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大概就是这样。”蔡元满面忧愁地说完，还故作深沉地叹口气，“那贺清说要把罪责嫁祸到林二小姐头上时，竟然无半分愧疚之色呀。“
何子裕听完，面色凝重，手指在棋盘上扣下一粒棋子：“总觉得她不会像看起来那么安分，没想到她这么心机深沉。”
“属下早提醒过您，像贺清这种养在闺阁的女子，怎么可能靠得住呢。”蔡元假惺惺地说。
“自己软弱，又不肯承认，还用些下流手段，这样的人最不可用。”何子裕继续落子，很快便将棋盘上蔡元的棋子吃了个精光。
“唉，又输给少爷您了。”蔡元收拾了棋盘，笑着说。
“舒平，听了蔡元说的，你还想娶贺清为妻吗？”何子裕转头，笑着对坐在一旁观棋的纪平打趣。
纪平沉默不语，最终叹了口气。
“目前我能想到要娶的，只有她了。”纪平说。
“非得在这个节骨眼上娶妻不可吗？”蔡元笑道。
纪平点点头。
“这是家父想出来的。我如果不娶妻，那件事……没法掩盖过去了。”纪平无奈地说，“我本来也没打算这么早娶妻的。”
“凭你的家世和才学，要娶也该娶个大家闺秀才行。”何子裕说，“像贺清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你是怎么想到要娶她的呢？”
“我和她在一起处着舒服。”纪平说。
贺清确实个性温柔宽和，但其实，纪平知道，这也不是最关键的。
关键是……
她不在纪夫人钦定的儿媳名单里啊。
想到强势的母亲，纪平就觉得头疼。
“贺清难道不好吗？”纪平说，“毕竟是读过书的人。”
“贺清是葡萄书院出身，她的师父是离经叛道的赵锦珠。”何子裕说，“舒平，你知道葡萄书院里的人，都是些什么人吗？”
“我不甚了解。”纪平说，“但是，能被挑中送去读书的姑娘，应当都是天赋异禀的人吧。”
何子裕微微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舒平。你错了。”何子裕说，“整个葡萄书院，都是被父母遗弃的孩子。那里根本不是什么培养奇才的地方，赵锦珠只是以此为幌子罢了。至于她们真正在筹谋些什么……谁知道呢？”
纪平听到这，忍不住愣住了。
“而且舒平，你现在还年轻，等你过几年回头再看就晓得，让你处着舒服的女人，缺是最没用的。”何子裕说，“这代表了她软弱。软弱，意味着没有资源、没有实力，只能拖一个家族的后腿，只会削弱你的力量。还有，会读书的女子，虽然有用，可不好驾驭，未必能为你所用。这样的人，娶来做什么呢？”
何子裕在娶妻时，第一个从名单里划掉的，就是这种人家的姑娘。
这时，有人叩了叩门。
贺清清甜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我能进吗？”
何子裕脸色微变，问：“你有什么事？”
贺清踌躇了一会，说：“我把林三小姐回来了。”
贺清遇到林惠月时，刚刚拜访完孙朝毅和唐瑛。
见过了众多大家世族的奢华，孙府的金碧辉煌已经无法让贺清吃惊了。最让她印象深刻的，反而是孙朝毅这个人身上那种桀骜不驯的气质。
毕竟他的父亲可是最注重待人接物之道的礼部尚书孙书杰孙大人啊。联想到孙书杰连朝中众臣的袖口是正青色还是铜青色都能记清清楚楚，贺清完全没想到他的儿子如此放荡不羁。
“你和他打交道可得注意。”贺清忍不住想起临行前纪平对她的嘱托，“之前孙大人让他到军队历练过呢。”
“合着他还是个军事人才？”贺清奇道。
“军事人才不算，算是个混混。他到军队第一天，可是把他手底下的人欺负了个遍呢。”纪平说。
贺清：“……”
人高马大的孙朝毅看到贺清后只是笑笑：“你就是贺清？”
贺清点点头。
她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孙朝毅忽然往前几步，将她朝一边撞开。
“唉，就你这幅样子，风一吹就倒，还想学男人做官，我劝你还是省省吧。”他邪笑着说。
贺清还想再问，这个孙朝毅明显也不怎么想和她聊天，随便找了几句话，便把她打发走了。
贺清又去找了同样出席韩文嗣婚礼的唐瑛，也是同样的情况，唐瑛对她根本爱搭不理，只一句：“你找错人了。”
这样不行呀！
贺清站在街头，满眼都是焦急。
获取信息是推理的第一步。可她直到现在，花了这么多时间，手里掌握的信息还是太少了，而且全是和她比较亲近的几个人的，皇帝那一派的人，几乎每一个愿意和她搭话的。
正垂头丧气时，贺清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在争执。
醉云斋的老板娘窦氏一身锦绣流光溢彩，叉着腰对着面前的女孩怒喝：“早就告诉过你不行了，每个人都像你这样，我的生意还做不做了！”
林惠月一张面孔白的几乎透明，也在压抑着怒火：“那是我姐姐，我想再看一眼她，有什么不行的吗？”
“你姐姐已经嫁做人妇，韩家已经找人将她的尸体带回。”窦老板娘盛气凌人，“这两日，因为你姐姐的事，醉云斋变得空空荡荡，如今凶手已然查明，我的醉云斋已经与这件事毫无瓜葛了，请你不要再来。”
