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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十六章

然而无论谁走谁留,都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

江阿行问:“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事?”

喻浮陵道:“喝酒。”

江阿行眼睛一亮,又问:“哪来的酒。”

喻浮陵的眼睛也很亮:“偷来的酒。”

说到“偷”的时候,喻浮陵又想起李灵犀的话,想起她字字诛心的诘问,但此刻他已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只想做个毫无廉耻之心的人。

铸剑山庄有好酒。

韩笑雨提到过,知道喻浮陵爱酒,特意写了信来馋他,好引着他早点儿来陪自己玩。

酒是欧也难的酒,欧也难不好酒,据说是曾经某个求剑的人送的,是跟欧也难的剑一样名贵的酒。

这酒藏了有多久,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答案唯有打开酒封的那一刻才能知晓。

但无论如何,这酒现在一定很好喝。

酒藏在哪?不用韩笑雨告诉喻浮陵也知道。

铸剑山庄分为两半,一半铸剑,一半起居,唯有欧也难这个主人,铸剑和起居合为一体,他拥有这么大的山庄,却始终只在一个地方活动。

铸剑室。

但他们刚打开窗户,身后就有人劝道:“铸剑室里没有酒。”

二人转头,才看见站在炉边的春大师。

她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手中举着一把小小的锤子,敲下去时却没有半点声音,正如她这个人一样。

被人抓了现行,江阿行颇有些羞惭,他低声道:“俺只是…俺只是……”说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毕竟今虚子的书中从没有写过偷酒失败的大侠。

春大师继续说道:“那坛酒已在师父被杀的当晚就打碎了。”

欧也难死在铸剑室,在铸剑室里打斗总会毁掉一些东西。

于是江阿行脸上的羞愧变成了痛惜:那么好的酒,居然没有一个人知道它的味道。

他甚至做出了一个十分不合时宜且幼稚的举动,朝着铸剑室的方向使劲动了动鼻子:“那酒一定特别香吧。”

若夏大师在场,一定会气得忍不住将他的鼻子割掉,但站在院子里的是春大师。

她只是愣了愣,才摇头道:“好像没有什么味道。”

说完她也觉得不可思议,脸上露出回忆的神色,继而疑道:“难道是我忘了?”

还是因为老了,嗅觉也跟着退化了。

不过无论是哪种原因,对于她这个年纪的人来说,都不是一件值得过分在意的事。

可是她不在意,还有别人在意。

喻浮陵十分认真地恳请她再仔细想想:“您真的没有闻见任何味道?”

任何味道,包括酒的味道,和血的味道。

在春大师给出了否定的答案后,喻浮陵的表情忽然变得奇怪,接着竟然请来了夏秋两位大师,问了同样的问题。

动静引来了了心和方明二人。

对于喻浮陵的问题,秋大师给出了与春大师同样的答案,只是夏大师果然愤怒,以为喻浮陵在故意戏耍他们。

“不过是一坛酒,能有什么问题!”

喻浮陵轻声道:“酒没有问题,是酒香有问题。”

正好了心在,喻浮陵请他帮忙检查了春秋二人的身体,证明他们的嗅觉毫无问题。

两个嗅觉正常的人,为什么会闻不到刚刚打烂的酒香?

酒怎么会没有酒香,难道别人送的是假酒,是一坛清水?

还有欧也难的死,刚死的人,刚流的血,怎么会没有血腥气?

不等众人想明白,喻浮陵突然笑了,这让认识他的人都很惊讶,因为他从不会做出这种罔顾别人情绪、随心所欲甚至侮辱死亡的事。

夏大师怒声道:“你笑什么?”

喻浮陵说:“我笑韩贤弟的冤情可洗。”

“欧大师不是他杀的。”

秋大师道:“你怎么证明?”

喻浮陵道:“因为你们没有闻见任何味道。”

他说“你们”,夏大师同样没有反驳,只是瞪着喻浮陵,要他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喻浮陵解释:“那晚铸剑山庄还有一个外人,一个能让铸剑室里所有味道都消失的男人。”

“什么?”

此言一出,在场诸人皆面露惊色,除了方明身侧的了心,没人注意到他手中的佛珠捻动愈快。

春大师紧跟着追问:“是谁?”

