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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离魂

仅有魂魄的叶拂花吸了口并不能吸进去的污糟空气,感受了一下。

很好,他现在不仅感受不到肉身的伤痛,还不会被周遭魔气所侵扰,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的灵力也只有原本百分之一了。

他活动了动手脚,耳边传来叮铃铃的声音,他抬手一看,正是回念铃。

眼看着底下修者们没什么危险了,叶拂花也放下心来,晃了晃回念铃,听着它发出的好听的声音,不由一乐:“枝兄啊枝兄,你到底是真没坑我啊。”

清凌凌的铃声让他精神一震,灵力却少了一大窜,叶拂花吓得连忙捂住回念铃,不敢再轻易动作,“小宝贝还挺费灵力的。”

柳袭风他们发现的不对他自然也早就发现了,眼见他们原地休整,叶拂花赞许地点了点头,随即向着浓雾深处飘去。

柳袭风要是知道了他清醒后拖着半身残魂也要去冒险,不知道会不会脸都气黑了。

还是叶枝好,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

叶拂花在心里暗自拉踩着。

飘着飘着,他看到了浓雾之中似乎影影绰绰有个人影。

除了被困住的修者和心怀不轨的胡为,这里不应该再有人了才对,总不能疫魔还有帮手吧?

叶拂花心里嘀咕着,悄悄走上前,从那人背后看去,却见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约摸和吴家小妹差不多大,梳着俏皮的双鬟,身穿活泼的缎面背心,不知道在桌子前捣鼓什么。

叶拂花悄悄绕到一根柱子后面,打量着她,在她抬起头露出脸和手的那一刻,饶是叶拂花见多识广也不免被吓了一跳。

——那小姑娘浑身的皮肉都化作焦黑的干柴,尤在忙活着手上的动静。

廉淑园最初出事的,似乎就是这样年纪的一个婢女,叶拂花想起来了。

然而那姑娘却仿佛听到了这里的动静,她拿起个托盘,莲步轻起,走到叶拂花原本藏身的柱子前,全然不顾叶拂花已经迅速地躲闪开来,恭敬地道:“这位乡亲,你可是想要点什么?”

距离这姑娘身死,倘若从她失踪那日算起,便已有数月。久留世间的亡灵,多半有未了之心愿,或者死前有极深的情绪。照她这般情状,想必必然是被疫魔所害后惊惧之情极深,然而这位姑娘竟然从容地履行着她的“本分”,这般情状,则应该是被束缚于此,受到了疫魔的控制。

叶拂花不做声,只看她如何动作,果不其然,那姑娘得不到回应就面露茫然,在那柱子前卡了住了。

叶拂花趁机溜到她原先的桌子跟前,只见桌上摆满了和面用的工具,篦子里装着各种制作潦草的人形,而盆里装的却不是什么面粉,而是一样叶拂花很熟悉的东西——尸物化成的粉末!

上面萦绕着纠葛着的魔气和灵力,想也不用想就知道这是为谁准备的,却听见“沙沙”的声音,那婢女已经要过来了!

“和……面,做……食……”那婢女用沙哑的嗓音毫无起伏地道,叶拂花用左腕在那一堆东西上方扫过,赶紧闪到一旁。

果不其然,回念铃将其上微薄的灵力分解出来,收入囊中,而失去灵力、被净化掉魔气的尸粉则变成了随处可见的灰尘。

对此毫不知情的婢女木然地回去继续和面捏人,但随着她将面人捏成型,她自己却发起了抖,等到她捏到第三个时,她彻底倒在地上,抽搐着始变得狂躁,随后一下子跳起来,将桌子上还留有灵力和魔气的面人和尸粉一扫而空,全部丢进了自己的嘴里,几下咽下去后,满足地扭动着身体,随即又开始抖了起来,尖利地大叫一声,转着头四处张望,最后朝着叶拂花的藏身之处,狂奔而来。

叶拂花赶紧躲开,却发现那婢女要找的不是自己,她继续朝着前面猛冲,穿过一道道回廊,翻了几个精致的花窗,那婢女一路横冲直撞,像是急着救火一样。

原本扑朔迷离的迷阵在婢女经过时变得豁然清晰,但她几乎是前脚刚走,后面迷雾就又扑了上来,叶拂花紧紧在后面跟着,多亏那婢女一下都没回头看,竟然没发现罪魁祸首就在身后。

