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样招摇过市不会引起警方的警觉吧？”袁雅妤时不时回头张望，惴惴不安地说道。
驾驶座上的男人穿了一身制服。要是作为寻常人的装扮，肯定显得人老实本分又务实，但放在这位的身上却是怎么看怎么别扭，活活差了一个样板房减去毛胚房的距离。
只听他不耐烦地吼道：“你还好意思问，要不是你暴露了，还用得着我们过来给你当垫背。”言语中不乏嘲讽。
跟袁雅妤一同坐在后座的男人倒是平静，他见二人之间嫌隙渐起，先劝慰袁雅妤道：“最近出了很多事情，调查局那帮人的顶头上司死了，他们都自顾不暇了，又怎么会有精力来管我们。况且我们这次反其道而行，估计他们不会这么快就反应过来。所以你还是先别担心警方的事情，等安心到了东华区地下黑/市给你抹了行踪，你有的是时间操心要往哪里逃。”
只听前座的男人冷哼一声。冯漠远无奈地摇了摇头，倾身上前对他说：“老汪，我们都知道你以前在老板手底下是干大事的，也看出了你对我们这些微不足道的活计看不上眼。但是临行前老板可是交代了，这次的任务很重要。我们跟着老板的时间也不短了，都知道他最忌讳什么。这次袁小姐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老板怪罪下来，我们可都不好过啊。”
老汪这人据说之前犯了点儿错误，被“下放”到他们的部门。提到“老板”二字，冯漠远显然注意到了老汪的嘴角紧闭。他知道，“老板”的施压生效了。
“你总归还是要回原来的地方工作的，这次大概率是我们三人的最后一次合作，马上就要各奔东西，估计以后也没什么见面的机会了。所以啊，我们现在还是精诚合作，先把眼前这个难关给度过了。可别忘了，我们的敌人是谁？那些人可是眼巴巴地盯着我们这些‘二等功’呢，我们不能先自乱阵脚啊。”他为了避免自己的话太重，又特别补充这些话。
老汪从后视镜瞄了他一眼，心想，早就听说冯漠远这人心思活络，还真是谁都不得罪啊。
于是原本火药味十足的气氛渐渐平静下来。
他们没有发现的是，跟踪他们的队伍的气势仍然“热火朝天”——调查局的众人已经被最近连续的案件折腾得个个惨不忍睹，终于抓到了一点苗头，眼珠子恨不得盯进在逃嫌疑人车辆的尾气筒里。
陈小娜安稳地坐在副驾驶，但是平静只是表面现象。
她有条不紊地指挥着散入茫茫人海的追踪者——
“3号注意不要太过靠左，避免嫌疑人察觉。”“前方道路比较拥挤，5号车辆继续前行，保持在嫌疑人车辆的前方。”
“还有我们，接下来恐怕有一个红绿灯间隔，我们既不能跟得太紧，也尽量避免被落下太远脱梢。”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儿，陈小娜就被红绿灯拦了下来。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嫌疑人离去的方向，却突然发现他们变道行驶，偏离他们原本预计的路线。
看到嫌疑人突然的转变，众人心中俱是一惊，难不成跟踪被发现了？
若是被发现了，那么嫌疑人只能在当前这种被警方堵住后路的情况下逃离，这显然是非常困难的。况且路上的人越来越多了，如果嫌疑人要跟他们鱼死网破，双方都占不了便宜。可若他们没有发现，除非是嫌疑人处事警惕，在并不确定是否有跟梢者的情况下为了确保安全才出现这般动作。
这些念头在陈小娜脑中飞速地转了一圈，她果断地选择了后者。看来嫌犯中不乏警惕的人存在，接下来他们的跟踪动作要更加小心了。她这样想的，也确切地让所有追踪的人这样做了。
原本差一点被打散的跟踪队形逐渐在人海、车海中织就了一张不为人知的天罗地网。
在此期间，袁雅妤他们不断地绕路，试图甩开“不存在的跟踪者”以示安全。
一行人紧张快速地往那个冯漠远口中能给人“改头换面”的地下黑/市行去……
停车场。陈小娜隐在暗处查探。
她跟贺临川安排好的接头人点头示意，跟着嫌疑人的脚步走进了那个看似一片祥和的老街。
老街长长的一条望不到尽头，四周都是各种小铺、小店，买什么的都有。有卖各种小吃的，香飘四溢；美容美发美甲，一排一排的架子铺满了整个不大不小的店面墙壁；二手市场，高价回收的牌子抬得比人还高；按摩的小店，全都打着大写的“专业”；坑洼交织的老地板，星罗棋布；防火标语拉开的横幅，横贯在街面上空……
众警员小心翼翼，但却不动声色。经验告诉他们，越是这种看似普通的地方，越可能藏着不为人知的危险。
终于，他们看到了袁雅妤跟两个陌生男人进入了一家不起眼的小店。
迎接他们的是一个独眼的老头。说是迎接可能也不算对，因为他们似乎对这个老头毕恭毕敬，倒显得这个同样不起眼的老头深藏不露。
一众人等不敢轻敌。
接头的人告诉陈小娜，这个老头本名不详，但道上人称“独眼张”，是这片区域排得上号的地头蛇。
这里可不是什么简单的地方，总之，能在这里混的上名的都不是好惹的。
“有问题。”只听陈小娜突然说道，她的神色凌冽起来。
“发现了没，街上的人越来越多了，他们应该是注意到我们了。但是如果我们贸然行动，他们会不会对群众不利。”陈小娜心中暗自有些担忧。
