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两人确立了恋爱关系。关余怀揣着好奇、恶意和刻意放纵的窥探**，开始了他们的同居生活。当然，他绝不承认自己内心中对此还有期待。
在这场恋爱刚开始时，明德私下和关余相处表现得比平时更端正，甚至警惕着关余每一个意图靠近的动作。直到关余有意无意地侵入他的私人空间，比如——
明德睡前看书时，关余闯入他的卧室，说要请教几个问题。于是明德不得不把坐起身把睡衣扣好，履行自己教导学生的义务。
周末的早上，明德沉默而皱眉地咽下自己煮好的早餐，关余颇为仔细地盯着他的动作，随后开心地笑起来，承诺自己以后有空会准备三餐。而明德在尝试一次关余的手艺后也就默认了这一点。
还有明德洗澡时。那是他反应最激烈的一次， “滚出去”。天啊，关余真的没想到明德竟然还有这么粗鲁的一面。
次数多了，明德也就懒得在他面前端着长辈架子。关余偶尔能看见他披着湿漉漉的头发下楼，或者是刻薄地评价学校食堂。
关余惊奇而贪婪地将有关明德的一切妥善收藏起来。
除此之外，关余对明德最大的气愤在于明德的态度。
关余常常愤怒：冷漠敷衍没有感情的虚伪社畜！
明德只能郁闷：敏感做作的青春期男大。
恋爱期间，明德对关余的态度时常变化，有时不咸不淡，有时恨不得离他八米远，有时却出乎意料地答应他的各种要求。关余受不了他的反复无常，和他大吵一架，一连冷战数日。
然后，关余收到了一份礼物，来自明德。
当时的关余正为明德的忽冷忽热而生气，第一反应是：明德又想干什么，这是他的试探？还是某种实验？
似乎是他拿着盒子一动不动的样子太呆了，于是明德补充道： “给你的礼物。你可以拆开看看。”
说完他就匆匆上课去了。
即便听到了明德亲口所说，关余依然感到不可思议。他将手中的盒子翻来覆去地看，确认它外表精美，包装完好；最后终于小心翼翼地拆开。
——里面是一个绿头发的玩偶，面部表情做得太夸张，透着股疯癫的痴傻。
关余发了会呆。
这确实是一份礼物。明德想和自己和好？这么突然？
今天不是节日，也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难道特意挑的他们见面的第九百一十三天纪念日，或者他们恋爱的第五百零五天纪念日？
关余振作起来，在星网上检索今天的日期。
历史上今天曾发生了许多事：某位伟人的出生，某场战役的结束……它们对人类历史的进程推动了或大或小的一步，但这些都不是。
直到关余看见了这个：在古地球时期，今天是七夕。
明德对古地球文化的偏爱有目共睹。
古地球文化中，七夕是一个情侣之间表明心意的节日。
对明德来说，和关余恋爱，无论做什么，都是他道德上的重担。光是那些过分和不过分的任务就已经让他疲于应对，因此他在平时只能尽力和关余保持距离。
但这个年纪的男的实在太难相处了，不久前他们又为此吵了一架。
哄人的任务在系统上挂了一周，明德只当做没看见，坚持在不胜其烦的“嘀嘀”声中工作睡觉。直到他偶然看见那个神似关余的绿头发玩偶，心中才猛地一动。
……算了，他和关余较劲像什么样子。他想，刚好到七夕了。
但两人的矛盾并没有就此消减下去。明德的态度依然变换不定。他们前一天还能耳鬓厮磨，第二天明德就忽然冷淡下来。关余再次被逼得发疯，忍不住双眼发红地掐住他的肩膀，质问道： “你就非得这么对我吗？”
“松手。”明德皱眉道。
他的语气愈发激怒了关余。关余短促地冷笑一声。
明德猝不及防地被一股猛力推倒在地。
关余将他压在身下，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明德，你不能总妄想对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话音消散在四周，明德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危机感，试图张嘴解释自己今天真的有事。这时关余在他肩上狠咬一口，于是他打算说出口的解释就变成了痛哼。
明德又惊又气，一时间推不开身上这人，怒道： “你属狗的？”
关余只听懂了“狗”，咬得更狠。
后续事情发展出乎明德的意料，任务列表再次亮起，显示进行中。百忙之中，明德颤着指尖发了一封邮件出去，潦草地给会议发起人致歉，他今天没办法到场。
关余握住他的手腕，问： “你在给谁发消息。”在这场荒唐的发泄中，明德的不反抗让他整个人像是得到了满足，平和下去；只是眼神中还残存着明亮的怒火。
“请假。”话一出口，明德才发现自己嗓子已经嘶哑得不成样子。
关余哼笑一声。
等一切终于结束之后，关余亲了亲他的侧脸，说： “我知道你生气，但是我明天要去训练……等我回来你再罚我，好不好。”
这小子居然这么有自知之明？明德有气无力地睁眼，这番话打断了他正在构思的惩治策略，更提醒了明德：关余还是自己的学生……
明德神色阴晴不定。
他的沉默好像让关余误会了什么，再次强势地贴上来，亲亲热热地和他讲话。
明德只能顺势默认这一点。他甚至没有因为这件事找关余的麻烦。
这次之后，关余发现了明德的一个弱点：明德好像格外在意他的学生身份。
为了验证这一点，关余多次在对方面前不经意地提起这一点。果然，明德听到时总会出现微不可查的神色波动，会对他抱有更高的宽容程度。
他好像在觉得愧疚，试图补偿我。这个想法闪过，但很快就被关余否定了。他既不相信明德还会愧疚，也不觉得明德和自己谈恋爱有什么值得愧疚的。
应该是喜欢吧。关余心想，因为他喜欢“学生”这个身份，所以对我更宽容。
即便他知道明德对古地球文化如数家珍，此刻也绝对想不到，在星际时代的当下，会有人严格按照古地球的道德标准要求自己。
“师生恋”，这个概念几乎在星际时代已经消失了。在关余这个土生土长的星际人来看，他和明德之间的关系不存在任何可能被诟病的地方。
于是为了那一点微小的退让，关余乐此不疲、有意无意地在明德面前强调自己的“学生”身份。
直到关余毕业前一天，他们都是这么不平稳却坚固地相处着。哪怕越临近毕业，明德的态度就越冷淡，关余也从不认为他们会分开。他总是对明德给予的不满足，并且索求更多。但与此同时，他知道自己得到的，已经是明德给出去的最多的了。
谁能让明德如此容忍？谁能得到明德如此多的青睐？
那时的他想不到，有人只是看上去付出真心，实际上却随时都能将之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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