□□!

王阿四听到这里,高兴起来:“很好,很好!”

不对劲!不对劲!不对劲!

老鸨这副模样,分明是买人的做派!她要对自己做什么?她要干什么?

老鸨此时却又不再多说,反而和她说几句闲话,便放她离开。

阿秋走出十几米,还能感觉到老鸨的目光,像根火棍般,烧得她心慌意乱。

老鸨笑道:“平常不注意,今天一看,这丫头满脸麻子,身材倒还好,该胖的地方胖该瘦的地方瘦,又是个雏儿,说不定不用送到花烟间,二等柳城可能也要她呢!”又一拍手:“脸上黑麻子也好不少,再让她多抹十天半个月的膏药,她麻子如果能好一大半,那我可真捡到宝了!”

红英房里的酒席,直吃到半夜。

阿秋扶着醉醺醺的梨君回屋,只听她含含糊糊地道:“阿秋,我和你说,那顾先生可真俊,我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往哪儿一坐,桌上都没人敢说话……他一举杯……”

阿秋把她扶到床头椅坐下,边为她倒解酒茶边搭茬:“别人就怎么样?”

“……别人才敢举杯。吃、吃菜,他动筷子,别人才敢、敢跟着吃……”

“是吗?这么厉害?”阿秋漫不经心地回应,把茶递到梨君唇边:“喝完解酒茶,擦完脸好好睡觉。”

喝完后,梨君又吐了点茶,一把抓住阿秋的手:“阿秋,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好的男人!”

“是吗?”阿秋纳闷,她听说,那个顾先生不过略坐了坐,便离开,只留下一个什么张秘书在席面上。梨君又不是没见过男人,怎么这么点时间,就让她醉成这样还在念叨?

阿秋心里纳闷,手还没停,用准备好的温毛巾为梨君擦脸。

正准备用干毛巾再擦,梨君看着她,醉酒的人眼睛亮得惊人:“阿秋,我要是能做上顾先生这样的客人,那我就能横着走!到时候,那日子,神仙都不换!”

神仙都不换?卖身的日子,神仙都不换?

阿秋好笑,但随即,巨大的悲哀笼罩住她,她轻轻问道:“梨君,现在的日子这么好,不想离开这里了?”

“离开?那是傻!我从前在家里,吃糠咽菜,破衣陋馊,做梦都没想过会有现在这日子!我当年吃的是什么,现在吃的是什么,穿的是什么!”

酒后吐真言。

阿秋叹口气,为她掖好被角,走到门口,转身。

梨君穿着粉色绸衣,面上甜笑,做个好梦。

“吱嘎”声,屋门关上。

阿秋站在屋前,天上明月笼在她身上,今夜,是个好天气。

阿秋揉掉脸上的泪,头也不回地,离开。

道不同,不相为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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