来人似乎看出了她的担忧，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色。“不用担心，这个时间群众可不会来这儿。”同时警惕地观察四周，“群众心里也有数的。”
“后路堵死了吗？”陈小娜环顾四周，观察街区的情况，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她可不相信不是四通八达、没有狡兔三窟。
那个接头的人闻言已经准备动作，自信满满地说：“放心吧，苍蝇都飞不出去。”
接着，一声令下，抓捕行动正式开始。
众人迅速冲入独眼张的那间店铺，还没等柜台前半打着瞌睡的店员反映过来就直奔内室。外面原本蓄势待发的一帮同伙见事不妙，上前械斗的有之，急忙离开通报的亦有之，里面的店员也没想到他们会硬闯，连忙起身，招呼人上前去拦截。只不过动作已晚，陈小娜一行人已经冲进了内室，枪/指嫌犯。
在袁雅妤惊惧的目光和独眼张毫不在意、噙着笑的嘴角下，店中的所有人尽数被捕。
“幸亏带的人多，要不然把裤腰带摘了也绑不完。”接头人笑着对陈小娜称，看来他对本次的成果大为满意。
陈小娜没有回应，因为他看到了一直未露面的贺临川。
贺临川直直走向独眼张，似乎跟他说了什么，陈小娜听不太清楚。接着，他走到了陈小娜面前，说：“把独眼张交给我审吧。”可能是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妥当，他皱了皱眉，补充道：“他很不老实，一般人拿他没办法。”
陈小娜与贺临川对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但我要知道独眼张了解的所有关于袁雅妤和她的同伙的消息。”
贺临川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陈小娜对此心中也有了自己的盘算。贺临川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安排人成功逮捕东华区的地头蛇，看来肯定是早有准备。但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之前不去逮捕独眼张呢。或许，有人在背后阻止贺临川对独眼张，或者说东华区这片地方动手。而这次行动，恐怕不仅是自己沾了贺临川的光来抓捕袁雅妤，更是贺临川借调查局之手给东华区背后出手阻止的人施压。调查局光明正大闯进这个地下黑/市，将独眼张与正在追捕的犯罪嫌疑人交涉的场面记录下来。既然已经“捉奸在床”了，那又怎会有人继续阻止他们将这只狡猾的地头蛇带走呢？任何人都没有理由对这次手续完备的抓捕行动产生微辞。想通这点，陈小娜还是心有疑问，对方究竟是什么人呢？那些人为什么阻止贺临川呢？贺临川与那个独眼张有怎样的渊源以至于他非单独审理不可呢？
不及细想，迟则生变。陈小娜还是尽快带着三名嫌疑人匆忙地赶回调查局了。
多间讯问室的灯亮了。
——
“郑夕纯死亡的当时，你正在什么地方？”
“冯漠远是吧，你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抓起来吧。说，你和袁雅妤什么关系？”
“应聘司机？你家的司机开消防车？你已经违反了《治/安管/理处/罚条例》了，再加上了刚才的拒捕，数罪并罚！你现在最好老实交代，还能从轻处理。”
——
“格丽俱乐部听过吧？不要以为地下黑/市的屏蔽技术是你的保护罩，那东西真要那么好用你现在还会坐在这里？”
“包庇罪可是不轻啊，想好了再说。”
“我们刚才收缴了你的所有通讯设备，你的智脑外连器可不是这样说的，去甘比恩和海特茨隆星的票还躺在你的出行栏中呢。”
——
袁雅妤颓废地坐着，整个人远不如第一次见时的优雅精致。那时的她因为能力出众，年纪轻轻就成为了重点班的班主任，还被评选了州优秀教师，更是备受学生和家长的爱戴和尊重。
“看来你对我们查到格丽俱乐部很震惊？”陈小娜目光如炬，盯得人浑身不自在。陈小娜其实有意误导袁雅妤，让其以为警方是通过她才找到据点。
“就在你被逮捕的同时，那个地方也已经被我们的人给封锁了，所有涉案人员尽数归案。”将产生如此具有“颠覆性”结果的原因推脱到一个失败的逃犯身上，显然会对她的精神防线产生了重大的打击。
袁雅妤呼吸一滞，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
“不要露出这种眼神，你曾经的‘合作伙伴’，除了缺胳膊断腿躺在医院急救室的以外，都在你的隔壁受讯呢。就连你屁股底下的这张椅子，不久前还被你的某位‘同僚’坐过呢。”
只见袁雅妤瞳孔扩大，下颌微垂，身体僵硬，显然是意识到了她已是自身难保。她最后的希望破灭了，那个被她寄予厚望拯救自己的团体已经被打得七零八落，不可能来救她了。
她眼神空洞且颤抖着，缓缓松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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