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摊生意做了小半个月，苏照把凉面、冰粉、椒盐鸡块鸡柳和冷泡茶轮流地变着花样卖，冷泡茶除去茉莉青提荔枝饮这一样，她还推出了白桃乌龙和椰香柠檬的，偶尔又添几样新品。
苏照并不是未曾想过奶茶一类饮品，只是鲜奶不易储存，夏天更甚，虽说她有食神系统的冰箱，但总归不易解释。
日复一日的，她这生意倒也做出了些名气，有时刚支开摊子人便陆陆续续围过来。
渐渐，这京都的许多人都传这西市有一家小食摊，专卖一些旁处没有的稀奇吃食，苏照对此也是喜闻乐见。
这时集市上的人已然不多了，她正要收摊领阿春回家去好好研究一下平遥牛肉这道新菜，却被个人高马大的黑衣男子拦住。
男子身形瘦高，倒像是个练家子，但又不像是抢劫的强盗，一来这京都衙役捕快查得紧，少有光天化日之下抢劫的;二来这男子的脸看着有些面熟，像是来她小摊的常客。
倘若苏照看得更仔细些，会发现此人正是被自家世子派来采买的赵五。
赵五想不明白，这荣昌王府那么多粗使丫鬟小厮的，世子偏要私底下要他个粗人来买这苏姑娘小摊上的吃食，偷偷摸摸的，好不奇怪。
世子总说是要盯着苏姑娘，这盯来盯去也盯不出一朵花来，而且买回去以后，世子便带进房里，说是难吃，全都扔了。
这摊子生意眼见着愈来愈好，他今日就晚了一刻钟，竟是没赶上，要收摊了。
“苏姑娘，你可还有余下的食物，什么都行。”赵五略有些窘迫地摸摸鼻子，又添了一句，“我们主子很有钱，钱不是问题。”
世子平日里对他们这些侍卫不薄，常常发些银钱之类的买酒肉吃，叫赵五来采买的钱也都是账上支的。
苏照一听这话，神情微讶，她是知晓自己的厨艺不错，还有厨神系统的加持，只是没想到竟有人喜欢她的手艺到了这种地步，即使是加钱都要买，让她心中微微一动。
今日她做的是限量的酸汤水饺，水饺是猪肉玉米和牛肉洋葱两种馅料混着双拼的。
酸汤水饺，重在调的料汁，温水下前一天晚上包好的饺子，拿大勺搅动，中间浇两次冷水直至饺子浮起来煮熟，皮薄馅大。
洁净白面的饺子捞出倒进酸汤里，这酸汤里头放葱蒜辣椒面，再淋一层热油提香，佐以两勺香醋，紫菜、白芝麻、虾皮堆在热汤面上，别有酸辣风味。
这酸汤水饺做起来也还算省事，只是饺子已煮完了，苏照一时有些为难。
只是这食客是她家老顾客了，甚至都不问种类便要吃她的东西，于情而言她会尽力满足要求，也算攒了口碑，苏照便点了头。
“食材差不多用尽了，也许只能做面食一类，那个客人可介意么？”她望向赵五询问。
赵武立即连连摇头，若真像世子所说，这苏姑娘的东西买回去都扔了，是不是面食便不那么重要了。
苏照闻言心下了然。
虽说饺子没了，但是昨夜的饺子皮还有剩余，可以做个番茄水扯面。
饺子皮泡水泡一刻钟扯开，煮了捞出过凉水，瘦肉一块片成薄片，下蒜瓣和姜片爆炒，都备用在碗里，土豆和西红柿也切成小丁。
待锅中油热，先闷熟土豆成汤，再下肉片、西红柿一类，西红柿要剥了皮炒出沙颜色才鲜亮，最后加入水扯面翻炒拌匀收汁出锅。
番茄水扯面她并不常做，这次居然是意外的成功，面片亮而润滑油亮，番茄汤极鲜，油光闪闪，浓香扑鼻。
她盛在木碗里端给赵五，眉眼弯弯：“仓促做的，你回去和那人说这碗不收他的钱，权当给老食客的回馈。”
“他这般爱吃我的东西，我心中甚是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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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五将苏照的这话转告给顾爻先时，心里有种莫名的愧疚感。
这苏姑娘为了不让他为难，还特意把收了的摊子又摆起来做了这碗扯面，但他前几日却还掀了她的摊子。
而且这面拿回来也是要被世子丢掉的，并非她所想的那样。
见顾爻先又要端着面回房，赵五声音弱弱地说了一句：“世子，卑职认为苏姑娘并非我们所想……所想的那么恶毒。”
顾爻先的步子微微一顿，随后又大步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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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碗番茄水扯面被摆在梨花木四方桌的正中，粗制滥造的木碗与四周的清雅华贵并不相称，甚至显得有几分寒碜穷酸。
昌王府光是做菜的家厨便七八个有余，顾爻先并不喜传膳到房中，常是与父母一并吃了，故而苏照小摊上的吃食反而成了他房里独一份的例子。
顾爻先端坐在桌前，肩背挺直如青竹，忽略他已经盯着那碗面盯了一刻钟的情形的话。
