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苍凉王都,三王子府。
关丰看着从边界传来的密信,对身边侍卫道:“找到吊起班栋之人,我要见他。”
苍凉北域挑起叛乱本意是为了生存,为了发展,奈何在仙帝口中,却成了贼子野心,欲侵吞仙都领地。
打仗背骂名倒无所谓,反正谁也没安好心,战事既起,若是顺利的话,他们苍凉北域子民个个都是勇士,抢一抢仙都领地又如何。
但现在突然出现一人,硬生生捅出了苍凉北域与仙都的矛盾。
关丰想知道对方到底是何目的。
“不用找了。”一道带着凉意的声音响起,在夜色中显得十分冷锐。
关丰循声看向来人,怔住。
神仙般的人走到他对面坐下,姿态慵懒又放肆,明明很无礼,落在人眼中,只剩好看和赏心悦目。
关丰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是何人?”
刚说过不用找的黎宿有点不耐烦,跳着回:“你若是怀疑,我也可以把你吊天上去。”
关丰:“......”把班栋吊起来之人!
“所以,你找我是要做什么?”
黎宿示意关丰让周围侍卫下人退下。
关丰有点犹豫。
黎宿嗤笑,“我若是想杀你,他们都在也无用。”
所有人退下后,黎宿道:“两件事。第一,我可以帮你们解决沈家;第二,我保证沙米可以种到苍凉北域的土地上。”
“!!!”关丰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他压低声音问黎宿:“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仙帝不想要沈家继续存在。”黎宿眼眸深不见底,“我奉仙帝命令找你来诬陷沈家。”
关丰惊住。
黎宿话锋一转,“而第二件事,是我允诺给你们苍凉北域的。”
关丰蹙眉,一时没明白,“什么意思?”
黎宿:“意思是,我想要沈家活。你若是答应听我的,我便将第二件事实现。”
关丰一口气卡在喉咙,忘了呼吸。
他对黎宿的条件动心,若是在苍凉北域的发展和沈家之间,他自然会选择前者,关键是,黎宿真的能做到吗?
“好大的口气!”关丰不放心,“你如何保证?”
黎宿轻淡瞥了他一眼,“我做不到第二件事,也不会帮你完成第一件事,你到时还是一无所有。”
“如今你不必付出太多条件就可以得到更多,何乐而不为?”
关丰不是傻的,“所以,你的条件是?”
黎宿丝毫不含糊:“退兵。”
“若是我们退了兵,你跑了,我岂不是一无所有。”关丰觉得自己被骗了。
“不说你们打不赢,”黎宿揉了揉眉心,他有点想沈析臣了,对面的男人又难看又蠢,“我这不是已经把班栋吊起来了嘛。”
“趁机煽风点火,舆论造势不懂?”
关丰:“?”
黎宿无奈详细道:“你就找多一点人,好好说说你们苍凉北域如何困苦,百姓如何饿肚子如何悲惨,你们如何为了百姓而战,为了沙米而战,为了生死存亡而战......”
“再找很多很多人,大肆宣扬仙帝如何不仁,如何遏制苍凉北域发展,如何不把苍凉北域的子民当子民,如何自私自利......”
黎宿挑起一边眉,“懂了吗?”
关丰:“......”仙都果然都是奸诈之人,还是他们苍凉北域民风淳朴!
“我会考虑,至于退兵,我说了不算。”关丰斟酌着道:“这需要时间。”
“不急。”黎宿起身准备离开,“先解决沈家。”
关丰又不解了,“你不是要沈家活吗?”
黎宿没搭理他,抬手甩过去一封沈析臣模仿沈胄字迹的“通敌”信,转身离开。
他赶着回去陪沈析臣吃饭。
“我不是让你先吃,不必等我。”黎宿跨进客栈房门,见桌上未动的饭菜,眉头微蹙。
沈析臣身份敏感不便跟去,只能在客栈等着。“谈好了?”
黎宿点头,“关丰此人倒是处处为苍凉北域着想,这件事对苍凉北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会答应的。”
他把筷子递给沈析臣,见沈析臣情绪不高,笑道:“你这个模样,倒像是活活守了寡。”
“我才出去这么一会儿就这般想我?”黎宿调笑。
“......”沈析臣盯着黎宿看了一会儿,抬起筷子默默夹菜吃饭。
明日沈析臣要去战场找沈胄和沈誉,而黎宿则继续留在苍凉北域。
不管是前世还是现世再重逢,这算得上两人第一次主动分开。
黎宿也很不舍。
吃过饭,他抱着沈析臣踏进浴桶,滚烫的吻纠缠得放不开。
黎宿恨不得将人嵌在身体里,他趴在沈析臣耳边低声道:“别难过沈析臣,我会去找你的。”
沈析臣头伏在黎宿肩头,他心里清楚这件事的不确定性。片刻,他又不甘心,还是不讲理的问了时间,“什么时候?”
