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uld you like to watch me dancing?"
（你还想看我跳舞吗）
塞娜西落在榻边，携起先王枯槁的手，眼中落着他苍白的病容。
后者合上眼，良久才缓缓睁开。
"The piece of red coral was your favorite at that time."
（那时你最喜欢红珊瑚）
先王顾自岔开话题。
彼时他们尚且年轻。
仪态万方人人景仰的和亲公主，与幼年丧母落落寡合的庶出王子。
不啻天渊。
可是在那片珊瑚林里，她回头了。
【你并不想嫁给他们对吗】
情窦初开的少年斟酌着开口。
【离开家乡那么远 你也会感到孤独吧】
塞娜西勾唇。
纤腰一把，挥动裙带轻灵地绕到他跟前。
【喜欢我？】
她笑得十分欢畅，之于众西洋公主的矜持中竟显得有些孟浪。
少年立时涨红了脸。
【你总是偷看我 在这片珊瑚林】
塞娜西悠悠晃着尾巴，满身金珠银串流光溢彩。
【想娶我的话 就拿火珠来换啊】
她狡黠道。
少年的侧颊被一掠即失的炙色藻发燎得滚烫。
【好】
他低声说。
……
【火珠的光彩是我涅槃的印证 但愿我还有机会叩开你的心门】
君临四海那日，他在群臣惊愕的目光中别下了海神权杖上的一枚火珠，亲手嵌入塞娜西的发间。
……
"The beautiful princess of storybrooke, always like to kiss roses,"
新婚之夜，塞娜西靠在他的肩头轻轻吟唱。
【这是小时候祖母教给我的】
她掩笑说，复又略带羞涩地仰起脸：
【你想看我跳舞吗？】
……
回忆戛然而止。
塞娜西起身，冷冷望着面前这个在病魔面前负隅顽抗的男人。
"The king doesn't need to please anyone."
（王不需要向任何人献媚）
她抛下这句话后拂袖而去。
不多时，一队乐姬鱼贯而入，在他的床前跳起了婀娜的舞蹈。
丝竹管弦搅弄风骚。
“噗！”
先王攥着拳，喷出一口黑血。
“！？”
塞娜西从龙骨榻上猝然惊醒。
"Your Majesty, did you have nightmares again?"
（女王陛下 您又梦魇了吗）
侍女挽起纱幔，毕恭毕敬地问。
前者不作回应，只是揉了揉太阳穴。
侍女会意，开始小心地为她按摩。
"The pianist from the East is waiting in the hall, are you going to see him?"
（那个东方来的琴师正在大殿等候 您要去见他吗）
累如叠峦的巨大盘贝一层一层递向十二雕花柱。
向上看去，瓦檐的线条虽然平和，却足够洗练。
横卧在蔚蓝世界中的琉璃碧色，宛如锦绣团裀。
——这是每位西洲航海家的灵魂都曾匍匐过的天国。
江意间在半途驻足回望，珊瑚林已化成血云，一片混沌。
“你来了，小先生。”
塞娜西没有端坐主位，而是立在中央仰头凝视着那如漆星霜的巍峨穹顶。
听到动静，这才恍然回眸。
“您近来安好吗？”
江意间抱着琴，躬身。
塞娜西笑笑。
“天人五衰罢了。”
“陛下不訾之躯，要多多保重。”
江意间有些担忧。
塞娜西不答，而是遥遥指着最高远的那一抹亮色。
“美吗？”
她问道。
“海神权杖上的三颗火珠，一颗镶在了王冠上，一颗回到了恶龙湾手里。还有一颗，日日夜夜伴着我，永不孤寂。”
“很美。”
江意间莞尔道。
“好。”
塞娜西朗笑，施施然旋身上座。
“那就让我，听听你的东方神话。”
砾石滩上，迷雾濛濛。
恶龙倏地站起身。
目断乾坤处，终于出现了江意间的身影。
他箭步淌入水中。
“我等好久好久好久了。”
恶龙一把抱住他。
“我知道。”
江意间用手背蹭了蹭他水珠凝结的发梢。
"Haojiu~ haojiu~"
惯爱学舌的小海马发出了一串奇怪的音符。
没等恶龙发作，露露塔便抢先赏了它一个爆栗。
"Shut up!!!"
旋即又心虚地观察了一下恶龙的神色。
她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在海浪送回龙骨琴后，一言不发就甩尾开溜。
"What's a pity."
