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三人从省城回来的第二天，林芩和李翠云又恢复了出摊日常，依旧是李翠云守在车站，林芩负责鹤山公园和沿街售卖。每天都是持续的高温，销售也比较平稳，都是每日六斤卖完即回。回家时间也都稳定在午后一两个小时之间。
这样一来，早上和中午两餐给张霁舒送餐的事情就落在了程聿程悦兄妹俩身上了。
张霁舒对这件事没有异议。林芩出摊都一个多月快两个月了，就在隔壁，她是早就知道这个情况的，在提出要林芩照顾时，也已经想到了这点。
而程聿和程悦兄妹俩面对林芩提出要给张霁舒送餐这事儿也都接受良好。这或许也是跟程宏业有关。
程宏业在世时，见到张霁舒有事，尤其是有体力活都会搭把手。两人都喜欢粘着程宏业，经常见，自然也就接受良好。
可以这么说，在林芩重生之前，一家四口，还就属她和张霁舒的来往最少。
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兄妹俩都要上学，再加上后来程宏业生病去世，兄妹俩和张霁舒的交集就不大多了。相处起来较从前有些生疏和不自在。
所以，这两日程悦基本都是把饭送去之后就会先回家，然后等个约莫半小时再去一趟把碗筷收回来。张霁舒也乐得如此，正好符合她喜好清静的性子。
至于为啥都是程悦送饭，也有考虑到性别的缘故。毕竟除了送饭外，要是张霁舒碰巧有啥需要也可以搭把手，同一性别到底方便些。
这日，照例如此。
午饭前，程悦已经把饭送过去了，这会儿差不多时间过去收拾碗筷。但是因为临出门前想起要把黄豆泡上，耽误了一小会儿，就比平时略晚些。
所以，等程悦过来时，张霁舒已经吃完饭了，正半坐在床上看书。
程悦看了两眼张霁舒手上的书没说话，把碗筷收好，放进竹篮里。临走前，到底没忍住问道，“张奶奶，您这看的是什么书啊？”
其实，程悦连着两天送饭，早就注意到张霁舒摆在枕边的书了。
但因为大概知道张霁舒的性格，加上林芩也叮嘱住过她，所以就没多问。
今天晚了一些时间过来，刚好又碰上张霁舒在看书，到底年纪还小性格还是更活泼一些，才没忍住发问。
说话间还无意识的揉了揉发酸的胳膊，自从答应跟着一起做油豆腐之后，每天晚上都要推石磨，第二天手臂就会酸痛。
张霁舒抬眼便注意到这个动作，不答反问，“怎么？后悔了？不想跟着你妈干了还是想回去读书？”
程悦脸上闪过一抹尴尬，虽说是她自己决定不上学的，但是当面被人问起，不知怎的，还是有些不太自在。但她很快克服，回答道，“我就是好奇，才不后悔呢！”末了，还小小声嘟囔了句，“反正读书也没用。像您读那么多书，还不是没用。”
亏得张霁舒这个年纪还算得上耳聪目明，勉强听清了最后一句。张霁舒倒也没觉得被冒犯。
许是因为近日每天都躺在床上的缘故，人有些乏了。
张霁舒难得的来了兴致，注意力转移开来，只见她把手里的书折页后放在一旁，看向程悦，“那照你的说法，我想听听读书怎么没用了？当然，你要是没有想法只是为了逃避上学随便说说也就算了。”
要知道，从正式恢复高考之后，每个学生及其家庭都对读书考大学这事看重异常，近两年又设置了中专，这都表明国家对知识分子的急需。而且，据她所知，程悦她爸程宏业那个热心心肠的后辈一贯都很注重读书这件事。怎的程悦这小姑娘的观念倒是与全家恰恰相反。
程悦一看张霁舒副架势，有些紧张。但还算镇定的应答，“读书不就是为了挣钱吗？现在又不是只有读书才能挣到钱。别的或许挣得更多！”
“谁告诉你，读书就只是为了挣钱？你哥不也是认真读完高中考大学。还有他当初报考专业时，也不是为了省钱和挣钱。”
“反正我之前想考中专就是为了少花钱，多挣钱。”程悦反驳。“而且我哥上班之后，每个月的工资也不会太多，我都打听了的，大概也就五十块左右。根本比不上打工挣得多，如果我能去南方打工，一个月就抵得上他三四个月。我是家里的一份子，长大了也可以为家里尽一份力。这样一来，我妈和我哥都不用这么累啊，也就不会有压力了。”
“所以你就只是想挣钱给家里，才偷偷跑出去的？”
程悦毫不迟疑的点头，“我已经长大了，自然该尽一份力！”
“那你就想一辈子打工？多读书至少可以增加以后选择的机会。”
程悦一听这话瞬间警惕，难道张奶奶也是她妈找的同盟，为了说服她回去上学。她就知道，她妈根本只是嘴上说说，根本就不是真的认同她的想法！
“一辈子打工也没什么不好啊！”程悦立马说道，“而且现在社会也不一样了，不读书也能过得很好。”
张霁舒察觉出程悦态度上的变化，但也并不太在意。“行吧，那你现在不也没上学了，也算是如愿了。”
小姑娘心是好的，但没开窍，还得磨磨，张霁舒的兴致没了。
不料，程悦的下一句话却引起了她的注意。
“但这也不是我喜欢的事，我想打工，又不是想要跟着她一起卖豆腐。这有什么前程！我妈一点儿都不懂得尊重个人意愿！只想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我身上，根本没想过我需不需要！也根本不在意我自己的想法。你们根本就不理解我！”语气里不自觉的带了一丝委屈，“还是只有兰姨支持我。”
