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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不像沈宴宁的疏离客气,华今显然和他们娴熟多了。一进来,往圆桌前一站,抬手倒了杯酒,细碎零落的光落到她身上,衬得皮肤雪白。她冲赵西和举杯,“赵公子,好久不见。”

赵西和狗腿似的嬉笑:“呦,原来是您在啊,我说咱梁二哥怎么来的这么晚。”

华今笑了一下,干了一杯酒,眼神一睨,落在梁宵一身上,说:“我哪有本事做的了他的主。”

梁宵一挑眉,一把将人捞进怀里,恶劣地掐了掐她腰间细肉,勾唇笑,“我哪次没听你的。”

华今没说话,朝他妩媚一笑。

沈宴宁就这样和她猝不及防地对上目光,后者一片了然。

她突然就明白了那晚梁宵一那句“你们法语系的人都挺厉害的”是什么意思。

“不过去打个招呼吗?”孟见清揉揉她的头发,“你应该也认识。”

沈宴宁的嘴角蓦地僵了僵,脸色不太好。

她向来是个敏感的人,尤其是在面对他的时候,这种敏感达到了顶峰。所以总觉得他这句话是在影射些什么。

可偏偏他极为坦荡,就好像真的只是偶然想起随口提了一句。

她敛敛唇,小声说:“不太熟。”

也不知道孟见清有没有听到,或者他听到了也未在意,只是转过身投入了谈话中。

那顿饭沈宴宁吃得有些心不在焉,只有在聊到席政的时候才勉强竖起耳朵听了听。

早年赵西和他们家是以酒店产业发家的,这几年产业链也在逐渐渗透到欧洲,所以他爸送他到英国读书也是有意让他管理欧洲分部的相关事宜。只不过赵西和这人从小懒散惯了,让他朝九晚五待公司比要了他命还难受,所以偷懒想找个人来管。

但毕竟是自家产业,他还没蠢到路边随便拉个人就来的想法,于是就找到了席政。

他本人比赵西和大个两三岁,伦敦商学院金融分析专业毕业,辅修风险管理,毕业之后一直在当地投行工作,论专业能力绝对不在话下。

只不过他们这些人玩归玩,扯到家业的事还是习惯多问一嘴。

梁宵一率先举起酒杯,活脱脱的笑面虎样,“有个事我挺好奇,席先生为什么会放弃投行的高薪工作,选择回国呢?”

席政抬了抬眼镜,眸子从镜片底下提起来,“就是想换个赛道试试,顺便替我母亲拜访一下故人。”

“哦?席先生也是帝京人?”

“我母亲是。”他笑了一下,“但她年轻的时候常年在海外,很少待在帝京,一直到这两年才在英国定居下来。”

“原来是这样。”梁宵一笑笑,“那真是可惜了,打搅你一家团聚。”

“也不算可惜,”席政放下酒杯,眼底忽而闪过一抹笑,“人尽其用而已。”

他行事作风极为稳妥,来往打趣滴水不漏,连梁宵一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赵西和见聊的差不多了,顺着眼色插进来圆了个场:“来来来,快尝尝这酒,我敢说整个帝京也就这一瓶了。”

这场谈话其实也就他们三个在聊,孟见清在一边只当个陪衬,偶尔和沈宴宁搭上几句,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低着头。

借着席政去洗手间的空隙,梁宵一踢了踢赵西和,问他是怎么认识的这人。

赵西和含糊其辞,说:“就酒吧认识的,后来聊上了才知道是这么号人物。”

“酒吧认识的?”他翻了翻手机上孟见清刚发来的资料,嗤笑:“一金融世家出身的高材生,放着好好的家产不继承跑来给你当金融顾问?你说他图什么?”

赵西和耸耸肩,笑的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谁知道呢!可能图我给的钱多吧。”

梁宵一反讥:“他缺你这点钱吗?”

华今突然开口:“总不能是图你这个人吧?”

