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看奚昱对衡烨的态度，连淮又有些拿不准了，所以只好站住不动，用眼神示意慕尧。
希望慕尧机灵点，主动解释这件事。
谁知慕尧见了河神，像是有了主心骨，连忙开口：“连淮上仙，这两个修道者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上阳溪，收了您给我的洞府，还废了我的修为！小仙生死微不足道，但是他们这是不给您的面子啊！”
连淮狠狠瞪了一眼慕尧，又看了一眼他身后奚昱，生怕这位天界太子有什么不满。
面子？
面子是什么？
他们的面子比得上天界太子比得上天帝吗？
但这也让连淮知道，奚昱并未透露自己的身份。
衡阳饶有兴趣地看着连淮接连变脸，率先开口：
“连淮上仙？久仰。”
连淮转过身，看向衡烨。
他不是慕尧那个蠢货，看不出这两人的身份。
虽然连淮并不认识衡烨，但他知道，眼前这人既然能和太子殿下在一起甚至还隐隐处于主导地位，在天界的身份就不会低。
从连淮出现到认出奚昱的身份再到猜测衡烨的身份，尽管连淮心理变化颇多，但实际上不过是一瞬。
因此慕尧就看见连淮在听了自己的话后非但没有露出想象中的暴怒的神情，反而笑着回应了衡烨：“不敢不敢，二位……”
连淮看了看奚昱，不确定奚昱会不会介意自己暴露自己的身份，因此只是顿了顿接着说：“二位上仙来我弥江有何贵干？”
奚昱不说话，只是看向衡烨。
这一个简单的动作让连淮心里对衡烨更忌惮了。
天界何时出了这么一个人物，让素来任性妄为的天界太子也愿意听他的。
衡烨伸出手，手上悬浮着那颗宝珠。
看到这颗宝珠的时候，连淮眉心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上仙这是什么意思？”
衡烨看连淮神情就知道，自己没找错人。
衡烨手腕一翻，收起了宝珠。
“连淮上仙，阳溪水君乐清在何处？”
连淮脸上的笑容不变：“上仙，你这是何意，我还未曾问你缘何伤我手下。”
“阳溪水君乐清，千年前受留州百姓供奉成仙，当时的人帝直接封她为阳溪水君——这是留州州志中关于阳溪的记载，人帝是人界的掌权者，又是正儿八经经过册封，乐清也因此成为了人界的神仙……”
随着衡烨的话缓缓道来，奚昱忍不住震惊。
人界居然也能诞生神仙？
因为阻拦衡烨而被震伤的小仙们也是满脸的恍惚。
原来他们不需要依附天界也能成仙？
察觉到手下心思浮动，连淮脸上的笑容都有些挂不住了。
其实连淮不说，衡烨也能猜得出来，无非就是阳溪作为弥江支流，乐清身为水君却不服河神管教，不听从河神号令，倒不如换上自己人。
乐清身份特殊，她并不是修道者修仙，也不是生而为仙，而是因为留州百姓的信仰和救人的功德被人帝册封为仙。
如此特殊，河神无法压制她，自然也无法杀了她，所以衡烨才会问乐清的下落。
连淮一个眼神，心腹便让人全都退下。
此等惑人言论，还是不要多听的好。
慕尧也想走，但是自己刚动，就被衡烨一个眼神钉在了原地。
慕尧不敢动了。
他才不是怕衡烨，他只是想看着连淮如何收拾这两个人。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是慕尧心里隐隐明白，这两个人连淮怕是也不太想得罪。
对于连淮的小动作，衡烨并不拆穿。
他方才就是故意说出这些话，哪怕只是在这些人的心中种下一颗种子也好。
既然人帝能册封阳溪水君，那自然也有不少类似的神仙存在于人界。
不知不觉，天界和人界居然在这些地方明争暗斗了多年。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既然多余的人都退下了，连淮也就不再顾忌，话锋一转看向奚昱：“天子殿下此次来我弥江，可是有什么指示？”
奚昱并不奇怪连淮认识他。
听到连淮的话，奚昱也只是看向衡烨说：“听阿兄的。”
听到奚昱对衡烨的称呼，连淮心理咯噔了一下。
看来还是躲不过。
衡烨轻笑一声：“连淮上仙紧张什么？只要不做亏心事，我自然不会是不讲理的人。”
衡烨的相貌长得实在是极好，又微微笑着，气质温和。
连淮权衡利弊后还是决定半真半假地告诉衡烨乐清的去向。
“这件事是我的不对。”
连淮上来先认错：“乐清水君掌管阳溪千年，是我不该为了更好地管理弥江流域而派人去和她协商加入天界，乐清水君想来是误会了我，才会在我派人去之前就消失了，许是走的匆忙，洞府也没来得及收，阳溪不可一日无水君，我这才想着派人去接手。”
连淮话说得好听，话里话外都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又点名是为了天界招揽人才，可谓是劳心劳力还不讨好。
若是只有奚昱一人在这里，连淮的这番话或许会有作用。
只是可惜，这里还有一个对天界并无什么好感的衡烨。