“......很快。”黎宿吻住沈析臣耳垂,心疼哄道:“我这么厉害,脚程很快的。”
“那你可要记好了。”沈析臣水眸漆黑看着黎宿的眼睛。
蓦地想到上一世关丰就喜欢黎宿这张脸,沈析臣又掐着黎宿脖子威胁,“离关丰远点。不然咬死你。”
黎宿一怔,笑了,“世子殿下,你这醋也是吃的稀奇。”
“我被人当着你的面调戏,你不吃醋不生气,现在一个毫无干系的人,竟能惹你醋上了。”想到关丰那张胡子拉碴的脸,黎宿简直不能直视。
沈析臣沉默,他直直看着眼前愈是薄情愈勾人的脸,他心动难耐,早在那个烟霞漫天的长街,便一眼沦陷。
“黎宿,你只能是我的。”沈析臣的声音近乎偏执。
黎宿心一窒,扣着沈析臣的头吻了下去。
深夜漆黑漫长,悄无声息承下所有疯狂和爱意翻涌。
*
班栋被挂天上整整三日,班德紧急从战场回去看儿子,而等着班德则是“沙米事件”被彻底撕开,摆在台面上。
“班栋事件”成为导火索,越来越多关于“沙米”的字眼被提及讨论。
沙米是可在沙漠戈壁种的一种稻米,是最适合苍凉北域种植的作物。
然仙都贵戚在仙帝授意下,几乎收购了所有沙米种子,他们严格控制,甚至不惜销毁,以阻止苍凉北域发展。
矛盾很快爆发,愤怒的苍凉百姓开始翻旧账,有人说仙帝为了让苍凉北域保持贫弱,控制仙都百姓与苍凉北域来往,严格禁止仙都百工到苍凉北域,迟迟不与苍凉北域通商,甚至连打井技术都严格保密......群民激愤。
三日后,沈析臣抵达沈胄军中时,满心激愤的苍凉百姓,已经把矛盾指向这场战争。
他们把苍凉王室的战争捧上道德制高点,极尽赞美感激,把仙都对抗的沈家军指为不义之军,冷血之军。
相应的,苍凉士气高涨,而仙都这边渐有人心涣散的趋势。
镇守大将军营帐的沈胄看起来并未受到流言的影响。
沈誉带着沈析臣走进营帐的时候,沈胄正在看兵书,神情认真沉穆。
威严机警,老谋深算,是沈胄一惯的形象。
抬头见到沈析臣,沈胄呆住了。他放下兵书走到沈析臣面前,伸手捏了捏沈析臣的胳膊,正欲扯沈析臣的脸,被沈析臣一巴掌拍掉了手。
“少动手动脚,”沈析臣看着自家呆滞爹,没好气道:“至于这么意外吗?觉得我不会出现在这儿?”
沈胄低喃,“那确实是怎么也想不到。”
沈析臣:“嗯?”
沈胄立马赔笑,他殷殷跟在沈析臣屁股后面,见沈析臣坐下要喝茶,立马把茶水端到了沈析臣手里,“好儿子,你怎么来这儿了?想爹了?来看爹?”
想到上一世的生离死别,沈析臣挖苦的话到嘴边哑住了。
片刻后,他声音仿佛隔着漫无边际的时空回溯,隔着乱葬岗无数尸山血海遍寻不得,低沉道出:“确实挺想你们的。”
“啪嗒”一声,沈胄手里的白瓷茶杯摔在地上。
所幸,地是土地,茶杯并未碎。沈析臣弯腰捡起。
“儿子,你告诉爹,发生什么事了?”沈胄心慌了,“还是你惹了什么麻烦,跑到我这躲难来了?”
“没事,你只管说,爹都能给你兜着。”沈胄先在口头宽慰沈析臣。
因为沈母早逝,沈胄又常年在军营,没怎么照顾过沈析臣,所以他总觉亏欠沈析臣太多,对沈析臣整个就是溺爱。
沈析臣二十年没长歪,大概得益于见沈胄的次数少。
“是惹了点麻烦。”沈析臣手指摩挲着手中茶杯,他心中不由紧张又沉重,道:“我把你们卖了。”
“哈?”沈胄讶异疑惑。
一旁沈誉也看向沈析臣。
沈胄见沈析臣低低垂着头,整个人紧绷的睫毛都颤起来,情绪也不对劲,他话还没问,又心疼起来,“没事,卖就卖了,不过可不能卖便宜了,我跟你哥哥可值不少钱呢。”
沈析臣眼眶一热。现在的方法真的能救沈家吗?沈析臣没有把握。但沈析臣知道,他必须放手一搏。
去搏那一线生机。
“我想知道,”沈析臣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哥哥会不会同意自己的计划,“你们对这次战事的看法。”
沈胄慢慢揣起了手,他看了旁边沈誉一眼,在营帐慢慢踱着步,沉吟许久。
军中各种声音沈胄岂会不知,关于“沙米”,他身为大将军,更是知道的比旁人多些。
但他是将士,使命便是守护疆土,为国出征。
“爹,我想听实话。”沈析臣摁下心中不安,道:“这件事既然已被捅出,现下谁都躲不了。”
沈胄喟叹,“沙米这件事,是仙都做得不地道。”
“怎么说起这件事了?”沈胄看向沈析臣,沈胄对自己儿子还是了解的,沈析臣看起来吃喝玩乐不务正业,脑子却是极好。
现下突然跑来找他们,定然是发生了要紧的事。
沈析臣手指无意识敲击茶杯的频率加快,营帐“叮叮”声轻响,片刻轻道:“这场战事,是仙帝为除去沈家设下的阴谋。”
“届时,沈家将以通敌叛国罪名,被满门抄斩。而通敌的证据是,华东明模仿你的字迹,同苍凉北域三王子的数封密信。”
“密信内容是,你出卖仙都修仙心法,换苍凉北域收兵。”
“先别发脾气,”沈析臣摁住沈胄,“证据你待会去华东明那里搜。”
“接下来我要说的是,前几日去了一趟苍凉北域......”
......
一个时辰后,沈析臣从沈胄营帐走出,月光澄清,他抬头看着天上圆月。
想起黎宿那日关于度日如年的埋怨,沈析臣唇角弯了弯,又很快恢复平直。
是有点度日如年了。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姻缘神:薄情寡欲之神沉沦(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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