“噗嗤——”

赵西和一时没收住,嘴里的酒在空中做了条抛物线喷了出来。

“哎呦姑奶奶,你可别开这玩笑,这话让我妈听到,左右也得打断我一条腿。”

华今成功被逗笑。

而坐在旁边的沈宴宁却没那么好,哪怕孟见清眼疾手快替她挡住,但也免不了遭殃,酒渍尽数落在了白色衬衣上,雪纺布料瞬间被染红。

“三哥,这......”赵西和看着她衣袖上的污渍连连道歉,“宁妹妹,实在是对不住了啊。要不你先去我房间,我让人给你拿一件新的上来?”

沈宴宁原本想说不用,反正湿的范围不算大,却听孟见清说:“房间号?”

赵西和想也没想:“3108,密码老样子。”

孟见清起身带她离开。临走时,华今朝她递过来一眼,那眼神有些意味深长,可沈宴宁分明在那双漂亮的眼眸里看到了半分怜悯。

......

赵西和的套间很大,厨房,客厅一应俱全,俨然一个小型公寓。孟见清带她进去,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干净的衣服应该没这么快送上来,你先去把身上的换了。”

言毕,他径自坐在沙发上,拿了本桌几上的书随意翻了两页。

宁静的夜晚,酒店套房,一个男人,以及湿身的她,这场景怎么想怎么旖旎。

沈宴宁站在洗手间里,透过磨砂玻璃门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水汽在门上附了一层薄雾,她的手指不自觉攀上去,沿着那个身影细细勾勒。

像心有灵犀,屋里的人突然抬起头,明知他看不见自己,她却还是惊得像做了亏心事,心虚地转过头。

水龙头开到最大也无法掩盖剧烈的心跳声,她猛地把水拍在脸上,水花四溅,过了一会才逐渐归于平息。

她那件雪纺衬衫被红酒喷洒得湿了半截衣袖,沈宴宁尝试洗了洗,依旧没能洗净,看着浸泡在水池里的一团衣服,有些肉疼。

“叩叩”

孟见清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过来的,敲了敲浴室门。

“怎么了?”她警惕出声。

他倚在门边,看了眼赵西和让人送来的衣服,低头笑了一下,“衣服送过来了,给你放门口?”

“好。”里面应声过来一个字。

沈宴宁确定他离开后才开了门取走托盘上的衣服。

衣服大约是按照赵西和的喜好挑的,红色的收腰连衣裙,蝴蝶骨至后腰那块镂空,用了两根细线交叉绑着露出一整个后背,裙面上绣着不规则的图案。

衣服很好看,但款式复杂,沈宴宁在卫生间里磨蹭了好一会儿。

“哗啦——”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被人推开。

孟见清下意识抬头,眼前多了抹亮眼的红。

沈宴宁一米七的身高,裙子不长不短,刚好到她的脚踝,一字肩的领口露出白皙突兀的锁骨,骨肉匀亭的曲线藏在裙摆底下,每一分都恰到好处。

孟见清眼睛微微眯起来,嚼碎了嘴里的冰块,抬手朝她勾了勾。

沈宴宁第一次穿这种衣服,还没完全适应,单手捂着凉飕飕的后腰,应声走到他身边。

这个角度,那双腿就完全暴露在他面前,又长又直,匀称得没有一点赘肉。

孟见清的眸色深了深,下一秒,扣住她的手腕用力拉了一下。

沈宴宁没什么防备,向前踉跄扑倒在他怀中,后者借着相互作用的力把她抱到腿上。

隔着薄薄的布料,孟见清的手在她腰上一寸一寸抚着,向上蜿蜒,一点点勾勒出她的腰线。

她整个身体是僵的,手心沁出薄汗,却又明显感觉到被他抚摸过的地方仿佛有电流流过,一下又一下刺激着肾上腺激素,疯狂得令人心惊。

屋外的夜色浓得像粘稠的墨汁,偶尔闪过几道骇人的光,高高的法国梧桐被夜风席卷,发出肆虐的沙沙声,有种风雨欲来的征兆。

孟见清不是没有感受到她的僵硬,那双干净的眼睛根本藏不了任何情绪,一眼就能看穿她的紧张。

他的手突然停下,右手掌心缓缓贴上她的脸颊,指尖来回轻轻摩挲。

沈宴宁察觉到自己在细微地战栗,忍不住抬头,对上他那双微凉的眼睛。

他今晚喝的不多,身上带着浅浅酒味,眼眸中看不到半分醉意。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一点儿风吹草动都能听见。

