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
莫如一没等他回话就转身，小县城不比大地方、入夜冷的瘆人。
“如果真的救不了，你带他走吧。”
碎玉般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和西北冷风一齐砸向祝申。他只觉得心头微动，张了张口、却终是什么都没说。
他看着莫如一的背影，像一把漆黑的剑、融于夜色又不归于黑暗，长满了不信天命的反骨。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更加瘦长，祝申踩上去、像陷入一口黑色的井。
集市上很热闹。孙铁席一大早就发消息说跟人去家里取茶，晚点儿过来。他俩就漫无目的地瞎逛。祝申昨晚没睡好、哈欠连天。莫如一时不时看他一眼，主要是怕他撞到别人。
“你昨晚做贼去了？”
莫如一还是没忍住。
回答他的是一个哈欠，祝申神情恹恹地走到一家卖米粉的小摊儿上坐下，要了两碗猪脚粉和两个葱油粑粑、嘱咐其中一碗不要辣椒。
“别提了。”
油渍渍的焦面壳唤醒一点儿神志，祝申晃悠着脑袋、又瞄上了隔壁摊儿的蜂糖炒板栗。
“梦到我师父让我背内经，背错一个抽一板子。我一整晚都在逃命。”
莫如一看着他一直往碗里挖辣椒的手眼皮直跳，他那碗都成红色的了！什么铁胃！?
“确实，让你背书真是强人所难。”
祝申朝他吐了吐舌头。他其实只说了一半儿，后一半儿是他为了躲师父跑去北山、一不小心跑进了雾林里迷失了方向，怎么走都出不来。就在他快要失去意识地时候看到一个模糊人影，是……
“莫如一！是你吗！快救我出去！”
他大喊，人影越来越清晰、他长大了嘴巴，是莫如一没错，但对方举着枪、枪口对准了自己。
“莫如一！”
“你骗我。你根本没想救我弟弟。”
砰。
他扣下板机，祝申醒了过来。刚过四点，莫如一在对面睡得很平静。
……
他头一回在下山后站满一个时辰的樁，脑子里翻来覆去的、都是莫如一最后那个眼神，冷得像万年玄铁、没有融化的可能。
“好香。”
他吸吸鼻子，闻着味儿扭头。是那家炒栗子的老板正在淋蜂蜜。
“你吃吗？”
他问莫如一，眼神巴巴地看着那边儿、像等开饭的小狗似的。
莫如一说不吃。
“奥。”
他起身，
“那我只用买一份。”
一大份。
板栗剥开了现炒，到外层微微焦黄在裹上热蜜糖焖几分钟。蜂蜜的清甜和板栗肉的绵密口感交织在一起，祝申觉得整个人都通透了。眼睛眯起来，小狗吃饱了、变成了餍足的猫。
他俩长得好看，集市上老年人多、村民们淳朴，当成外地来玩的俊俏大孙子似的看稀奇。这个那个都招呼他们尝一点儿。祝申缓过劲儿来，也极捧场地每个都聊聊问问。哄得一群大姨奶奶心花怒放，钱没付多少、东西拿了一满怀。他分给一些扔进莫如一怀里，自己又去前面吃酥糖了。
“莫如一！”
他招招手，莫如一人还没站稳嘴里就被塞了一块儿甜滋滋的玩意儿。
祝申在一旁眉飞色舞，活脱脱一个献宝等赏的小太监。
“好吃吧？”
芝麻做的饴糖，应该放了花生油起酥、咬一下直掉渣，醇香浓厚。莫如一惊讶于自己没防备的反思落在祝申眼里成了不好意思承认的默认，他霎时喜上眉梢、扭头跟摊主说：
“老板！来两斤！”
酥糖也被扔到了莫如一怀里，理由是孙铁席到了、不能让他看见道长吃糖，不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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