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星程再次见到宋铭玉，是在一个狭小的、封闭的会议室里。
不知道的人说地底条件差，知道的人才懂，真正重要的会议，参会的人不会很多，开会的地点大多都是封闭的、不公开的。
宋铭玉没跟白星程多说什么，只是把他藏在了与会议室挨着的一个小房间里，给了他一个耳机，让他能够听到一会会议室里讨论的内容。
与会人员陆陆续续进了会议室，都是联合国临时工作组的核心人员。这些人聚在这里，是为了讨论一件事，是否接收那些来地球避难的似星人。
会议桌上的人分成两派，一派认为应该接收来地球避难的似星人，给予它们安全的避难所，因为它们是人类的好朋友、坚实的盟友，在两个星球结盟的过程中，人类与似星人建立了非常深厚的友谊，况且，似星人为人类提供过许多科技上的指导，让人类的科学技术得以突飞猛进，人类如果不救它们，未免忘恩负义、太不仁慈。
另一派则认为，如今地底空间不足、资源不够，人类自己都不够用，哪里还能再分给那些似星人？况且接收它们没那么简单，似星人呼吸的气体、吃的食物都跟人类不一样，接收它们，不仅要帮它们准备重气制造机，还要想办法帮它们生产它们能消化的食物，麻烦一大堆。这时候选择接收似星难民，人类自身的生存如何保障？
会议室里的人各执己见，个个化身舌战群儒的诸葛，战斗力十足，那张会议长桌就是没有硝烟的战场。
宋铭玉冷眼看着吵成一团的人，双手手指交叉，手肘抵在桌上，她一直在沉默，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突然，宋铭玉抬起头，眼神锐利如刀，她用手指敲了敲桌，朗声说道：“人们总是容易被情感蒙蔽双眼、影响大脑，而忘了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宋铭玉望向其中一个支持接收似星难民的人，身体微微斜向他，朝他似笑非笑道：“你刚才说，似星人是人类的好朋友、坚实的盟友，真的是这样吗？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你的记忆是不是缺失了一段？”
所有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宋铭玉坐正，扫视一圈，说道：“看来，有一段记忆被大家遗忘掉了，我得帮大家想起来才行。最开始，似星人根本不是我们的朋友，更不是我们的盟友，那时候它们想占领地球、杀死人类，它们是我们的敌人！”
宋铭玉掷地有声。
会议室变得很安静。宋铭玉娓娓道来：“当时，因似星人的武器、科技比人类强太多太多，我们无法抵抗，如果跟似星人硬碰硬，人类只有死路一条，所以，我们选择了制衡的手段，唤醒似星人的劲敌金墟星人，让似星人恐惧、害怕，哄骗似星人放弃攻打地球，转而选择跟地球结盟，为人类争取到喘息的时间。”
宋铭玉站了起来，两手撑在桌面上，气场十足，她盯着那几个支持接收似星难民的人，一个一个看过去，一个一个地问：“谁说似星人是人类的好朋友？你说的？还是他说的？一群差点攻打地球的外星人是人类的好朋友？好不好笑啊？我们当初跟似星人结盟，初衷是为了忽悠它们不来打我们，是跟它们演戏！演的时间久了，它们把自己演进去了，我们也把自己演进去了吗？对这些差点杀死我们的外星人动了真情实感了吗？清醒一点！”
宋铭玉离开自己的座位，不紧不慢地走向对面的一个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宋铭玉身上，而她气定神闲。
宋铭玉走到刚才说“人类不救似星人忘恩负义、太不仁慈”的人身后，露出一个似笑又非笑的表情，轻拍那人的肩膀，说：“您刚才说什么？太不仁慈？我的老天，我们被‘仁慈’这个词害得还不够惨吗？”
宋铭玉张开双臂，大步走到会议桌前，站在所有人面前，铿锵有力地说：“我们被‘仁慈’这个词害得太惨了。当初我们忽悠似星人跟地球结盟，争取到短暂的和平，最重要的是争取到给人类喘息的时间，我说人类太弱了，没法在宇宙中竞争，因此在争取到的这段时间里人类必须进化以应对更多的挑战和危机，所以推行基因计划。可后来基因计划为什么中断了？因为‘仁慈’啊！这世界上有太多仁慈的人了，基因计划的预计死亡率太高，仁慈的人们不忍心看到周围人死亡，都反对基因计划。结果是人类没有进化，还是那么弱小，在金墟星人的攻击面前不堪一击，人类的皮肤、血肉是那么的脆弱，跟蚊子一样，一拍就死啦。”
宋铭玉看着会议桌前的人，说道：“各位，仁慈，会害死人。Good people do nothing.”
