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舞毕，下一曲开始奏响之前，喻识和关煜滑出了中心，坐在边廊。
喻识悄悄加深了呼吸。可能是最近有些虚弱，只是跳了一曲，他便心跳得厉害。
关煜第一次来帝都星，对方才的舞曲不太熟悉，对他的状态更是毫无所觉。
眼下，对面的alpha还在热情地向他介绍东部星。
“在堆叠矿能看到五颜六色的矿池，如果看到喜欢的，可以直接挑一些回家……如果您想要亲手挑选，可以挑一块原石送到鉴定部认证，第二天这块宝石就属于您了。”
“堆叠矿？”喻识脱口而出，“我听说堆叠矿经常伴生能源矿……”
那是还没离婚前陆虔好声好气向他解释的时候说的。
意识到这点，他立刻收了声音。
“是，有的能源矿会显出流动的冰蓝色，非常美丽，”关煜略显惊讶，“不过Omega不能去能源矿区参观，如果您想看，我可以带您在半空上飞行，也很漂亮。”
“我只是一时好奇，”喻识只想转掉话题，“待会我们要去礼台……”宣布两大家族联姻的消息。
alpha像是已经明白了他要说些什么，面上透出笃定的笑意。
“别拦着我！”尖利的声音从边廊墙壁上的小门外传来，刚好打断了喻识的话音。
听起来是个年轻的Omega的声音。
喻识没太在意，刚想继续说下去，抬眼便看到了关煜沉下的面色。
这个alpha这几天在他面前热情又礼貌，还从没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说是冷沉也不尽然，隐隐还带着担忧。
于是他贴心地止住了话头，用眼神询问关煜。
“没事，我们继续——”关煜回过神来，不大自然地向他笑笑。
“凭什么？他根本就不喜欢关——”
Omega的声音被及时捂住，但是小门也被破开了。
厅堂里已经有人纷纷转头看向这边。
一个酒杯从小门外摔过来，星点酒液溅到了喻识衣摆上。
“抱歉。”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关煜紧张起身：
“他不是故意的。”
他？
喻识瞟了眼门边，看到一个面红耳赤的小个子Omega。
这Omega脸上稚气未脱，浑身上下透着一种被宠坏的样子。
身上的家徽和关家有点像，或许是远亲。
乐声凝滞了一瞬，陆续有人往这边看来。
喻识看得清楚，关煜起身代门边那人向他道歉时，站立的地方恰好卡在门廊转角处，遮住了大部分人投向小门口的目光。
因而人们只看到了喻家的Omega靠在软椅边沿上的侧脸。
教堂的管理人员大多是兼职，在冼夏节更是松散，毕竟往年从来没有醉鬼敢在教堂闹事，这可是帝都星权贵汇聚一堂的地方。
眼见着议论声如涟漪扩散，喻识揉了下眉，熟练地抽出光屏点了几下。
纤薄的半透明的光幕立刻不知从哪里蔓延出来，如纱衣一般在厅堂里飘荡，半遮半掩，倒是平添几分舞宴的气氛。
这几层纱完美地把其他人隔绝在外。
音乐适时响起，在场的人默契地开始下一支舞，仿佛刚才只是一场幻觉。
那层光幕上印着花枝一样的标识，是喻家家徽和中心医院徽章结合的模样。
医院标识意思是有Omega出现了意外状况，静待医疗支援。
识相的人当下就转过头去了。
至于上边为什么还有喻家的标识……嗐，能在教堂调动这些光幕的，拢共也只有几家。冼夏节宴会是联合办理，没有特定的主理人，但有几个家族永远处于组织者的席位上。
宴会难免出现什么意外状况，但要是有这些家族的人在场处理，那么其他人就可以放下担忧，继续享受了。
“谢谢您。”
教堂外分楼的小隔间内，关煜踟躇一会，欲言又止。
“没关系，他好像有点发烧。机器给他喂了安神剂，”喻识扫了屋内床上面色潮红的Omega一眼，适时露出点温柔，“我在这儿等医护来。”
“他……”
关煜似乎想说的不是这些，但又说不出口。
“一个小时后我回教堂和您一起登台，”喻识打断关煜未竟的话，“您是alpha，先回去比较好。”
他没在乎alpha的僵硬，目送着关煜梦游一般地挪出去，百无聊赖地坐在了一旁的长椅上。
离约定的订婚宣布还有五十分钟，屋里的Omega似乎是成心冲着他来的，他大可以不呆在这里尽所谓的地主之谊。
但他只是不想回厅堂，更不想再跳一支舞。
“唔——你！”
屋里的Omega居然冲破了安神剂的桎梏，先一步醒来。
这少年一睁眼就见到了边上的喻识，似是吓了一跳，脸又涨红了些许。
“您好。”
