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雍歆连忙上前拍门，力道之大拍的墙壁都跟着微微颤动，但里面一片死寂，"去找物业开门？"
"来不及了，让开。"
孟褚转身拿出了剑，上前一步，直接劈在了门上。灯光照在剑身上，反射出明亮的寒光，一闪过后，金属门锁和剑刃碰在一起，火光四射。
嗡——
剑身铮鸣，孟褚右手都震麻了，那门锁断成两截，她一脚踹在门上，进入了客厅。
"是有人在招魂。"
白色的雾气在雾中弥漫，一阵奇异的呓语夹杂着诡异的歌声、铃声，飘渺悠远无法听清。生魂在白雾中横冲直撞，像是落入陷阱的猛兽，发出不安的尖叫声。
江煊面色苍白，一动不动的躺在客厅的地毯上。
"江煊，江煊！"孟褚伸手将人拉起来摇晃，拍了拍他的脸，"听得见吗？"
"嗯……"
他像是陷入了梦境，只发出一点鼻音，喘息加快了几分，眼皮挣扎了几下，却没有睁开。
孟褚掏出张纸钱，食指和中指夹住一甩，蓝色的烟火燃起，纸灰的香气弥漫。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风，原本雾气氤氲的客厅，立刻清明了几分。
她扒着江煊的眼皮看了看，"被生魂撞了一下，魂魄有些不稳，没什么大问题。"
"被生魂撞一下就这么严重？"沈雍歆和孟褚一起，把人扶到了床上。
孟褚的手搭在江煊的额头，感受到灵魂的些许不安分，又燃了只安神香，"所以我说，他不像是新魂，但是也没有侵占别人身体的痕迹……"
沈雍歆探着身子看他，"不会是冲你来的吧？"
"冲我？"孟褚皱了皱眉，"我还有什么值得被算计的？"
"这几天听说，除了A市，其他地方的厉鬼也少了很多。"
"那是好事啊。"
"但若是冤魂也一样这么快被消灭呢？"
江煊睁开眼睛，就看见孟褚搭载自己脸上的手和凝重的表情。
那手的触感有些冷，冰的他脸上凉凉的，江煊想拿开她的手，却只感受到她的手指从他手中抽了出去，他下意识的收紧了手指。
"醒了？"
孟褚没什么反应，任由他抓着。
江煊猛地清醒了过来，坐起身来，因为有些发烧的脸色绯红，"我这是……"
"被生魂撞了一下，你的情况比我想象的要棘手，你不能再和生魂待下去了，今日我们就去找生魂的躯体，将他送回去。"
"今天？今天是星期四，我要上班，对，上班，几点了？"江煊的目光落在对面的电子钟上，10:24
"十点了？！"
"已经帮你请假了。"
"谢谢……"江煊的心里莫名的送了一口气，甚至生出一点雀跃欣喜来。像小学突然得知明天不用上学，而是去春游。
结合江煊这几日的观察，生魂对咖啡、A大、电脑、ddl、引用这几个词反应很大，孟褚推断它应该是A大的学生。
A大地处A市西侧，附近还有几所职业高中、职业大学，因此在轨道交通中，专门将这个区域称为"大学城"。
下了地铁步行八分钟，就是A大的正门，两个灰白色的石柱，中间一块巨石雕刻着校名。正值中午下课，许多学生正从门口涌出。
江煊来到这里才发现，在这么大一片校园区域，要想找一个异常的人简直是大海捞针，他总不能拦住这些人一个个问，"同学，你的朋友最近有没有异常？"
真这样做，大概很快就会被保安请出去。
"先去吃个午饭吧。"孟褚走向食堂，目光从一个个窗口扫过。
"我去下洗手间。"
江煊洗手的时候，又有几个男生推门而入，其中一个伸手揽住了他的脖子，"煊哥，怎么在这，马上上课了。"
江煊的脑海里像是被人搅了一下，他原本推拒的动作停住了，"我怎么在这里？"
"是啊煊哥，上个厕所掉坑里了，舍长还在帮我们占位呢，快去。"
江煊跟着男生奔跑起来，进了一间教室。明明是课余时间，但是每一个都安静的坐在座位上，没有一个人说话。
第一排的女生回过头来，看了一眼他。
江煊觉得自己一定在哪里见过她。
孟褚吃完了饭，看了一眼时间，八分钟了，江煊还没有回来。
她向江煊离开的方向走去，看见了楞楞地站在走廊里的人，走上前去在他眼前晃了晃手，"醒醒。"
江煊抓住了她晃动的手，
"学姐，我喜欢你。"
"啧，"孟褚有些头痛，"这是又染上了谁的执了。"
她看了眼远处的的紫色漩涡，扯着江煊的手臂跳了进去。
像是电梯一样的轻微失重感，上课铃声响了起来，一道严厉的呵斥在头顶炸响，"响铃结束后还在走廊上的同学，扣分记过！"
孟褚没有带剑，环顾了一下四周，校园里也没有什么趁手的武器，只好先拉着江煊进入教室。
教室里大约二十几个人，都坐在座位上看书，没有人说话。孟褚将江煊塞进角落的座位里，自己坐在了他旁边。
桌上堆满了各种参考资料、练习册、试卷习题。孟褚随手翻开一本，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鲜红滴血的字，"死"。
江煊这会清醒了几分，他用力按了按眉心，"这是哪？"
