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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二十四章

自古以来父骂子天经地义,子辱父天打雷劈。

君不见县衙之内子告父还要先戴木枷,此时虽身不在公堂,但加诸于柳南星身上审视与蔑视的目光,远比枷锁还要坠人心肠。

“可怜天下父母心。柳世侄,你的遭遇虽令人心痛扼腕,然而你父亲也未必没有他自己的苦衷,方才的话就权当一场玩笑,你还是速速退回南岛,不要再惹你父亲伤心了。”座中一位中年长髯男子率先起身,他身侧立着一柄红缨偃月刀,刀锋冽冽,威武非凡。

他的语气充满关怀,神色更是慈祥得如同柳南星亲爹一样,彷佛下一刻他就要伸出双手拥你入怀——如果没有听见他的字里行间维护的满是另一个人的话。

柳南星嘴唇嗫嚅着还未开口,身边的人先笑道:“都说关中美髯公杨茂杨大侠是最讲公平正义的人,如今一看,真令晚辈失望至极。”

听见如此嘲弄至极的话,杨茂眼也不眨,依旧一副和蔼关切的神色,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既包含了对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的纵容,也是对他们难通礼数的无奈。

唉,都说交友见人品,有这么狂妄的朋友在身边,柳南星的忤逆不孝也就有迹可循了。

座间有人冷笑:“哼,身为人子,不能忧父之忧,身为子侄,反倒纵容旁人中伤长辈,如此不孝不敬,真是令人见之生厌。”

旁边立即有人和道:“说得好!不愧是‘快刀’孟熊,心直口快,快刀快语。”

说完对方又望着前方的白虹潇道:“白虹家主还不快下令将此二人赶出去,莫要耽误了令千金与柳神医的好时辰。”

若是旁人开口,白虹潇大可敷衍而过,但此人发话,却不得不让他慎重以待。

因为他正是当今皇帝的第七子,汝南王郑轻钰。

一个志不在朝堂之上,潇洒恣意只爱游山玩水的皇子,是不会被现在以及将来的掌权人所忌惮的,相反地,他们会给出对方最大的优待以示情深意厚皇恩浩荡,所以郑轻钰是除了东宫以外唯二还活在世上的皇子之一,而他活下来的原因是他曾经差点儿死过一次——他在皇宫家宴上替太子长兄挡了一箭,一箭穿心,几无生还之可能。

但柳决明救了他,不仅救了他的命,更救出了他这辈子都不会缺少的荣华富贵。

没有柳决明,就没有今天坐在这里的郑轻钰。

正如没有柳决明,就没有现在仍将一柄二十四斤重的偃月刀舞得虎虎生风的杨茂。

亦如没有柳决明,就没有出手如电收刀无声的孟熊。

没有柳决明,这里的宾客甚至不会坐满三分之一。

谢照水问喻浮陵:“你之前是不是一直奇怪,为什么婚宴会设在白虹潇的府上。”

喻浮陵的确奇怪,难道柳决明就一个宾客也没有吗?

如今他才明白,相反,柳决明恰恰是交友如云,才会将这些人都请到白虹潇这里。有时候,示弱才是最好的挑衅。

比如现在,无论是柳南星还是柳北星,家丑总要外扬,但解决家丑却不必再要他亲自出手——一个合格的慈爱的父亲,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主动伤害他的儿子的。

说话的人不止郑轻钰杨茂和孟熊三个,这些人的地位也未必他们三个低,他们的话交织在一起,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既将柳南星困得无处可逃,也让白虹潇寸步难行。

他只好挥袖道:“南星,你走吧。”

若不是韩笑雨,柳南星早已支撑不住身体,但他依旧没有逃,而是借着韩笑雨的肩膀一字一句道:“我不会走。”

“难道你真的......”

白虹潇的话未说完,柳南星就打断道:“我对念夜只有兄妹之情,绝无非分之想。”

白虹潇怒道:“那你为何非要来此破坏婚礼?”

柳南星握了握拳头,低声道:“因为我不愿跟您一样,眼睁睁看着念夜掉进一个无底深渊。”

他声音虽小,然而在场之人哪个不是耳聪目明,不仅白虹潇变了脸色,就连柳决明身边的新娘子也跟着颤抖了一下身体,更不提坐席中的众人,个个哗然不止。

“太过分了!俺可看不下去!”伴随着一道洪亮的喝声,一个身影忽如飞鹰般跃出,朝着柳南星急扑而来,只是还未碰到柳南星的衣袖,便被一把剑挡在身前。

剑尖顶着他的胸膛,剑的主人依旧含笑:“阁下何必如此急怒,人家父子之间的事,与你何干?”