喻浮陵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继续解释:“你们说欧大师是被一剑封喉,说只有韩贤弟的剑能够做到,但正因为韩贤弟能够做到,所以他才不是凶手。”

“一个可以一剑封喉的人杀人,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再砸烂一坛酒呢。”

“这坛酒,只能是被欧大师打烂的,是他留下来的、关于凶手的线索。”

“他认出了这名凶手,可他已经无法说出或是写下对方的名字,唯有这坛酒香,能够指出真相。”

春夏秋三人皆见识过韩笑雨的剑,所以他们无法反驳喻浮陵的理由,更不能替喻浮陵解释酒香消失的原因,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沉默地等待喻浮陵说出最终的答案。

“凶手是谁?”

“谢照水。”

……

倚楼回望风停处,半轮明月斜照水。

谢照水不爱香,但他总是隐藏得很好,既不暴戾,亦不疯狂,所以只有极少的人能够意识到这件事。

他们与谢照水同处一室时,鼻子就失灵了,什么味道也闻不到,而等谢照水一走,消失的气味又开始争先恐后地钻进鼻腔,几乎惹得他们打喷嚏。

久而久之,他们提起谢照水,便会说:“他是一个没有味道的人。”

但谢照水其实是一个很有味道的男人。

他气宇轩昂,仪表不凡,刚刚好的家世,刚刚好的个头,刚刚好的身材,刚刚好的容貌,与别人站在一起时,既不会逊色太多被人贬低,亦不会超过太多使人嫉妒。

因此一开始很多人都愿意和他做朋友,和他站在一起。

只是后来谢照水便既被人贬低,又被人嫉妒。

旁人贬低他:就他那个样子,怎么配得到天下第一美人的芳心。

旁人嫉妒他:他居然真的得到了天下第一美人的芳心。

天下第一美人不仅美,而且香,令人见之欲醉,闻之欲醉。只是旁边一多了谢照水,就从原本的高楼明月变成了水中明月。

这真令人愤怒,不过世人愤怒的不是明月自甘堕落,而是沟渠以为自己可比江海。

于是没人愿意跟谢照水站在一起了。

不过谢照水不在乎,他有明月就够了。

但明月始终是明月,即使偶尔临水照影,她也始终高高挂在高楼之上。

谢照水开始害怕了,担心了,那些窸窸窣窣的诽谤谣言诋毁忽然都涌进了他的耳朵,打破了他的心防,让他越来越自卑和愤怒,明月是不用入凡尘的,水却永远离不开地面的承托。

他对明月说:“我还没有完全地拥有你。”

他要留住明月,把她拉下凡间,让她再也无法乘云归去——首先,凡人怎么会有如此异香。

谢照水尝试了很多方法,然而无论他如何遮掩清洗,都无法除去明月身上的味道,她依旧香得让人倾倒。

最后谢照水找到了一个办法,他像一朵乌云,一阵雷雨,只要他出现在明月的身边,就能轻而易举地遮掩住明月的光芒,让她再也散发不出任何香气。

他把自己完全变成了一个没有味道的人。

……

或许是才刚不久听见这三个字,或许是上一次失去理智时让他犯了大错,所以再次提到“谢照水”的时候,喻浮陵的内心十分平静。

他甚至已经想到,这是一个圈套。

谢照水为何要杀欧也难?

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的问题在场的人都无法解答。

有些人,比如江阿行和方明,并不知道谢照水是谁。

而有些人,即使听过他的名字,对他也不会有太多的印象。

“谢照水?”春大师皱眉,慢慢思索:“是不是很久以前长安谢家的那个状元郎?”

夏大师和秋大师也跟着回忆:“好像是。”

