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恣生和几人以最快的速度上了9楼标本馆。
浓郁刺鼻的福尔马林味扑面而来，几乎已经到了窒息的程度。
“怎么会这样？”施今遥捂着口鼻，“之前没这么重的味道吧？”
应恣生手摸在墙壁上，触感变得像红色大门后的房间，柔软但又紧绷。
“墙壁在变软，越接近任务时间，越显露出子宫的原型了，我们要抓紧时间。”应恣生跑进标本馆。
标本馆四处都在发出骨架碰撞的声音，更多的还是皮毛的窸窣声，听得人毛骨悚然，他们赶在标本动起来之前进了海洋区。
窗帘拉上后，外面的声音减小了许多。
【请将海洋区注满水后，从洋水中离开。】
“什么意思！”蒋宜惊恐地看向应恣生，“你不是说从羊水里出生就算失败了吗？你骗我们？”
周香宝不开心地瞪她：“你不信就别跟过来啊！”
“人命关天的事情，你们也能由着他瞎说吗？”蒋宜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尖利起来，“我们都会死的！会死的！”
应恣生漂亮的眼睛只是平静地望了她一眼，淡淡道：“我们已经死了。”
蒋宜被他的眼神刺激了一下，转身就要去拉开窗帘出去，只拉开一角，就和玻璃上贴着的婴儿标本贴了脸。
“啊啊啊啊啊啊！”她尖叫着松开窗帘，双手插进头发，蹲在门口颤抖。
苏婵无奈地过去拍了拍她：“这里走不了了，系统既然要求我们进来，总归是有原因的，你也是经历过第一站的人，应该知道除了按照系统说的，没有别的出路。”
应恣生已经打开了水龙头，借着皮管向海洋区的展览玻璃后注水。
水面上升的很慢，但是沉在最下方的标本却越来越逼真。
原本被做成标本的动物总是显得怪异和虚假，是因为他们的动作僵硬，眼中无光。
而现在，水面下那只巨大的乌龟，仿佛正在轻轻挪动着他的四肢。
“标本在水里活过来了。”施今遥观察到了，“我们真的要进去吗？”
应恣生持着水管，“没有别的出路。”
水面慢慢上升，逼近玻璃围栏的上边缘，那只小小的鲨鱼半身浸在水中，轻轻摆动了下尾巴。
“你们有人想先进去吗？”应恣生回头问。
蒋宜已经被恐惧冲昏了头脑，蹲在那儿一动不动。
让应恣生惊讶的是卫歆，她白着一张脸，举起手问：“我可以先走吗？”
“当然。”应恣生让开一些。
卫歆艰难地走过去，对着水面深呼吸，海底下的生物在隐秘地行动，幸而那些攻击性的物种都被鱼线吊在半空中。
她努力趴在玻璃围栏上，让一只脚陷进水中。
很奇怪，没有被水打湿的感觉。她回头看向应恣生，那个有着浅色温柔的瞳孔的青年现在依旧是小朋友的样子，可就是这幅小小的模样，让她觉得无比心安。
卫歆松开了扣在围栏上的手指，让自己摔进水中。
水渍被溅出来，落在地面上，像一颗颗小小的玻璃珠。
“她……她消失了。”周香宝惊讶地望着玻璃围栏后那池水，卫歆就那么凭空消失在了洋水中。
应恣生不再犹豫，“周香宝、苏婵，你们一起走，快点。”
他语速很快，苏婵感受到其中紧迫的意味，三步并作两步，直接扑进水中。
周香宝……周香宝腿太短了，被应恣生拖着腿丢了进去。
“你先走？”应恣生问施今遥。
施今遥摇头：“我殿后。”
应恣生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看向蒋宜，“蒋宜，你走吗？”
蒋宜抬起脸，脸色像一张白纸，白纸上全是泪渍，她看着那池水，吃掉了三个人，依旧毫无波澜，深蓝色的衬布下，那池水越来越暗，越来越暗，就像来时的黑色河水。
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冒出一群怪物，露出尖利森白的牙齿，咬碎她的骨头。
“不……我不……”这不可能是出口，一定是在骗我。
蒋宜疯狂地摇头。
应恣生沉默了一瞬，径直走向了水中。
是暖和的。
像陷入了丝绸中。
应恣生张开双臂放任自己下沉。
不过甬道越来越窄，空气越来越稀薄，他骤然睁开眼，感觉四肢躯干都被挤压着。
什么情况？要挤死他？
应恣生试图撑开手臂，让空间更大些。但柔软的墙壁死死箍着他，动弹不得。
最后，他头朝下。
出生了。
他感受到一双手拍打着臀部，自己克制不住地发出哭喊声。
那是婴儿面对世界的第一声抗议，在挤压疼痛中诞生。
原来如此，他从好孩子幼儿园中流产，就会从现实世界中出生。
海洋区的洋水联通的是他母亲的羊水。
那是真实世界与站内世界的交界处。
