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盏回头，发现冷宫的墙角种了一棵非常高大的杉树。所以鲍富的意思是让他爬到这树上去看？
“这树上是除了钦天监的楼外，全皇宫视野最好的地方，离大享殿也不远，可以将祭天仪式尽收眼底。我多方打听才确认的。”
鲍富依旧笑容满面，做着“请”的手势不变。
所谓最佳位置就是像只猴子一样爬树，鲍富你小子……好吧，好小子，只要能达到目的，爬树也不是不行。
林云盏挽了挽袖子，心一横便依着宫墙往树上抱。
他此刻非常庆幸当初净身的伤都好全了，否则此刻的林云盏就是一个裂成两半的林云盏。
鲍富十分乖觉，在树下为林云盏张着双臂护法，一边加油，一边恭维。
“小林爷，您这身姿，堪比龙城飞将！”
“小林爷，再往上一点！看得更全！”
林云盏憋着气爬得吭哧吭哧的，迷失在鲍富一句又一句的赞赏中，觉得自己还能爬更高！
【宿主，快往东边看！】
林云盏一只手抱树，腾出另一只手来抹了抹额头上滴落到眉梢的汗珠。这才往东边看去。
清晨的薄雾已散，视野上佳，林云盏果然在东边看到了人头攒动的场景，想来应该就是大享殿了。
林云盏身下鲍富喊道：“小林爷，你看到了吗？祭天仪式马上到吉时了！”
他话音刚落，一阵沉郁幽远的晨钟声从大享殿传开，在整个皇宫飘荡，余音又形成千万道回响。
礼乐响起，重要人物次第入场。
“皇上驾到！”虽然有一定距离，但唱喏太监尖细的声音依旧飘到了林云盏的耳朵里。
来了！
林云盏屏气凝神，紧盯着那乘明黄色的轿子，生怕错过了皇上的脸。
帘子被掀开，一位身姿挺拔的青年自轿上走下，向着大享殿内室走去。
林云盏的角度只能看到一个后脑勺。
转头啊，皇上，快转头啊！求求你……
【要是他没露出脸的话，是不算数的。】
林云盏：别说晦气的话！他一定会露脸！
不知道是不是心灵感应，皇上在即将踏入大享殿的那一刻，忽然收回了脚，缓缓地转过身来……
林云盏身上的血液都在往头上聚集，整个人都有些眩晕起来。努力了那么多天，总算能推进进度了。他甚至有了当初上计算机图形学时，花一天一夜debug然后终于揪出漏洞的成就感。
可是等皇上真的转过身来的时候，林云盏又傻了。
啊？皇上的脸根本看不清啊！
林云盏眯着眼睛努力了一番，皇上的脸依旧模糊一团。
唉，冷宫离大享殿实在有点距离。大意了，他光想着一锅端，忘了跟鲍富强调清晰度。
要不要这么戏剧性啊……林云盏气得要命，却只能无能狂怒地锤了锤杉树，还锤疼了自己的手。
以那个黑心系统的苛刻程度，这种模糊的脸应该不能算数吧……
【大宝贝好伤心，在宿主心里，大宝贝就这么不堪吗？】
林云盏：不然呢……
【大宝贝要向宿主证明，我一向通情达理！请看！】
林云盏眼前又出现了久违的人物卡片光幕，除了林云盏自己和吕阳雄等人，还出现了一张全新的卡片。
图片用的就是刚刚在大享殿前转过身来的皇上，仿佛二十一世纪初的视频像素，脸部模糊到像是打了马赛克。
右侧姓名栏写了“秦风憩”三字，竟然不是什么福啊、禄啊的吉祥字，还有点好听。秘闻栏则是一堆问号。
这意思是……模糊的脸也算数？
【是的。只要露出正脸，大宝贝就能识别，你没看清是不影响的啦。】
林云盏：！好好好！不枉费我苦心孤诣被你耍着玩！
【接下来你可以核对皇上的秘闻了！现在要开始吗？】
等等！核对的事情一会儿再说。
现在最重要的是——一锅端！
林云盏又将注意力放到大享殿前面的祭天仪式上。
大宝贝，那个一头珠宝的胖胖的女人，是不是太后？
喔，那个站在群臣之首的一定是摄政王吧，注意，注意，他要转身了。就是现在，正脸！快给我解锁摄政王的人物卡片！
怎么这群大臣都用屁股对着我！哦，有了，有个开小差的转了头，露正脸了。他谁啊？礼部侍郎，好，礼部侍郎的人物卡片也有了。
啧，可惜这祭天仪式没有后妃参加，看来给后妃传膳套近乎那条路子还得继续走通才行。
就在林云盏满心兴奋地历数秘闻人物的时候，身后冷不防地响起了一个严厉的声音：
“你们二人是谁？在这里鬼鬼祟祟地干嘛？”
原先兴致勃勃地在那边“一锅端”的林云盏脚下一滑，差点就从树上摔下来，还好他的左手一直规矩地抱着杉树不敢松手。
林云盏往下一看，鲍富已经在点头哈腰地跟那位路过的太监套近乎了，正好挡住了脸，叫林云盏看不清那位路人的样貌。
他恋恋不舍地又看了一眼大享殿那边的情景，还是规规矩矩地从树上滑了下来。
林云盏刚落地，就听见一声惊讶的问话：
“林云盏？怎么是你？”
