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灯光大亮,空荡的大厅中间巨大的圆形铺贴瓷砖汇聚在一起,硕大的琉璃灯高高的罩在圆形穹顶的上空,周围有红绸的缎带分别连接到最顶层的每一处房间上空的墙体上,离地面五六层楼的高度。
身穿燕尾服的男人手持拍卖槌站在红色幕布下,脸上是恰到好处的三分笑,不真不假,房间内看台上的众人早已清醒,时间不紧不慢的来到了九点。
正式开场的瞬间,粘稠的氛围从距离展台最近的房间内突然传播开来。
黑色铁笼缓缓从幕布后方被两名专业人士从里面推出,红色绸布在笼子上空划过,半遮半掩的显露出里面一片大好的春|光,空寂无声的大厅内一时竟然只有笼子底部的滚轮划过地面的声音。
房间的隔音意外的好,如果不是耳力过人想必是听不到接连不断的兴奋鸣叫,和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大家都不例外,可大家都心知肚明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出现在这里。
槌子不出两秒很快落下,第一个笼子很快就被人迅速的从最近的一个出口重新带到了另一个地方,消失在这个明亮的大厅内。
齐川站在落地窗前,眼神冷漠的盯着楼下的一切动静,看似毫无波澜的情绪,唯有隐藏在黑暗下的右手皮肉泛着一片死气的青白。
“陆嗔!”
陈澄礼恼怒出声。
大门被人直接一把推开,男人大步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陈澄礼人在不行,也干不出这种丧心病狂的行为,他们根本就是在犯罪,根本就是...
他陈家出身从来都是干干净净,手上从不沾连无辜人的血,今天这一出可算是结结实实给他陈澄礼上了一趟课。
“你不要和我说今天这里面也会有你的一份,陆嗔。”
陆嗔睁开双眼沉默的看向男人,“坐吧,站在门口不冷吗?”
今天的岛上下了很大的雨,一直没有停过,陈澄礼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衫就从房间跑了过来。
“你不要给我打岔,”陈澄礼恼怒道,“我知道你不是这种人,你那个朋友难道就在他们手里?”
“你昨日为什么不说?”男人推开想要过来拦人的齐川,直直地杵在陆嗔面前质问道。
“齐川!继续盯着下面!”陆嗔冷声说道。
“你现在不是已经猜到了吗,既然我说了要找的人就在拍卖会,却一直没有办法见到人,你难道还不知道他会是什么境况。”
陆嗔疲惫的揉了揉额角,“是的,不止一会这里面就会有我的一份,可能还会是全场最大的那一份,你如果可以的话可要好好替我看看。”
“澄礼,我不能让他落到别人的手里,一丝一毫可能的存在我都不会允许。”
“十几年前我已经弄丢过他一次了,这一回是我最后的机会。”
陆嗔少年时的那场大火不仅烧掉了陆家远在清州的老宅,同时也带走了陆嗔最后的一点柔软。
“先生昨晚做了一|夜的噩梦,本来就没有睡几个钟头,一大早惊醒之后就一直坐到了现在。”
齐川看到陆嗔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解释道,楼下已经进了将近六个笼子,这个依旧和上一场相同,是一位清秀白皙的少女,结果并无不同。
陆嗔拿出u盘,黑色小巧的u盘被陆嗔推到了男人的面前。
“我之前不告诉你一个是这件事本来跟你是没有关系的,你的身份敏感,我担心你被他们盯上,虽然现在也确实因为我的一些原因才导致你意外的被邀请进来。”
这是所有有关这场拍卖会的人员资料,以及幕后老板背后涉及的资产人脉等。
“可惜目前掌握的很少,其他的要等出去之后再慢慢查,不管你怎么想,我和你都是一样的。”
“我现在人都在这里了,还能干嘛...”
陈澄礼无奈,黑色u盘被他放在手里丧气的转了几圈,随后被他收在了口袋里。
“他们目前还不知道你,不管你现在想做什么都不会引起他们的针对,你可以放心去——”
“那你呢。”陈澄礼打断道,“你不可能会放弃他,难道要让我连着你一起...”
“先生,出来了!”
就在齐川回头的前一秒,房间中央的大屏上已经切进了楼下的画面,陆嗔几乎是瞬间捏紧了手下的布料,皮肉下的青筋一根根在绷紧,整个人腾的站起身快步走向落地窗前。
没一会台下就以此跳出了几个报价,陆嗔仅仅盯着最后那位直接出价最高的,恰好就在陆嗔房间对面。
‘二千万,美金。’
不算很高,不过似乎在场的人大多认识那位房间的主人,一时间竟然没有人在继续出价。
齐川很快举牌,绿色光点在最右侧窗口直直的映在楼下屏幕上方,不过前后几秒左右,报价将要再一次逆转。
原本站在桌前微笑的男人,下意识愣在原地,很快对面房间有人推门出来,眼神狠厉的朝陆嗔所在房间看了过来。
‘三千五百万美金。’
在他们看来不过只是一个中规中矩的报价,可谁都知道,这个人几乎是被内定给他胡建的。
男人这么做,就是在打他的脸。
门外很快有人过来,敲门声在外面响起,陆嗔却充耳不闻,对面很快再一次进行举牌。
‘四千万美金。’
绿色数字光标再一次从屏幕上亮起,门外的敲门声越来越急促,
‘一亿美金,继续。’
“先生!”齐川转身看向男人。
“不要让我重复,齐助理。”陆嗔冷声道。
“你真的是——疯了,陆嗔。”
陈澄礼不可置信道,在男人手中的光标在一次投下时,终于按耐不住快步拉开房门,十足的力气踢倒了门外企图推门而入的男人身上。
“想死?我满足你啊。”
其他房间内,或多或少的目光齐齐投射向陆嗔,想要看清里面到底是何许人也,十几个房间内隔音玻璃前黑压压的一片,此时看热闹似得瞅向陆嗔所在的房间落地窗前。
“猖狂!”