站内的小朋友是他现实父亲的精子与站内母亲卵子的结合，他们是同一个人，也不是同一个人。
选择让自己流产，反而是选择了让真实的自己出生。
应恣生的魂魄从婴儿身上飘出来。
他俯视着那个小小的哭得涨红了脸的自己，轻轻道：“真丑啊。”
他看见那个年轻甚至称得上稚嫩的女孩，搂着襁褓哭得惊天动地，最后将自己的眼泪鼻涕都亲吻在他还粘着白色胎脂的头顶。
“生生。”她说，“我的孩子要叫生生，不管面对什么情况，都要好好活着。”
他原本的名字，叫宋生。
女孩那时候，依然选择让他跟着父姓，她对那个离开的男人还抱有幻想。
应恣生，是他自己取的名字，随母姓，恣意生。
原来，她并不是随便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原来，她也不后悔生下了我。
应恣生想伸手去碰女孩的脸，他印象里，没有叫她一声妈妈，“妈……”
他的魂魄被突如其来的潮水推动着、翻滚着，冲到了白玉桥上。
他出来了。
【恭喜您成功出站！接下来系统将为您进行核算。】
【好孩子幼儿园主线任务顺利毕业成功，获得功德200。】
【好孩子幼儿园支线任务成功，获得功德10，已累计至总积分中。】
【好孩子幼儿园出站任务成功，获得功德300。】
【获得好孩子幼儿园‘心心的认可’，折算功德10。】
【恭喜您，第二站共获得功德520。】
【站内结缘有效道具“石榴眼”，可带入站内合理使用！其他物品已收入面板，可自行处理。】
应恣生：上次250，这次520，还真是吉利。
……
“应哥！”周香宝和苏婵从身后追过来，“你还好吗？”
两人眼眶都红着，只是看上去比应恣生状态好多了。
周香宝担忧地去搀他，“应哥，你脸色很难看，先回家休息吧。”
他在进站前就委托中介租好了房子。
“等一下。”应恣生闭了闭眼，“等一下施今遥。”
“对哦，他怎么还没出来。”
三人先下了桥，站在一旁等着。
……
海洋区。
施今遥走到蒋宜面前，语气很不耐烦，“装够了吗？”
刚才还瑟瑟缩缩的女人站了起来，揉了揉腿，“急什么，赶着去追小男朋友啊？”
“快点。”施今遥催促。
两人拉开窗帘，打开玻璃门，标本正要扑来，却被两人身上的无形屏障推开。
下楼后，两人直奔孩骨林。
“你做标记没啊？！”蒋宜找了好一会，已经听见了外面“爸爸”沉重的脚步声，“要不是你把‘石榴眼’给了那个小白脸，咱们哪里用得着再回来一次？！”
施今遥一声不吭地在林子里寻找着。
石碑，石碑，在这里！
靠近围墙的三棵树下，藏着一座小小的墓碑，墓碑没有刻名字，只画了一个简笔涂鸦。
两人将土堆刨开，露出了里面的骸骨，蒋宜正要去拿，被施今遥打开了手，“凭你这次的表现，也想抢道具？”
蒋宜撇了撇嘴，“那你叫我留下来做什么？”
“以防万一。”施今遥将骸骨收进面板。
系统提示音响起：
【恭喜您获得有效道具婴骸骨，具体作用请看面板说明！】
两人赶在“爸爸”出现前，从林子里撤离，回到了海洋区。
而教学楼上，一双幽黑的眼睛正无声地注视着一切。
……
“出来了！”周香宝激动地朝施今遥挥手，“诶，蒋宜也出来了？”
苏婵：“我还以为她要留在里面了。”
蒋宜跟在施今遥身后，走到三人面前，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对不起，是我误会应哥了！幸好施今遥走之前又问了我一遍，不然我就出不来了。”
“是吗？”应恣生勾了勾唇角，看向施今遥，“他还挺热心的。”
周香宝本着出来者都是客的想法，邀请几人都去他家里吃饭，蒋宜拒绝了，“我还有朋友在等我们，咱们有机会再见吧。”
周香宝又看向施今遥。
施今遥摊了摊手，“我也没空，上一站认识的几个人叫我过去呢。”他指了下面板，“加个好友，回头联系？”
应恣生没说话，周香宝也就不开腔了。
“不至于吧？”施今遥笑着说，“好歹也算是一个站的站友，就这么抛弃我？”
应恣生轻笑一声：“是不至于。”
他接受了施今遥的鬼友申请，让周香宝和苏婵先走，才开口问：“你们回去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好孩子幼儿园·出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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