好半晌。

他才开口。

那种隐约带着点无望的声音,穿透了整个黑夜,犹如一朵在寂静和黑暗中生长出来的花——

“阿宁,有些路对你而言也未必是条好路。”

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人在你孤注一掷抛负所有决心的时候告诉你,其实,还有另一种选择。

他们高高在上,熟练地游走在这场世间游戏里,随时可以更改游戏规则。

少女低着头,脊背僵直。她知道这是他给的忠告,所以就连生气都会显得有些无理取闹,可想起外语学院雨幕里的那道身影。

忽然觉得有那么一点委屈......

和不甘心。

生命里有许多人来无影去无踪,也有那么一两个人会在漫长的岁月里掀起一阵狂浪,留下最浓墨色彩的一笔。

只是有些东西说不清道不明,撕开来就像一道伤口。事实上,对于它的存在不应该只是在心中溃烂,而是应该风华,发光。

“那,”沈宴宁的睫毛动了动,声音不大,却很清晰,“孟见清,你告诉我,怎么样的一条路才算是条好路?”

孟见清脑中空白,什么是好路?

大概连他自己都未曾细细想过。

他这些年过的太好了,好到让他擅长遗忘掉一些往事,甚至因为太久没有思考过这种问题,而一时间回答不出来。

外面开始下雨,雷鸣闪电交加,天气预报说未来几周帝京会有台风预警。

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沉寂。

很快,她就听见门外的脚步声,接踵而至的是几下很轻的扣门声。

沈宴宁借口从他身上退下来,坐在一旁。

门没锁,但门外的人不敢贸然进屋。

“进。”孟见清没动。

进来的侍应生挂着标准的职业微笑,手里捧着一个纹路精致的盒子,放下后就低着头出去了。

孟见清伸手打开黑色的木质盒子,里面是一块小巧的玉雕挂坠。用的是上好的翡翠,清澈纯净得宛如一捧溪水,晶莹剔透的玉身雕刻着精巧复杂的花纹,中间做了雕空设计,形似一朵兰花,典雅空灵。

沈宴宁对玉的了解不多,单从玉的材质以及工艺来看,也大致猜得出这块玉雕价值不菲。

孟见清手指轻轻一勾,连带着系绳一并把它取了出来。

“在广东碰到一个玉雕师,听说还是非遗传承人,雕的一手好翡翠,”他边说边拨开她一侧的头发,手臂绕过她的后颈,“这段时间难为你陪着我一起吃饭了......”

他靠过来时,柔软的衬衣蹭过她的脸颊,她企图想要看清,却只能看到一个隆起的肩胛,以及萦绕在鼻尖的,属于他的气息。

沈宴宁向后躲了躲:“我不想要。”

她的表情有些倔强。

孟见清看着她,只是叹了口气,轻声问:“阿宁,你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

沈宴宁自己也不清楚。只是想要试一试......

试着走上海盗船的踏板,哪怕如他所说那样故事的结局并不重要。

于是她说:“是你要我等等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只是有些东西说不清道不明,撕开来就像一道伤口。事实上,对于它的存在不应该只是在心中溃烂,而是应该风华,发光”——原文出自黑塞《悉达多》:”“他的爱像一道伤口。他感到伤口的存在不该只为在心中溃烂,它应该风华,发光”

“海盗船的踏板”出自——温特森《写在身体上》

那个啥还是想说一下:我们孟三不是随随便便的人,当然阿宁更不是,但有时候感情就是这样毫无意外地闯入,然后打乱你所有生活,我们无法避免,毕竟多数人所追求的不就是打破这平静的独一份吗?

所以阿宁和孟三真的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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