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扇门的一座凉亭内。
将近傍晚，狮头喷泉哗哗地流着，蜻蜓在此徘徊盘旋，有的在嗅清池上的莲花，有的在给清池中的池水点上几波涟漪。
程溯茶看此场景，心情豁然舒适。
坐在她对面的王叔倒了一壶茶，龙井茶香慢慢地索绕起人们的鼻尖。
“姑娘，请。”
程溯茶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好。
接着，就听到王叔说：“瞧你这幅模样，十有**是逍遥宗弟子吧。哈哈，没想到这次宴会，贵宗居然会请这么一位年轻的弟子，真是年少有为啊。”
王叔在四扇门办事也有六七年了，自然清楚四扇门的宴会可不是普通的宴会，而是为了笼络各宗门的势力的合作罢了。
这跟朝廷和四扇门间的制约是一个道理。
“不敢当，也只是单纯吃个饭罢了。”程溯茶有所隐瞒，不过地的语气倒是有由内而外的开心。
也不是程溯茶虚荣，只是这王叔就是她在凉州时“王叔”——王嵩。听到他的夸赞自然开心。
今天第一次来四扇门，没想遇见了他。至于他为什么会在四扇门，程溯茶不太清楚。
“年轻人大可不必如此谦虚。我之前见过一位姑娘也同你一般年龄，也同你一般亭亭玉立，风华正茂，可是呢，她一点可不谦虚的哩。”
王叔说着说着笑了，眼里也挤出了一点泪花。
他清了清噪子，道，“话说回来，不知姑娘找我有何事？”
程溯茶听得出神了，眼神一滞。
“姑娘？姑娘？”王叔在程溯茶眼前晃手，尝试让她回神过来。
……
江琉和程溯茶给苏小棉检查好后，也不知道程溯茶要干什么还在四扇门里面。
这都过去好久了，她刚刚给程溯茶买的面快要凉了。
偌大的马车内，江琉觉得眼前的事物很灰暗，便朝两边开窗，就看见外头的铺头已经提前掌灯了。
江琉有此着急，带有埋怨的情绪，小声呢喃道：“师妹这人也真是的……”
还没把剩下的话说完，程溯茶就进来了。
“哼，”江琉没好气道，“师妹，再不过来等着留宿街头吧。”
程溯茶没在意江琉的话，指着她手里的那碗面道：“这是？”
“喏，给你的。”江疏叹了一口气，嘱咐道，“小心点，我要叫车夫起程了。”
程溯茶习惯性地应了一声好，坐好位置吃起面来。
闻着面香，程溯茶尚且还很怀疑。尝了第一口，才确定这不是京城人做的面，是凉州潇湘人做的。
程溯茶非常肯定，南州一带的面，的味道她永远不会忘。
今天来四扇门时，途中遇到一间“小娘面铺”，没料到程溯茶当时无意间停下的脚伐，竟让江琉念到现在。
话说回来，程溯茶没来逍遥宗之前，江琉一直是安颖门下最小的徒弟，性子活泼，深受师父师姐们的喜爱。
然而有一天，师父师姐们把对江琉的关爱分给了程溯茶。
江琉对她做第一印象是脸瘦瘦的，灰溜溜的，还发着高烧，在安颖师父的怀里睡得很安稳。
起初，江流只是：觉得师父师姐们是为了照顾程溯茶，才无暇顾及到她。
可是时间很快过去，程溯茶的高烧也很快退下去了，怎料安颖发现了程溯茶有验尸的天赋，并且知晓她父母双亡的凄惨身世后，便收她为徒了。
此后，安颖让程溯茶和江琉她们一起进学、习武，还独自给她开小灶。
江琉每天躲在角落偷偷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然后不知不觉中妒火攻心，言语间总是刁难程溯茶。
程溯茶性子冷，不会与她一般计较，但是也让她开始得寸进尺了起来，有一次说得太难听了，师姐听不下去便责难了江琉。
可江琉还不知错，反而振振有词：“你们就是偏心！我说的有错吗？程溯茶她就是野种！不然父母双亡，怎么不去投奔它处！”
程溯茶听到“野种”这个词后，一直乖巧听话的她竟然打了江琉。
这词，本就是她从小到大的逆鳞，在凉州每次想去和其他小伙伴玩耍时，他们都是以“野种”反唇相讥。
要不是这所渭的好“父亲”，她至于如此吗？
后来，程姜绾发现了程溯茶的异常，即使好好说教了那群小屁孩，也不妨碍程溯茶心里种下“父亲”的厌恶。
还有野种……
江琉终究是浸在蜜罐长大的孩子，根本不知逍遥宗大部分女弟子其实同程溯茶一样命苦。
单是偷听墙脚，就让安颖师父训斥好了它好久，更何况“野种”？
于情于理，师姐们不帮程溯茶，难不成帮江琉吗？
江琉撒了这么大的别扭，为何程溯茶后来还要与她要好？
那是因为，要想在京城寻一个人，程溯茶就必须得有一个合理的身份。
而，逍遥宗弟子。
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江琉与她身形不差，拿来当替罪羊是最好不过了。
养成一个合格的替罪羊，还得模仿她的饮食习惯，生活起居。
在一年年的相处中，她们已经十分相似了。
“你不吃吗？”程溯茶问。
江琉抱起胸，佯装嫌弃说：“咦，我可不要，今晚我要吃师父做长寿面。”
也是，安颖师父最喜欢江琉了，生辰时只给她一人下馆子。现在吃饱了，还怎么吃师父做的面呢？