宋铭玉目露厉色，“我们不仅不能接收逃难的似星人，相反，我们要杀死它们。过去我们比它们弱，但现在它们被金墟星人打得只剩半口气，前来避难的难民更是一点战斗力都没有，我们这时候杀它们，易如反掌。”
“如果只是不希望似星人来消耗我们匮乏的物资的话，拒绝它们的飞船在地球降落就好了，不需要杀它们。”一人道。
宋铭玉决绝地说：“不，似星人必须杀。杀它们，不让它们消耗我们的物资、成为我们的负担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杀它们，是我们与金墟星人结交的投名状。”
众人哗然。
这场会议继续进行下去。在会议中，这些人讨论了许多惊天大事，后世人们把这场决定了人类命运的会议命名为“地底会议”。
在最后的投票中，是否接收来地球避难的似星人，所有人都投了“否”；是否屠杀似星人向金墟星人示好，所有人都投了“是”。
会议结束后，宋铭玉来到隔壁房间，找白星程。
宋铭玉走进房间，白星程立即站了起来。
宋铭玉露出了笑容。
白星程打量宋铭玉，他的这位小姨，在被革职、被问责、被软禁等一系列挫折中受了不少苦，看上去比以前清瘦许多，她变了；但她又似乎没变，因为复职后的宋铭玉还和以前一样，锋芒毕露。
宋铭玉大大方方地在白星程面前坐下。
“你都听到了吧。”宋铭玉说。
白星程点头。
“你也知道你接下来的任务是去做什么？”
白星程点头。
“星程，你在星际联合长城建造现场跟似星人一起工作了很长一段时间，让你去屠杀似星人，你不会不忍心吧？”
白星程摇头。
见白星程始终一言不发，宋铭玉又道：“我听说你在运送重伤员回地球的任务中，豁出性命救了一整个返回舱的人。那个返回舱里，既有人类，也有似星人，如今做出了屠杀似星人这个决定，连你豁出性命救下的那些似星人也是没法活命的。你怎么看？或者说……你有什么想法？”
白星程只是微微一笑。
白星程对宋铭玉说：“我没有什么想法。小姨，你应该知道，我跟你是一样的人。”
白星程长了一张温和的脸，脸上棱角少，没有太多攻击性，看上去似乎是个温暖善良的人，但事实上，他这个人骨子里很冷，那种冷，是一种理性到极致的冷漠，与他的外貌完全不相符。
白星程说他和宋铭玉一样，一点也没错，他俩都具有那种纵观全局的、理性到极致的冷漠，白星程跟宋铭玉是同一种人。
而夏怀仁跟温佩是同一种人，他们的情感充沛而强烈，天生悲天悯人，更加感性、更加慈悲。
白星程又补了一句：“你不用担心我坏事，我本来就是一个执行任务的机器。”
宋铭玉松了一口气。
白星程想了想，说：“不过，有一个人你可能要提前防一下。”
“怀仁？”
白星程点头，“怀仁的变异体很强，他又是个容易冲动的性格，万一他不忍心似星人被杀，冲上去阻止，他变异后的身体相当于超级武器，恐怕谁也拦不住他。”
“我猜到了。”宋铭玉说。宋铭玉感叹道：“我忽然想起很久以前那场世纪大论战：人类的核心竞争力在于人类本身还是人类所制造的工具？人类太依赖工具了，只有当人类的工具损坏，人类本身的重要性才显现出来。‘噬海’爆发后，人类建造的城市、车辆、武器毁了大半，没了工具后，大家都开始羡慕夏怀仁那进化过的身体。”
“这段时间怀仁很愧疚，他觉得他加入反对派做错了，他认为自己坏了事。因为愧疚，所以现在基因计划工作组叫他做什么他都会答应，你可以利用这点，把他叫到一个与外界隔绝的地方呆上几天，等屠杀似星人的任务完成了，再放他出来，在此之前，屠杀似星人这件事必须绝对保密。”白星程说。
“好。”宋铭玉点头。
“小姨。”白星程问，“屠杀似星人向金墟星人示好，用似星人的尸体当投名状，能行吗？”
“为什么不能？”宋铭玉道，“人类最擅长虚与委蛇和猥琐发育了。实话说，我们已经和金墟星人取得了联系。”
作者有话说
第227章 屠杀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