啪——
一根铁尺敲在了江煊的桌面上，木质的桌面被打的微微断裂，露出一截尖利的木刺来。
江煊连忙闭上了嘴，这一下子若是打在身上，一定会打断骨头。
"不许讲话！"
他看向凭空出现的这个人，看清他的模样后，突然有些想吐。人类的头颅上长着几十只眼睛，位置不一但全都盯着他看，额头上的几只眼睛为了将视线聚集在他这里，都快向下翻白眼了。
"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答案吗？！"
铁尺又一次的举起来，但没有落下，这位"老师"从喉咙里格格笑了几声，"你来说一下第二题选什么？"
江煊低头，勉强从印刷模糊重影的练习册上看出题目，下列有关种群、群落和生态系统的叙述，正确的是：
A.种群密度是种群最基本的数量特征，调查田鼠种群密度常用的方法是问卷调查法
B.群落演替过程中生物多样性逐渐降低，人类活动往往会改变演替的方向和速度
C.人类越少的生态系统越稳定
D.大范围服用农药可以改变人类的抗药性基因频率
"选什么？"
老师的几十只眼睛盯着江煊，江煊被那么多的视线盯着，拼命想要低头看题，脖子却像是梗住了一样低不下去。
"看题，看题！"
老师又喊了起来，这一次江煊看清了他张开的嘴，里面像是鲨鱼一样尖利参差的牙齿，细而长的舌头露出一点尖尖，不住地抽动着。
"选……"
江煊的脑子飞速地转动着，调查田鼠使用问卷调查法，肯定不对。群落演替过程中生物多样性应该是逐渐增加，B也不对。
人类越少的生态系统……这个，没听说过，先略过。
大范围服用农药？
越是思考，江煊的脑子就越是糊涂，他一点也不想看试卷，只想看向身边的位置。
看向那个脸色冷漠，语气不善，但总是令他感到莫名心安的存在。
江煊抬起眼睛，"老师"那张脸上几十只眼珠转动了起来，向着不同的方向看过来又看过去，机械的重复着，"选什么？"
哪一个选项都不对，只有第三个没听说过。
三长一短选最短？
要选吗？
"老师，这道题有问题。"
一道声音打断了江煊的思考，他的视线转过去，看见一个娃娃脸的女生咬着笔杆，小声的说了一句。
江煊猛然反应过来，他是跟着孟褚来的，这里并非真实的世界，不能用惯常的逻辑去思考，厉鬼也不在他的业务范围内。
"孟褚……"
孟褚抬了抬眼，有些惊讶他这么快就恢复了，就听见他继续道，"孟褚学姐，这道题我不会，可以教教我吗？"
孟褚刚抬起的眼又垂了下去。在执的环境中，越不正常，越带有执念的人，越安全。
大部分的执对于误入的生魂只有一个念头，同化他们，让他们也带有执念，永远的留在执里，变成它的养分和一部分。
因此它会格外注意清醒和想要打破这里规则的灵魂。
就江煊目前这个状态，孟褚觉得他还挺安全的。
"老师"有些遗憾的咂了咂嘴，转身向讲台走去，"是有点问题，这道题不在我们的讨论范围之内，我们来看下一题……"
江煊坐下，孟褚扔过来一本黑红色的小册子，他翻开第一页，密密麻麻的字映入眼帘：
请时刻牢记，你是一个人，你不是机器，你不是机器，你是一个人，你是一个人，你不是机器，你不是机器，你是一个人，你是一个人，你不是机器，你不是机器，你是一个人，你是一个人，你不是机器……
在这密密麻麻的小字底下，透出原本的印刷字体，《学生守则》。
1.学生是人，是处在社会法律权力管辖之下，而不是处在所在学校或老师的权力之下。
2.学生在任何时间均须受人道的待遇和保护，不得对学生加以肢体残伤或供任何科学试验，不得使其遭受暴行或恫吓及侮辱，禁止对学生施以惩罚措施。
3.不得基于性别、出身、成绩或财力或其他类似标准而对学生有所歧视。
江煊看完第一页，手指摸了摸侧面，发现后面的纸张被什么东西粘住，无法撕开。
下课铃声响起，"老师"收起了戒尺，语气阴森，"课间不要随便走动，撞到人可是会很危险的。"
孟褚置若罔闻，等那老师一离开教室，就从后门进入了走廊。
江煊跟在她身后，"学姐，这也是厉鬼的执吗？"
孟褚："不是厉鬼的，是普通人的。"
"普通人的也这么可怕吗，那今后和学姐要去看厉鬼的，不是更恐怖？"
孟褚还没来得及接话，江煊又继续说下去，"不过能帮到学姐的话就好。"
"你想不想看看你自己的执？"孟褚问。
"我的吗，我怕吓到学姐呢。"江煊不知道是因为执的影响，还是把孟褚当成了什么人，说话温声细语的，生怕吓坏了她一样。
"那确实会。"孟褚点了点头，"好好说话，别逼我把你打清醒。"孟褚摸了摸袖带里的纸钱，不太想浪费。
"学姐你……"江煊的表情有一丝裂缝，但还是又换回了温和的微笑，"这里为什么会这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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