恶龙挑挑眉，颇为遗憾地活动了一下手腕。
“不可以打架。”
江意间无奈道。
恶龙转过身，委屈地耷下尾巴。
“我还有一件礼物要送给你。”
江意间摸摸他的龙角。
“再抱我一次？”
“不是。”
江意间让他摊开掌心，自己用手指认认真真地写起字来。
——“公主殿下，可以麻烦你替我翻译一句话吗？”
在海神殿那会儿，他对露露塔道。
“用你们的语言，简短一些。就说：【谢谢你愿意接纳我】”
“拜托了。”
江意间几乎是凭着记忆画出来的，他不敢笃定是否有错漏。
直到最后一个符文落成。
恶龙一直低头盯着自己的手，翘着的尾巴突然绷直，复又缓缓落下。
他好半晌才抬起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江意间，神色有些怪异。
“你在开玩笑？”
江意间心头一颤，抬起头。恶龙当下的表情让他有些捉摸不透。
“你要是觉得……”
恶龙一把抱住了他。
江意间靠着他的肩膀，本想再说点什么。却被恶龙手上越箍越狠的力道勒得有些难受。摸了摸他的龙角。
“可以松开了吗？”
他梗着声音说。
恶龙照做。
气氛烘托都到这儿了，江意间刚想郑重地宣布“你是我在西洲认识的第三个朋友”。
话还没说出口，恶龙突然抬起头，摁着他的后颈吻了上来。
江意间一个重心不稳，连带着两人齐齐朝后仰去。
“扑通”。
眼前骤然被蓝色填满，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唇上温热的触感愈发不能忽视。
江意间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猛地推开恶龙。
食指刮过嘴角，萦带血丝。
【你干什么……】
他用眼神质问恶龙。
后者放软了姿态，倾身凑上来，扶着江意间的手搭上了自己的脸颊。
【疼吗？】
恶龙小心翼翼地用指尖别开他唇上的血色。
他的眼中像是汇着两汪桐油，用视线一遍一遍地涮着江意间的眉宇。
缱绻。
却又隐忍着戾性。
几番目光勾连，他再度欺身，延续上了这个春山秋水的逢会。
比鸿蒙泻月更深远，比幽篁迭绿更澎湃。
……
恶龙这次学乖了。
他温柔地拍拍江意间的背，却偷偷张鼓翅膀绞弄海水。把彼此推向更深的海。
江意间怎么可能觉察不出他的意图。只是他不敢动。
贴得太近了。
近到蜷一蜷手指都会点到彼此的肌肤，扫一扫睫羽都像是更进一步。
——白绢点墨、松针落雨、玛瑙走盘、湖鱼拍岸。
从微小到遒劲，声声入耳。
是他自己的心跳。
被潮涌顶托的残筏，与凫水者交欢半晌。
江意间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
不要沉沦！不要沉沦！！不要沉沦！！！
不要沉沦……
理智最终溃不成军。
——【疼】
他想要缩回手。
恶龙按着江意间的力道便松下两分，面上又一闪而过的伤心落寞。
【你骗我了】
恶龙低着头，一点一点掰开江意间紧握的双拳，覆在了自己怀中。
【你一点也不不喜欢我】
江意间张了张嘴，冷不防被他将什么东西塞入口中。
再看恶龙，分明笑得狡黠。
江意间挣开他的桎梏，却被拉住了手臂。
【别吐】
恶龙捂住他的嘴。
而口中之物似乎受到了某种感召，开始逐渐融化，扩散。
继而浃髓沦肤。
——是火珠。
【以后你就不会难受了】
恶龙用指腹摩挲着他的额间。
江意间一时脑袋空空，只感觉身上晕乎乎的，手脚也不听使唤。
“我不想理你了。”
他直接用口型说。
恶龙连忙追上去。
【也让我骗你一次嘛】
江意间没有转身。飘飘悠悠地随波逐流。
【我再也不会欺负你了】
【阿烟阿烟——】
恶龙握上他的手。
"So clever! So clever!"
暗处观战的小海马欢呼着，大肆夸耀着主人的用计聪慧。
"They fought with their mouths!!!"
（他们用嘴打起来了）
不仅打起来，还吵架了。
"What the **……"
事情远超预料，露露塔快要涨成猪肝色。
【&*￥#&￥&……】
她捂着脸奔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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