那婢女的脚步一开始是狂躁的,但后来变得沉重,仿佛是犹豫了起来,她转来转去,最后竟然一头冲进一个设计优雅的屋子里。

叶拂花在主屋里看到过一幅画,其中屋子和山水的的构造便和着一样,以叶拂花过目不忘的好记性,这里便是那个跟在这位婢女后面死的那个倒霉的蒋家少爷的居所了。

那婢女一路冲进卧房,朝着里面的一个衣着华贵的人影“扑通”跪下,嘴里叽里呱啦嘶吼着不知道什么东西。

那蒋少爷听了,转过身来,躬身扶起婢女,安慰似得叫了两句,就作势要带她走。

婢女来的时候着急,此刻却不肯依他,互相推诿了几下,便挣开蒋少爷的手,跑了出去。

这下叶拂花就很为难了,婢女显然和疫魔脱不了干系,这蒋少爷又似乎有什么秘密,一人难做两用,叶拂花为难地摸了摸回念铃。

那蒋少爷却好像感受到了什么,朝着叶拂花走来,叶拂花避开,换了个位置藏着,蒋少爷却又跟了上来。

没感受到恶意,叶拂花索性也就不再躲藏了,直直地站在那里,等蒋少爷迈着僵硬的步伐,停在了他面前,怪叫了两声,没等到叶拂花的回应,又叫了两声。

叶拂花试探着上前一步,蒋少爷就像得到了肯定似的,便转身领着叶拂花往里边走去。

蒋少爷屋子后面有座矮山,正好那婢女被发现也是在那里。

矮山虽然矮,但上面却是草木繁多,各种名贵的花草树木不胜枚举,美树之下秀有一条条石子小径。叶拂花跟着蒋少爷在小径间穿梭,最后停在了一座林间小屋外。

蒋少爷从怀里拿出个钥匙,插入门上隐蔽的可里外双开的锁孔里,“哒”的一声响后抬起手就要推开门,但他的四肢已经极其僵硬无力,在他家做工讲究的门面前着实非常无助。

叶拂花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蒋少爷折腾,也不上前帮忙,就在他终于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把门开开后,有了心理准备的叶拂花看到了房间里令人震惊的景象——

原本宽敞的房间里,站满了有着各式各样装束,焦黑的干柴一般的人,一个个盯着蒋少爷的方向,一动不动。

见到蒋少爷来了,那群人张开嘴巴发出呵呵的声音,像是在问好。

蒋少爷将身子侧到一旁,对着叶福花做了个请的手势。

里面有缚魂阵,可困人魂魄,使得死魂不赴往生轮回,而生魂离体之后,倘若身死或者离开肉身太久,便会渐渐失去记忆,找不到来时的方向,要么成为山野间的孤魂,要么消散于世间,不入轮回。

叶拂花摸了摸腕间的回念铃,有此物护着,再加上他还有些灵力,他倒是不担心他会遇到这些情况,但要是迟迟不回去,恐怕柳袭风那边会遇到什么不测。

蒋少爷见他不肯进屋,有点急了,对着他又是行礼作揖又是张开嘴试图说些什么,想劝他进去。

他生前恐怕是个脾气很好的人吧,叶拂花想着,突然道:“我是途经此地的书生,着急回家看望父母,恐怕不能在你这里多待。”说罢转身就欲走。

蒋少爷顿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最后跺了跺脚,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递到叶拂花面前,又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钥匙上面有这一股叶拂花很熟悉的灵力和魔力混合的微弱波动,刚才离得远他还没发现,现在到了面前,便认出它正好也是此阵的钥匙。

这倒让叶拂花惊讶了,按照他的猜测,这些死去的亡魂都是被疫魔控制了。这些普通人在死后处于一种混沌状态,受到疫魔的魔气影响,只当自己还活着,要完成某项合乎他们认知的事情,因此会执着地执行疫魔安排好的行动,一旦行动中出现波折,要么会发疯发狂,要么就如先前那婢女一样清醒过来。

蒋少爷此举,不知是符合他生前的习惯呢,还是他与别人有所不同呢。

叶拂花倒是不客气,拿过钥匙就对蒋少爷拱了拱手:“多谢。”于是便一步跨入房中,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打量起这个屋子。

这个屋子里的摆设看起来并不是个住人的屋子,里面有不少剪刀、锄头一类的工具,还有笔墨纸砚等分门别类摆放着,桌子上还摊放着一张春意图。

从屋子里的亡魂的穿着来看,有些应该是廉淑园的仆从,有些则应该是周围的农户商贩等,想来这些天疫魔害死的人的亡魂都聚在此处了。

叶拂花现在不敢乱动灵力,只好捡起一旁不知道谁扔在这的一把雕花的宝剑,在手里掂量掂量,做的不怎么样,但还勉强能用。幸亏这些文人没事的时候还爱舞舞剑作弄作弄,让他此时不至于赤手空拳。

蒋少爷关上门,听着足音是走了,叶拂花等了一会后走到门前,将手里的钥匙一插上门上独特的里外双开的锁,就听到“哒”的一声,缚魂阵停止运作,门也开了。

叶拂花透过门缝往外一看,只见到浓得化不开的大雾,其中浓郁的魔疫朝里面透过来。

叶拂花此时是离体的魂魄,自然是不怕的,但屋子里原本安静如鸡的亡魂们却好像回忆起了生前的恐怖场面,开始有了些不安的动静。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今天晚了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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