江琉问：“是不是凉了呀，怎么不吃了呢？”
程溯茶百感交集，喉咙有些发痛，吞了吞一下口水。答非所问道：“我们逍遥宗，真的不能和四扇门结永年之好吗？”
“啊？”
江琉突然被程溯茶这么一问，有些踟蹰：“这……我也不知道，现在四扇门算半个朝廷，半个江湖，乱的很。我们逍遥宗当然不能引火上身。”
话音一落——
“吁。”马车外传来车夫的声音，“姑娘，到了。”
唉，奇了怪了，到了逍遥宗居然还没有下雨。
程溯茶回到房间的过程中一直很不对劲，要不是江琉马上要去安颖师父那边，早就去问个究竟了。
吱呀一声，门打开了，程溯茶进去之后，眼睛还处于很空洞的状态。
刹那间，一支短箭从某处飞过来，定在门框上，其中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今晚行动。”
这四个字映在程溯茶的眼帘中，同时脑海浮现出不久之前，一位师姐对江琉说，今晚要给掌门煮药并且送过去。
程溯茶左手不由抓紧腰间上的药材。
慢慢的，烛火逼近另一只手的指腹，可她丝毫不觉到温度的灼烫，眼睛平淡地看着纸片落下去，任由它在焰火中烧成灰烬，任由它被风吹得没有一点痕迹……
与此同时，四扇门还并未知道逍遥宗今晚将会面临的惊天暗涌。
这天一瞧，让人不知是乌云厚了，还是夜晚已经降临，乌黑得像极了女人的发色。
豆大似的雨粒似乎先前蕴藏了巨大的能量，不然它之前怎么一直不下，反而到现在给我们下了个瓢泼大雨。
幸好，李渡在下雨之前来到了食堂。
四扇门的食堂很大很宽敞，还传来一阵烤玉米的香味。李渡走进去，就看到人们各自围着一团，吵吵嚷嚷的，不知在说什么。
苏小棉是女子，穿着一身粉衣，在男人堆中自然显眼。
原来她在这儿。
李渡咧起嘴，径直走去。
“四扇门之所以称四扇门，是因为这幅图中的武器。”
一个小少年顺手把铁扇图递给了苏小棉，继续绘声绘色地讲着：“此物用途之广道不尽，主要是储毒粉长针，远程近程皆可。”
“乃四扇门力量的象征，”小少年似乎很崇拜上官宫轩，突然舞起武来，估计是想突显上官尉上的英雄气概，“我们的上官尉上当年意气风发，龙马精神，手中的案件无一失败，得此‘万花铁扇’乃当无愧。”
“当然啦，如今也是风韵犹存呐。”
天，这马屁拍的。
李渡不由地切了一声。
“……”小少年耳根子灵，也是个护短的主儿，听到李渡的讥讽，立马打断自己的话去反驳李渡，“这位兄台，上官尉上怎么你了，为何你对他如此相逼？今日我在门外都看见了，你居然对上官尉上不敬，真是好大的胆子。”
此言一出，李渡就更为不悦了。
眼前的少年一口一个上官尉上，好不亲切。
“唉，他还真的招我惹我了。”李渡反将一军。
此时，不远处走来一位中年男人，身材剽悍，喝得醉醺醺的，不拘小节地打了一个嗝，惹得众人纷纷捂住鼻子。
“俺说句公道话，众目睽睽之那铁扇是门主亲自赐予他的。普天之下，谁人不知他上官家大少爷是门主的好外甥啊。”
“你什么意思？”小少年立马咬紧牙。
在一旁坐着看戏的人说：“年轻人，我们这说的是事实啊，难不成是假的？”
小少年听到这些人的话，都把李渡这人的忘了，直接顺手把他推到一边。
挺起胸，往前走一步，正想准备破骂一顿，未承想自已却被李渡抢先一步——
李渡哼了一声，也推了一把少年。他走过去：“这位大爷，你的嘴是狗屎做的，怎么这么滂臭。”
一码归一码，李渡是讨厌上官家，但也容不得听到些等儒弱之辈的闲言碎语。
所以，他念“滂臭”两字时，故意加重了好几个调，恨不得把口水喷到那些人身上。
突然间，李渡转念一下，补充道：“啊不，人家狗屎起码是软的，而你的嘴巴，又臭又硬，含沙射影那一套玩得可真是炉火纯青。”
话音一落，整个食堂鸦雀无声……
“啊……”李渡有些许尴尬。
最终，李渡前面的那个彪悍男人再一次发出了一个打嗝声。
随之而来的是，大家的笑声。
氛围又开始热闹起来了。
彪悍男人也许忘记了刚才的争端。他捶了捶脑袋，眼睛似乎很沉重，连回到自己的座位都绕好久。
倾刻，李渡和小少年四目对视。
战争都平息了，怎么好意思再掀起呢？
小少年撂下一句：“算你有良心，再让我听到关于上官尉上不敬的话，我就饶不了你。”说完，就立马走出食堂的大门。
“静候佳音。”李渡很没诚意地对小少年握拳，语调上尽是阴阳。
紧接着，李渡就被苏小棉拉到她旁边坐着了。
拉过去的过程，苏小棉看起来没多费劲，可李渡惨了。
今天来四扇门的时候，苏小棉也拉了李渡一把，导致他的手臂从白日到现在一直隐隐作痛，如今又这么一拉——更痛了。
李渡虽比寻常男子是更加细胳膊细腿了点，但体重也不至于比不上一个姑娘。
所以……
李渡打了个响指，心中敲定：
原来她臂力这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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