“至于乐清水君的下落……我是真不知道。”
说到这里，连淮甚至还露出一副惭愧的模样：“早知如此，我就不该提出这个建议。”
衡烨只是笑笑，不置可否，接着又问连淮：“那你可知慕尧在阳溪做了什么？”
连淮忍不住瞪了一眼慕尧，慕尧偏过头避开了视线。
一来留州水灾只在北郊一带，二来这场水灾在他们眼中确确实实不算什么大事。
所以连淮还真不知道慕尧做了什么。
不过连淮也猜得到手下这些人为了声望会做些什么。
但也只是猜测，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
“阳溪是留州的第一大河，慕尧为了一己私利，制造水灾，造成了不少百姓庄稼颗粒无收，被迫离开家乡……”
衡烨一边说一边观察连淮的表情。
哪怕因为意外水灾造成百姓流离失所，连淮的表情都没变一下。
只是在衡烨话说完后，才虚伪地感叹两句，然后向衡烨保证自己一定会好好处置慕尧。
衡烨垂下眼：“不必了。”
衡烨的手上浮现了一本名册，打开后提起笔在上面勾画一番。
当然，用的是天帝的御笔。
慕尧还没松一口气，衡烨就接着说道：“我已将慕尧的名字从名册中划去，此后天界不会再录用。”
连淮实在是震惊，忍不住看了一眼奚昱。
但奚昱完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这名册自然是奚昱交予衡烨的，在他看来，阿兄同他一样，自然有权力使用。
衡烨所说名册乃是天界记录神仙品阶神职的名册，一些小仙毕生所愿就是能领神职将自己的名字留在名册上。
如此重要的名册自然是由天帝保管，也只有天帝有权力能任用或罢黜一个神仙的神职。
他究竟是何人！
被划去了名字，慕尧自然不再是阳溪的水君。
慕尧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已失去了阳溪的联系，再也不能依仗自己的身份用阳溪来做些什么。
按理说阳溪重又变回了无主之物。
连淮也算是脑子活络，并没有纠结慕尧的事，而是提起阳溪水君人选的事。
“慕尧做错了事，如此惩罚也是应当，只是这阳溪水君……”
衡烨似笑非笑地看着连淮：“自然是乐清。”
连淮忍不住看向奚昱，但是奚昱并不理会。
连淮在心里暗骂奚昱是蠢货，但是面上还是做出十分恭顺的模样来：“这是自然。”
衡烨和奚昱走了，连淮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看着瘫倒在地上的慕尧骂了一句“废物”。
连淮想了想，回去写了一份奏折 ，将今日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记了下来。
天界，紫宸宫。
天帝闭关，紫宸宫内外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经过清妩之手。
清妩收拾完各界送上来的折子用阵法将折子送出去后，原先放折子的地方又出现了一本署名连淮的奏折。
清妩照旧先过目，刚看到开头，搭在纸上的手指就忍不住收紧。
清妩下意识地看了眼天帝闭关的方向，然后变出一张符，嘴唇翕动，然后掐了个法诀，手上的符消失不见。
人界，衡阳山。
今天衡烨不在家，奚昱难得睡了一个好觉，赖在竹床上不起来。
被压在衣襟里的符发出一闪一闪的光芒，奚昱迷迷糊糊地问：“怎么了？”
那符纸自己飞了出来停在半空，里面传来清妩的声音：“殿下，有事，速归！”
奚昱猛地睁开眼：“完了完了，是不是被父帝发现我偷跑出来了，怎么办，怎么办？”
但是听清妩的声音，奚昱又不能不管。
自己偷跑下界，若是不回去，清妩怕是要受连累。
奚昱头疼地敲敲脑袋，只能给衡烨留下口信，跟着符纸演变出来的阵法回到了天界。
“清妩，怎么了？”
奚昱一回到天界，就往紫宸宫跑。
“殿下，你看。”
“是奏折啊，你直接送到人界去不就好了？”
虽是这么说，奚昱还是接过来了，看到封面连淮的名字就意识到了什么，看完之后更是冷笑一声：“这厮倒是会告状。”
除了阿兄，竟是连他都被编排了。
奚昱拓了一本副本，将原件扔到了燃着香的香炉里，付之一炬。
处理完这件事，奚昱将副本收好就要跑。
这个连淮，他定要让阿兄去收拾他。
只是奚昱刚抬脚，清妩就知道他要做什么，连忙阻止：
“殿下，千年一次的六界大典就要开始了，陛下闭关前特意嘱咐您负责此次大典的事宜，您可不能再跑了。”
六界大典至关重要，奚昱也明白现在不是自己任性的时候，只是有些遗憾。
和阿兄在一起总能见到不一样的风景。
还有淼淼，也不知道她回家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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