“你还管这个呢,哎呦——,这位怎么还有件衣服啊。”
有人调笑道。
“一个硬的和石头一样的臭男人,又不像是之前的香软美人,别不是和哪位一样的癖好吧。”
体型圆胖的男人道,他上下扫了一眼笼子里穿着纯白浴袍的青年半晌咂摸着嘴到。
“嘶,好想也这就这张脸是真不错了,怪不得。”
“少爷,您——”旁边跟着的男人凑近询问道,“他...”
“好吧,”男人说,“我也就承认,他这身材也就比我好上那么一点点,多的可没有了。”
男人:....
...
“对了,你刚才要说什么?”
-
“今天的好戏在这啊,唐龙真家的这小子可真是跟他爹一个样,但凡有他出场的地方风头总是全场无出其右啊。”
-
“这小子我倒是争上一争,可惜了。”装扮利落的女人道,如果不是手上刚好还捏着下属凌晨传过来的消息,啧。
女人起身走出房门,脚步匆忙不乱的向着外面的大门走去。
“老板,咱们不再留一会吗?”
女人哼笑道:“再留下去,怕是就要永远留在这了。”
寸头青年道:“那我马上叫人去跟他们交涉,把您的拍下来的东西带走。”
“不用。”
她说,“咱们今天注定是带不走了,不要浪费时间。”
-
齐川仅仅盯着屏幕下方,直到男人最终落槌,才终于松下了一口气,快步向楼下走去。
“您可以直接带走,”西装男人终于真心实意的笑了,他姿态谦逊有礼的弯下腰口中恭祝道:“祝您的老板有一个美妙的夜晚,不送。”
齐川冷着脸接过男人手中的钥匙,转身回到笼子旁,男生正乖顺的窝在里面,似乎是睡了过去,如果忽略掉此时他粗重的呼吸,“你们对他用了药?”
“只是一点助眠的和松弛药剂,不用担心。”
“先生,...”齐川将钥匙递给了陆嗔,转眼间男人已经消失在了幕布后。
陆嗔沉声道:“我听到了,我们的人还有多久到?”
“马上,还有五分钟左右。”
陆嗔打开笼子抬手轻轻碰上男生滚烫的右脸,他像是感受到了凉意,脸不自觉的在陆嗔的手上轻微磨蹭着,“热...”
“别怕,”陆嗔弯腰将男生捞起,让他的头可以放松的落在自己的肩窝,“别怕。”
唐一全身几乎一丝力气也没有,呼吸滚烫的吐出来的气息都带着一股热,他费力的想要挪动自己身体缓解一下疼痛可是这好像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男生大脑一片混沌,迷迷糊糊的想自己今天不会真的要被这药给结束了小命吧,他不想承认这事要是真的发生了也实在是太丢脸了,他小叔叔绝对要笑话他了。
正当唐一胡思乱想的当头,突然脸上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带着一股雪松的冷香,唐一竟然难得的不觉得讨厌。
意识模糊间,他感觉到那人没有犹豫地直接将他抱了起来,随后他的脸就落到了一个稍显温热的地方。
好像是...
唐一不满的拱了拱脑袋躲开,想要让那个冰凉的东西回来。
他按捺不住的哼唧道,却意外听到有人在他耳边低声说话,低沉沙哑的语调像是带着数不尽的思念和某种东西被彻底满足后的惬意。
他真奇怪,唐一意识挣扎着昏睡过去的前一秒想。
男人身后,齐川下意识低下头,不敢再看。
陆嗔浓重如一潭墨水的眼神安静的看着男生,好像心里空了很久的一块地方,在今天终于得到了修补,陆嗔埋进男生滚烫的肩膀,把人牢牢的圈了起来。
“陆嗔,”陈澄礼说。
他不知何时也下了楼,刚才在楼下打了一架,衬衫领口被不知道哪个不知好歹的扯破了领子。
李伯已经被陈澄礼先行支走,看到陆嗔的动作,男人眉头不自觉夹成川字,喊了一声陆嗔。
“陆总,齐助理。”幕布掀开,一道沙哑的男声先陈澄礼一步,叫出了陆嗔。
来人就是之前和齐川通信的青年,他依旧是清冷从容,只是脸色比之前见到的更苍白了。
“一会这边就要烧起来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青年道。
陆嗔将男生从笼子里抱了出来,陆嗔本以为自己会抱不住,意外男生的体重竟然比自己想象中的轻了很多,可惜陆嗔臂力有限只好由齐川帮他背着。
唐一不适应的动了一下手指,感觉身边似乎是换了一个人,那股好闻的令人安心的冷香也变得若隐若现,他想要动却只能无力的在心里‘呐喊’如果他可以动的话,一定要狠狠地咬上他一口那个好闻的味道,让他总是这样吊着他。
是的,唐一认为那人就是在吊他,不然为什么他总是不停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却又不肯来抱他,是我太...