张霁舒闻言，不知联想到了什么，眸光微闪，“哦，你兰姨怎么说的？”
“我兰姨跟我说，人就是要勇敢做自己想做的事才不枉活着，她支持我的一切决定！……总有一天我可以做到像兰姨说的，自己的人生自己做主！”说道最后，情绪激昂，音量都高了几分，活脱脱被打了鸡血似的。
张霁舒一见程悦这幅模样，懒得说话了，闹心。母女俩都一个样，不太聪明，就这幅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样子，要说不是母女别人怕是都不会信。
张霁舒摆手让程悦回家去了，只是临走前让她给林芩带话，让林芩回来后就来她这儿一趟。
下午两点多林芩到家后，只简单的坐着歇了一会儿，喝了两大口凉水解渴后就去了隔壁。
张霁舒说话直接，把自己的推测告诉林芩，后又补充一句，“之前你救了我，我也不占便宜，这事儿算是还一点情。”
林芩第一反应便是不信，迟疑两秒才斟酌开口，“张姨，您是不是想错了？赵兰她一直拿小悦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待的。可能就是单纯鼓励小悦，没掌握好度而已？”
张霁舒没说话，只是用眼睛上上下下仔细把林芩看了一遍，而后又落到了林芩脸上。先前那么多次还能说是她提醒得隐晦，今天算是把话说明了，林芩居然还说出这话来，感情全白搭了。
原以为近期行事瞧着比之前聪明了些，没成想，还是那么蠢，真是半点没变，这么久还是啥都没察觉出来。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怎么救了她的。
林芩被张霁舒的这番打量搞得很不自在，正要说话，就听见张霁舒开口赶人。
“出去吧，看着你就觉得空气里都透出蠢气来了。晚饭你也别送了，让程聿来吧。”
从张霁舒家出来后，虽然林芩刚刚第一反应便是否认，但脑子里却是忍不住琢磨起来。
首先就回想了那次自己奇奇怪怪的联想。
就是她刚摆摊不久被发现，是因为赵兰被周秀红盯梢儿才暴露的，赵兰得知后过来道歉，然后碰巧程悦放学回来就听到了她和赵兰的谈话，误会后生气的那件事。当时她就觉得赵兰劝解的话有些怪怪的。
再就是，最近两天赵兰的表现确实有些怪。从程悦那天早上从家里偷跑，到今天都三四天了，赵兰也没说来家里一趟。只在门口碰到过一次，说是病了，而林芩在做吃食生意，就不过来传染病气了。
虽说程悦偷跑想去打工这件事，并没有大肆传开，但是林芩家一家三口从县里回来这事儿村里人还是知道的，依照赵兰素来的表现，肯定会过来关心关心的，但是这次却是毫无动静。
说来也着实奇怪。
但是说赵兰是故意这么做的，那林芩却是不太敢相信，她和赵兰也相处了十五六年了，这么多年，总不能都是装的吧。
而且赵兰对程悦是真的好，赵兰嫁过来那年刚好程悦出生，她对程悦的宠爱都是实实在在的，可以这么说，程悦小时候的衣服和小零食，赵兰起码占了一半。
这些付出可都是真金白银的，花费并不少。
即便是后来程家出生了，赵兰对程悦的疼宠也是半分没少，俩人的关系比跟她这个亲妈还要亲，村里人在程悦小时候甚至会开玩笑说，程悦就是两家的女儿。可想而知，赵兰对程悦的好。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上一世程悦偷跑成功南下打工之后，赵兰一直都拼命劝她去把程悦找回，甚至想自己去南方找程悦。最后还是因为身体原因，病得太厉害才不得已打消了这个念头。
可她在临死之前最惦记的都还是程悦。
老话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总不可能赵兰到死都还在伪装吧？那也是完全不至于啊！
而且，赵兰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呢？让程悦叛逆、辍学、打工对她有什么好处呢？林芩实在找不到理由。难不成是因为当年的那件事，但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都是意外，况且都过去了好些年了。连黄婶子都放下了。
但是，以张霁舒的为人，并不是会无得放失，故意说谁的坏话。张霁舒要是看不惯谁，才不管那些，是会直接硬怼出来的。
一时之间，林芩脑袋里面乱糟糟的，根本理不清思绪。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思绪纷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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