当初长安谢家以硬路功夫闻名江湖,“谢氏连环腿”与“天罡地煞点穴手”各占武林鳌头,谢家无论男儿女儿皆是豪爽粗犷、举止不羁,结果到了谢照水身上却全然相反。

谁也没想到谢家居然出了个状元郎。

彼时的朝廷,考上了状元郎又有什么用。

但考上了状元郎又很有用。

至少谢家嘴上说着不屑做官,等到喜报传来,还是摆了七天七夜的流水宴,邀请了无数英雄豪杰,并且特地带谢照水来到铸剑山庄,携重金求欧也难为谢照水打一件合适的武器。

可最后谢照水背着谢家人,跟欧也难说,他不要什么武器,只求欧也难为他心上人打造一副世上仅有的首饰。

欧也难气得不轻,春夏秋也各自劝过谢照水,他把铸剑山庄当成什么地方,要不是看他态度诚恳又年轻俊美,不然早被轰下山去了。

但年老人哪能跟年轻人比耐心,年轻人多的是时间。

谢照水在山庄外跪过求过,打扫山路,烧炭挑水…最后终于求来了欧也难的点头,捧着一对鱼鸟合欢簪下了山。

事后春大师问欧也难为啥答应,谁知欧也难嘿嘿一笑:“我的手岂是用来浪费在这种东西上的?那不过是我烦得慌,偷偷从山下买来糊弄他的,就值十两银子。”

春大师哑然,其实十两银子已算不低,但那岂可与铸剑名家欧也难的手艺相比?而且随手买来的又不是什么万中无一的款式,只怕就算能骗得过谢照水,也骗不了他那位“万中无一”的心上人。

欧也难不在意,后来春大师还担心过一段日子,怕对方发现上当再找上山来。

不过等了等,什么也没有发生,她再也没有见过谢照水,渐渐地也忘了这件事。

难道时隔二十多年后,对方才恍然大悟发现被骗,又因此杀了欧也难吗?

那未免太荒唐了。

夏大师道:“就算是他,他能杀得了师父?”

喻浮陵道:“能。”

一旁的江阿行也迅速地在脑子里翻阅今虚子的书,他从未见过这个名字,更从未读过一位姓谢的绝世高手,他忍不住问道:“这个谢照水的武功很高?”

喻浮陵未开口,身侧的了心忽然回道:“万中无一。”

谢照水是个万中无一的高手。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心身上,江阿行问:“了心师父见过这个人?”

了心点头。

喻浮陵的瞳孔一缩,追问道:“何时?”

了心回望他,说:“十年前,四竹山,莲花寺。”

江阿行知道,了心就是莲花寺的和尚。

喻浮陵也知道,十年前,了心杀了一个人,这是他第一次杀人,杀的是莲花寺的主持,将了心捡来养大的恩师。

今虚子的书中写,那是一个明月高照的夜晚,和尚好心发现主持觉尘与魔道勾结,一直暗中将养在寺中的孤儿卖与他们做“人畜”,莲花寺变成了有来无回的地狱,好心一怒之下替天行道大义灭亲,在佛殿前一杖击杀了觉尘,救了无数孤儿的性命。

了心是个和尚,他不会否认这件事,他只是想事实求是:“是谢照水助贫僧杀人。”

觉尘能教出了心这么个徒弟,武功自然不低,甚至他已深知了心的禀性,早该有所防备,无论如何了心都没可能做到第一次杀人,就能一击毙命。

“当时佛殿里也是忽然没有了任何味道。”

莲花寺不算小寺,正因为声名远播,善名远扬,才会有许多孤苦人家或走投无路的父母把孩子送到这里——这样的寺庙每日都被香火笼罩,无时无刻不充满着令人心神宁静的佛香。

当这个最重要的味道突然消失时,了心自然会觉察到,包括觉尘也知道。

了心犹记得,那个瞬间的觉尘脸上立刻露出笑容,因为来的是一个他认识的人,他对对方说道:“你稍等,待我解决了孽徒,再陪你下棋。”

觉尘的棋艺也很高明。

了心没有回头看来者是谁,他十分清楚觉尘的意思,因此更不能分心,同时不免愤怒失望之余多了一丝伤心。

觉尘亦是绝不肯回头了,而今夜自己必会死在这里。

觉尘的出手又快又狠,似乎陪客人下棋比杀徒弟还重要,他不愿浪费时间,“九九梅花棍”招招不断,了心则因为面对的是有多年养育之恩的师父,始终无法还击,只能被打得退无可退。

觉尘看出他的退让,面上更喜,手上更急。

就在了心以为自己会死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笑语:“怎么这么无趣啊。”

于是了心的肩膀被人轻轻一推,他的木杖不由自主地往前一挥,正中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觉尘的面庞。

“谢照水……”

伴随着觉尘最后一句话,了心猛然回头,只能看见一个飞向明月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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