在边上望着他的Omega衣着精致，就连衣摆上的点点酒渍也成了种气定神闲的装饰，更别提向他问好时的声音，优雅得好像方才的小混乱从来不曾发生过。
少年看得一愣，却没忍住脱口而出的质问：
“你为什么非要和关煜哥哥结婚！”
“……”坐姿优雅的Omega不为所动，只是缓缓打量了他一下，像是在看不懂事的小孩，语调轻柔，“不可以吗？”
他一时哽住，胸腔起伏几下，怎么也做不到像这个Omega一样平静：
“我都听说了，你只是你前夫赌气才想要关家的矿——你又不喜欢关煜哥哥！他……他也不会喜欢你的。”
喻识望着这愤愤不平的少年，一时觉得无趣。
“你的关煜哥哥也没有拒绝这事。”
矿业最近收紧，军部也在渗透，关家能和帝都星的喻家搭上关系自然是好事。
实际上任何一个家族能和喻家联姻都能得到莫大的好处。
关家在东部星域举重若轻，喻家盘踞在帝都星又何止百年。
“可你明明只是和陆将军赌气才要宝石矿……”少年像是终于理清了情况，声音渐小，近似惴惴不安，“你能不能换一个人，东部星矿业世家不止关家一个的。”
喻识对眼前少年的天真涌起一种止不去的厌烦。
这种天真是他很早就被剥夺的东西，哪怕只是一句任性的话。
“半小时后，如果你像刚才一样披头散发衣冠不整地冲进教堂撒泼，那我和关煜的订婚仪式确实会中断。”
他几乎是冷笑着说：
“你可以这么做。”
眼前的少年脸慢慢地白了。
难捱的寂静把空气压得沉下来，也把他的眼泪压出来。
床上的Omega止不住自己的啜泣，还没有放弃：
“可是本来他们没打算过来的。”
关家声势浩荡来了许多人，说是来帝都星寻求合作，实际上就是为了这一纸婚书。
当然，这样做的家族不止关家一个。
要不是喻识离婚了……关煜也许会在东部星找一位Omega做他的妻子。
那么他就还有希望。
关悦泪眼朦胧，抽抽搭搭，说不出什么完整的话来。
“他也只是不想让鉴定部被军部渗透才和你联姻……他不会真心对你的！”
眼见着喻识已经转身向外，关悦几乎是崩溃似的哭喊出声。
却见这向来云淡风轻的Omega停住脚步，回身望他，颇有兴趣似的：
“哦？”
北部和东部星域天高地远，喻识了解不多。
陆虔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吗？
“我，我也只是不小心听到别人乱说的，”关悦顿时慌了起来，“我不是故意的。”
那不是Omega该掺和的事，如果别人知道他说这些，父亲一定会责罚他。
“我不会告诉别人。”
喻识像是洞察了他的不安，笑容淡淡。
二十分钟倏然而过。
医护车的声音已经近在咫尺，喻识施施然走出了门。
他该装扮一下，走上教堂的中央台了。
去宣布他的第二段即将开始的婚姻。
“请留步。”
出乎意料，身着白衣的人员叫住了他。
“病人在里——”
喻识话说一半，瞥到了这名医护上的徽章。
这徽章来自Omega中心，而不是中心医院。
他定睛一看，发现来的车辆兵分两路，显然不是一道而来。
Omega中心么，他也熟悉，是婚姻调解中心的下属机构。
前些日子为了离婚，他不得不给中心上交各种陈述信和保证书，可没少被折腾。
“您好。”水绿制服的另一人从后边走出来，向他介绍，“我是中心的调解员。”
喻识扬起一点很浅的笑，算作致意，没有应答。
从第一次接触这些调解员开始，每一次他们的出现就都不是什么好事。
“您最好不是来找我的。”
“我们从前和您说过许多回了，”面熟的调解员耐心解释，“我们来是为了保护Omega，请您不要误会，好好配合——”
“我们从中心医院接收到了您的病情和治疗状况，加之调解中心收到您和陆先生的财产分割状况的反馈——因此，基于帝国婚姻法和Omega保护法，我们有理由认为，您暂时需要接受陆虔先生的陪同治疗。”
荒谬。
“谢谢关心，但我和陆虔的婚姻存续期已经结束，不方便这样做，”喻识一动不动，“您请回。”
“准确来说，不算完全结束——民政部工作人员应当告知过您，鉴于财产分割还未完成，在十四天内，如任一方有任何异议……”
“陆虔？”喻识第一次忘记了礼貌，“他让你们来找我？”
作者有话要说： 也没有很虐的吧O3O
拍拍O3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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