唐一正自我怀疑,突然心里咯噔一下,他模糊中感觉有一个轻微的凉凉的像是...一个男人的手,拉住了自己的指弯。
...好吧,那我就不咬你了吧,虽然我不会真的咬疼你的。
“走吧,剩下的就和我们无关了。”
一行人沉默的沿着山体小路下的砂砾石往海边走,出了方形大楼建筑外,远处时不时传来几声不慎清晰的枪响。
看来一切都是早有预谋,陈澄礼沉默的踩上一粒小沙石。
“你谋划了多久,或者说那上面开枪的也是你的人。”
陈澄礼平静的说道。
“昨晚。”
“...”男人顿住。
“昨晚有人给我发来通讯,在拍卖会结束时让我带着唐一直接离开这里不要停留,我猜测他和唐一有关,并且此次真正捣毁这个拍卖会才是他们的目的。”
“那些人应该都是他们组织的,和我没有关系,我只知道唐一会在这座岛上,其他的我都告诉你了,我和你同样对这件事情一无所知。”
陈澄礼闻言看了唐一一眼,对方依旧安静的趴在男人的肩膀上,显然是已经陷入了昏迷,不过在路上,青年已经检查过身体,只是因为被人喂了助眠的药物。
“他提前告诉我关于离开这座岛的一条隐秘的小路,他会在那里提前安排好救生艇等我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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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一我一定会带走,不过你们组织之前在黑市绑走的一位医生,他叫严冶。”
“你应该知道这个人,他需要跟我们一起走。”
‘你朋友并不简单,他和伍仁的副手认识,看起来关系还不错,不过我不能确定他们是不是一伙的,你们自己小心。’
青年就是严冶,这条信息是在陆嗔收到信封的前一天晚上。
对面安静了一会,半晌轻嗤了一声,“他啊,——”
陆嗔握住手机,耳边传来男人的声音,“明天我会放他过去找你,既然这样,不如就让他带你们离开吧看在他还算识相的份上。”
男人漫不经心的说道,挂断的前一秒陆嗔听到耳边有细微的风声刮过,似乎并不在室内。
“哦对了,我们还有一笔生意没有做呢,不过现在看来是没机会了,不如就留到下一次再见面吧,你私自查了唐一那么久,总要来见见他背后的人吧。”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瞬间,陆嗔像是被一击击中,那个平淡的声音,他乍然想起了十多年前的夜晚。
那辆隔着不算宽阔的河道,一辆不起眼的大众就停在河道的另一边,他通体漆黑的车身正对着漫天火光的陆宅。
陆嗔转身去看,漆黑的车窗玻璃缓缓降了下来露出一个看不清面容的青年,他正抱着一个哭闹的小男孩,他与他隔着河道相望。
青年却毫无波澜的按起窗户,他低头的瞬间,陆嗔好像无比‘清晰’的听到男人平淡的尾音,“走吧,姐姐已经等咱们很久了。”
陆嗔不该听到的甚至在那一刻更不该回头,可命运总是那么奇怪。
他偏偏就是在那一刻看到了那辆车,看到车内哭闹不断地男孩,这一度成为陆嗔后来每一次想起清州时,永远也驱散不去的噩梦。
门内是漫天的大火和陆嗔再也见不到的妈妈,门外则是被陆嗔捡回来的一条尚且年幼的黑狗,他们都像是那辆早已远去的大众彻底的消失在了陆嗔的世界里。
为什么总是要留下我一个人,陆嗔茫然的看着红光映照的夜空,头一次生出了对所有人的愤恨和嫉妒。
他的身后连绵不断的鸣笛声从不远处响起。
灯光在那条路上奔驰呼啸而过,有明亮的车灯隔着河岸打了过来。
陆嗔清晰看到屋内有一闪而过的银光和女人素色的衣裙,他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像是捡起了希望,直直的走向大门朝着院中走去。
门外的牌匾在大火中摇摇欲坠,少年陆嗔却像是毫无所知,他的眼睛中只有那一片映满眼眶的红和那一丝在黑夜中泛着银光的项圈。
“呜...”
突如其来的爆裂声霹雳吧啦的惊醒了陆嗔的神志,恍然间一声微弱的狗叫声响起,陆嗔竟然一动不能在动站在原地。
“陆嗔————!”
陆嗔下意识低头去看,突然不远处有声音传来,女人惊怒交加的呼喊声以及伴随着几声沉稳的男声在侧后方响起,“快——,那边还有小孩!”
救援很快到达了现场,一切‘意外’都将结束,生活仍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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