他冷冷地盯着那碗番茄水扯面。
还真是不能小看了这苏照，这才几日便把他身边的侍卫都给笼络了，若是知道是他买的这面，估计会高兴的得意忘形吧。
还不要他的钱，就那么个小摊一天能挣几两银子，还要养着个小孩，日子过得怕是很清贫。
他又回想起那天苏照的那个笑，眼睛笑成两个弯弯的月牙，嘴角似乎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就那么高兴？就那么喜欢他笑成那个模样做什么。
顾爻先身后似乎有一条毛茸茸的尾巴有些得意地摇起来。
他动筷去夹水扯面，顾爻先其实很少吃这些小摊上的食物，从出生到现在唯一的几次便是这几天，小摊上的凉面、冰粉、冷泡茶来回地吃。
哼，味道还凑合吧，还算有诚意。
只不过他是不会让人知道他吃了这平民食物的，对赵五他们一律都称扔了。
对此，顾爻先给自己的解释是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顾爻先想着赵五的话和这几日的观察，眸色暗了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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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苏照和阿春去肉铺挑牛肉，平遥牛肉选的牛都是“非病、非残、非犊之健牛” ，选年龄不低于四年的肉牛。
幸亏她穿越的是架空王朝，虽不能宰杀耕牛，但肉牛繁殖比较广泛，因而牛肉虽价稍贵，也并没有到平民吃不上的地步。
肉牛挑选体貌圆桶形，体躯深厚的，这类牛脊部、腰部、肋部、肘部均有厚实感，方是尚佳的。
平遥牛肉还注重好的屠夫，要眼明手快、手起刀落的，剔肉时筋肉连接不断裂，对屠宰的手艺要求非常高。
苏照先前摆摊时和那常来光顾的王康打听过哪家肉铺品质好，王康嘴挑，选的肉铺她也信得过。
王康见她问，皱了皱眉，神情似乎有些犹豫：“我倒知道有一家，就在城西牛肉倒是还算上乘，只是开铺子的是个寡妇，声名不大好……”
说到这里，他压低了声音凑近用气声说：“我可听说那女人是弑夫把她家男人剁了才成的寡妇呢！”
苏照不可置否，先不说这女人杀了人没被捕快砍了头，她买不买肉和这屠夫的私人声名好不好关系不大，屠夫屠宰手艺好就成了。
这肉铺开在城南一个破落的小巷子深处，门头上挂着个牌子，题字“扈二娘牛肉”，这扈二娘三字是后添上去的，原先的字被红漆涂了，看不出来字形。
她想大抵原来是她夫君的名字，守了寡之后才改作她的。
一进店，苏照便一眼看见门口摆放着一张长桌，上面摆放着砧板、菜刀和几只盛肉的大碗。店内散发着烤肉的香气，长桌斜后方的肉架上挂满了新鲜的牛肉，血红的色泽在微弱的灯光下闪闪发亮。
一位身着粗布衣裳、手持厚重肉刀的女人正忙着切肉，眉粗眼大，宽面肥腰，应该就是那扈二娘，动作感情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扈二娘见有人来，立刻放下了屠刀，又掇了条凳子让她们坐下：“二位请坐，是在小店吃酒还是买肉？”
她说着又看向阿春，目光里多了几分真切的喜爱，想去摸阿春的小脑袋，只是手上沾了了牛血污渍，便只是在围裙上擦了擦。
苏照领阿春先坐下，又笑道：“要十斤牛腱子肉，要健壮的肉牛，最好是现屠的，新鲜些。”
扈二娘脸上笑意更深，正要往那案板后边走，一个尖锐沙哑的声音却突兀地响起来：“你这毒妇，大家伙儿都不要来她这买肉，谋杀亲夫的毒妇啊！我儿好苦的命啊！”
循声望去，是个戴粗布花格头巾的老妇，脸上沟壑纵横，正在门口大声叫嚷撒泼。
她这模样一看就来者不善，更别提扈二娘一见她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想必便是传闻中扈二娘死了的丈夫的老母。
扈二娘面容瞬间黯淡下来，门口仍是人来人往，偶尔有人停留，也是见怪不怪的模样，像是这样的闹剧已是看了好多回了。
隐隐有议论纷纷。
“世风日下啊，这女人竟然弑夫，谁还敢去她这买肉啊！”
“是啊，往后我可不去了，一个女人说到底干这行当，就是不守妇道嘛，要遭天谴的！”
“可不是么，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这话越说越离谱，苏照的眉头皱起来，正想扭头看扈二娘，却见她已拎着剁肉的斧头，一言不发地向那老妇冲去。
作者有话要说： 顾爻先：你说（嚼嚼嚼）苏照（嚼嚼嚼）是谁发明的呢（嚼嚼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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