他一懵，往鲍富那边看去。原来这个路过的太监正是冯贵人宫里的刘公公，对，就是收了他钱但不办事的那个！
见到熟人，林云盏心下稍定。
刘公公抱着拂尘，头微微后仰，仿佛在施舍一般高傲地说：“我说怎么到处找不到你呢，原来你在这里凑热闹。得来全不费工夫，快跟我来吧。”
林云盏前些日子给这个刘公公上贡了不少钱，一点收益都没有，此人在他心里的评级已经跌至谷底。
林云盏极力隐藏语气里的不耐，道：“刘公公找我什么事？”
“哼，你有福了。”刘公公一脸自矜，“在洒家的多番努力下，冯娘娘今日就要见你。”
“哈？”
林云盏上一秒还在试图摆架子，一听刘公公的话，下一秒立刻又变成了给刘公公上贡的卑微小林子——
“哎呀，刘公公！您真是，哎呀怎么说呢，您真是厉害！言出必行！我小林子全托你照顾了！”
【宿主，你现在说奉承话的时候舌头竟然一点都不会打结了！】
林云盏：滚一边去。这是皇宫生存的必备技能，懂？
刘公公很满意林云盏的吹捧，矜持地哼了一声，道：“跟我来吧。”
一旁候着的鲍富小眼睛瞄得骨碌碌的，似乎进入了猜测八卦的状态。此时通情达理地跟林云盏使了个眼色让他放心去。
刘公公刚踏出脚步，林云盏立刻往他手心里塞了一把铜板。
几天前还说再也不塞钱了……林云盏唾弃了一下自己。
不过刘公公很满意，总算又让这个钱袋子续上了。
收了钱的他变得分外随和，有意无意地跟林云盏攀谈起来：“咱家娘娘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待人宽和，赏赐下人从来都是很大方的。”
“唉。”没炫耀几句，刘公公又叹起气来，“希望娘娘这一个月来食素的一片苦心能有所回报啊。”
林云盏敏锐地想到了第一次进景晖宫时听到的八卦，皇上嫌弃冯贵人丰腴，让她吃素食。
还没等他思维展开，他们已经到达了目的地。听门的小太监一见刘公公，立刻佝偻着背，点头哈腰地将他俩迎了进去。
林云盏来过好几次景晖宫，这是第一次进正殿。
刘公公特意将他的头摁低，不让他乱看。
不过林云盏怎么可能听话？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地抬眼扫了一眼四周，然后低头摆出一副规矩的样子。
刚刚那一眼，他发现殿内装饰雅丽，最关键的是，他将冯贵人的长相给扫进了眼底！
林云盏满意地看着人物卡片的光幕又多了一位，而且图片清晰，不像皇上那般犹如无脸人。
只见图上的冯贵人样貌富贵，十分丰腴，但一脸病恹恹的不豫模样……
好，好！今日收获颇丰，一会儿回素食局就给你们来个大造谣。
刘公公恨铁不成钢地踢了一脚发呆的林云盏，小声催促道：“快跪啊小林子！”
林云盏回过神来，立刻扑通跪到地上。其实他刚穿来的时候非常不适应，但现在已经能够面不改色地匍匐在地上行跪拜礼了。
半晌，冯贵人放下筷子，道：“你是素食局的？”
林云盏点头称是。
“本宫问你，素食能否做出荤食的味道？”
林云盏一听乐了。
这冯贵人的心态跟现代人下素食馆子差不多嘛。打的是一个骗嘴不骗胃的旗号，毕竟对吃肉的偏好写在大部分人类的基因里。
“回娘娘，我家乡那儿，有人用豆子、菇子等素食调味来模仿荤食，口味上差不多能以假乱真。”
林云盏可没说谎，现代那些素食馆比比皆是，一装修一摆盘，卖得比肉贵多了，口味倒是真的不错。
只不过，那都建立在各种工业时代的调味品的基础上，古代能不能做到可得打个大大的问号。
单说现代餐饮最最基础的味精，在古代就是个老大的难题。以往宫廷菜都靠高汤吊着鲜味，那用料叫一个奢侈，最终却不一定能达到味精的鲜味。
林云盏一脸无辜地补充道：“但是我只是个洗菜的，不懂做法。”
冯贵人听他这么说，似乎很满意，道：“无妨，本宫要吃，他们总会做出来的。小刘子，你带来的人不错，带他下去领赏。”
林云盏心安理得，反正他只负责提供创意，做不做得出来那是案上的资深大厨查公公的事情，与他无关！
让查公公烦恼去吧。巧了不是，查公公欺负林云盏那么多回，这次就让他见识见识小林爷放冷箭的威力！
采访：小林爷，请问您现在对皇上是什么印象？
林云盏：马赛克。这是可以说的吗……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一锅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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