凶手已经查明？
看样子，在她浪费的这段时间里，周杞那边应该进展不小。
“怎么可能会是他！”林惠月此时也没了千金小姐的样子，“阿文是姐姐最信任的人，怎么可能会出手害她！韩家简直一派胡言！”
眼看双方吵的越来越凶，老板娘甚至叫出了帮自己打杂的活计，贺清赶紧上前劝和。
林惠月气的满面是泪，一边和贺清把韩文嗣全家问候了一边，一边就这样被她带回了何府。
“她为什么不回自己家？”何子裕明显不希望这样一个陌生人突兀地来到自己这。
“听说是官兵在那，把能抓的人全都抓了起来，林府正上下一团乱。”贺清愁眉不展，“您看要不让她在这休息两日？等她平复下来，我也好了解情况。”
何子裕正想拒绝，却见一旁的蔡元朝他挤了挤眼睛，于是说：“让她睡你房里。”
“好。”贺清无奈答应。
林惠月于是这样住进了贺清的房间。
贺清拿了水盆给她洗脸，又给她倒上热茶，担心地问：“惠月，阿文他们没事吧？”
“那个姓周的把阿文带走了。”林惠月说，“说他可能是杀害我姐姐的人。那根本不可能，父亲走后，一直是阿文在照顾我姐姐，他们两个最亲，阿文绝对不可能做这种事。”
“那其他人呢？”贺清问。
“其他人也被挨个申了个遍。我出来的时候，白瓷和碧玺正在被问话。”惠月说。
“碧玺是？”贺清问。
“我们府的丫鬟。”林惠月说，“你来的那日，她正卧床休息，你没见到她。”
贺清回忆了下，林婉笙大婚那日，她确实是见者白瓷和一个高高瘦瘦的丫鬟在一起来着。
“她是病了吗？”贺清问。
林惠月多点头。
“我姐姐大婚当夜，碧玺差点被一个好色之徒猥亵，受惊吓不小，后来听说我姐姐出事，她又受了刺激，于是病倒了。”惠月说。
“好色之徒？”贺清愣了愣，“怎么还会有这种事？”
“都是那个韩文嗣，结个婚，稀里糊涂邀请了那么多号人，有些连他自己都不认识。里面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否则我姐姐也不会出这样的事！”林惠月的情绪一下子又被激了起来，失手打翻了茶碗，茶水全部撒在了袖子上。
“别慌，惠月，我一定帮你找到真凶。”贺清安抚道，“我向你保证，我会把一切都推掉，这段时间，我就只想一件事，就是抓到害你姐姐的人。”
看来，那天晚上应该发生了不少事。
有必要和那个丫鬟聊聊。
惠月的袖子湿透了，贺清见她本就烦躁，于是转身去柜子里拿自己的衣裳，给惠月换上。
此时，敲门声突然响起。
贺清将门推来一小条缝，只见纪平正站在门外。
“怎么了？”贺清问。
“子裕兄刚得了消息，周杞抓到了杀害林婉笙的真凶，已经押送到陛下面前了。”纪平说，“子裕兄方才已入宫，叫你快去。”
周杞行动果然迅速，看来她也得快些跟上了。
“好，我这就去。”贺清说。
纪平将信送到，正准备关上门离开，却一不小心透过门缝，瞥见了刚贺清身后的林惠月。
惠月刚匆匆换好上裳，正低头系腰带，衣裳还没整好，领口一片正塌下来，露出锁骨和半截雪白的肩膀。
纪平不住一噤，忽然反应过来贺清还站在那里，于是赶紧关上了门。
“怎么了？”惠月担心道。
“你别担心。”贺清安慰道，“我会尽力让这件事水落石出的。”
“麻烦你了。”惠月拉住贺清的手，“贺清，绝不是阿文做的。他是清白的，请你务必向陛下证明。”
“我明白。”贺清拍拍她的手，“我见过阿文本人，他性格忠厚，不会弑主。”
“不仅如此。”惠月叹了口气，“阿文对我姐姐……有深厚的感情。”
深厚的感情？
贺清一顿，望着惠月，不知说什么好。
“他们是自小一直长大的，姐姐早已习惯了依赖他。只是，他们二人一主一仆，终究身份不匹配。”惠月想到从前，便觉恍然如梦，“韩文嗣比起阿文，对姐姐来说，更像一个符号，贵族子弟，年轻有为，仅此而已。嫁给韩文嗣，嫁入豪门，对于姐姐来说，只是一场她想要追逐的梦，不是嫁给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只是可惜，她最后死在了这场梦里。
贺清在一旁，听得愣住了。
“你可能不懂吧。”惠月叹气道。
“惠月，我懂。”贺清说，“你等我回来。”
她朝门口走了两步，却突然顿住了。
“惠月，假如有一日，我要携你上战场，你愿意陪伴吗？”贺清忽然问出了这些话。
这下惠月也愣住了，接着失声笑了起来。
“你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她的笑声格外清脆，“我是不会上战场的，我不喜欢提心吊胆的生活。你快去见陛下吧，阿文还在等你救他。”
作者有话要说： 2024-3-30 最近涨粉了，非常开心，平时工作生活很忙，所以更新较慢，但只要有人看，就一定会坚持更新下去。
纪平和贺清这两个人，放在现实也很难真的有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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