那人虽然背生冷汗,但还是高高挺着身板,绝不让别人看出他有一分退缩,闻言只是哼道:“俺王大金虽没文化,却也听过‘孝子之至,莫大乎尊亲’,一个人若是连父母亲长都不尊敬,又怎能称之为人?这样的人又怎配出现在白虹大侠的府上。”

他的视线故意落在韩笑雨的右掌上,又道:“早听闻西蜀韩氏有个少年天才,最后也因杀亲弑兄被逐出家门,如今一见,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晋北有三金,金钩金环金刺,王大金正是其中之一的“金钩钓雁”,他们兄弟三人武功平平,却素有善名。因三人从小皆是孤儿,遇善心人接济才得以存活,成名后虽爱金如命,但仍旧在晋地广开善堂,救济过的孤儿大小也有几百个。

见到三金的人,总会为其相貌和行为的巨大反差惊讶,但最终又都因此而更加佩服他们。

所以王大金的话,在场的很多人都愿意听,也听了进去。

柳南星身子发抖。

他的确是个胆小的人,如今被千夫所指亦让他痛苦得想要吐出来,但他发抖却并非因为惊吓,而是痛恨自己如此没用,再次拖累到一个无辜之人。

......

“我见过你。”柳南星看着王大金道。

韩笑雨的剑收了回去,他并不想在杀人之前浪费体力。

没有被剑指着,王大金反而因为柳南星的话不自觉地退了半步,他强笑道:“你说什么?”

柳南星重复道:“我见过你,在南岛之上。”

王大金抹了抹汗道:“柳神医于俺有恩,俺曾几次前往南岛拜见,柳小公子见过俺也不稀奇。”

柳南星点头:“你一共上岛三次,总共带了四十七个人。”

这话莫名其妙,然而听的人却瞬间白了脸,王大金下意识地立即转头去看堂内的人——柳决明已是面带寒霜,他不必回头,用更加和缓地语气说道:“白虹潇,吉时快过了。”

众人也想不到此时柳决明更关心的居然是这个问题,更想不到他会直呼白虹潇的名字——哪有女婿直呼丈人大名的道理。

可白虹潇就像是没听见那三个字一般,只点头道:“吉时是快到了,该继续拜堂了。”

伴随着他的话,傧相重新喊出“夫妻对拜”四个字,所有人都恨不得多长一双眼睛,好一边瞧新人拜堂,一边去看柳南星的反应。

只是傧相扯着嗓子刚喊出第三个字,一粒从远处飞来的花生米,忽然点上了他的哑穴,“对”字的尾音便卡在了喉咙里,再也无法说出。

众人转身望去,左侧席间有一人正含笑而立,他白衣胜雪,眼睛亮如寒星,他嘴角的弧度永远是那么恰到好处,既不让人觉得轻佻,也不显得十分自傲,所以无论是在何处见到这张笑脸,别人都很难升起厌烦情绪。

所有人都在瞧他,唯有他身旁的那个人仍旧低着头,彷佛酒杯里有着看不完的千万美景。

站着的人说:“白虹伯父,只要人合适,什么时候都是吉时,为了白虹姑娘的终身幸福,就算耽搁片刻又有何妨,您说对不对?”

白虹潇正在听喻浮陵讲话,可对方说了什么他一个字也没听清,他的目光忍不住落到坐着的人身上。

他为什么坐着?

于是白虹潇又去看喻浮陵,他忽然发现对方有一双很熟悉的眼睛。

这双眼睛正望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白虹潇点头道:“对。”

他很不想说出这个字,但他已没办法,因为他发现自己其实已经老了,都说人越老越固执,但实际上最固执的还是那些没有撞过南墙的少年人。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笑出声,他知道柳决明是绝对笑不出来的,所以他便连对方的那一份也一并笑了出来。

等笑声停下,他才问柳南星:“你还要说什么?”

当别人不让开口的时候,柳南星还有许多的话要说,可现在别人都等着他开口,他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了。

他忍不住去看新娘子,忽然看见对方的手正紧紧绞着手中的喜绸,因为太过用力的关节泛着微微的惨白,像是昭示着她不安和恐惧的内心。

柳南星上一次见到这样的白虹念夜,还是在她第一次走进仁济山庄的时候,他被自己父亲疯狂的念头逼到走投无路,最终还是忍不住找到了这个自己只见过几面的青梅竹马,想求她帮忙。

看清了仁济山庄的真实面目的白虹念夜也是这样不断用手绞着衣角,明明两人并无任何情谊,但那一刻,他却真实地感受到了从对方身上传来的一股从未有过的怜惜与同情。

然后他便利用了这种感情。

他一手将对方推进了这个深渊。

座中有人喊道:“怎么,柳公子方才能说会道,居然也有怯场的时候?”

说话的又是快刀孟熊。

柳南星看着他,开口道:“我见过你。”

又是一模一样的话,对方嗤道:“这是自然,当初我被仇家砍断手筋,前往南岛求见柳神医,令尊为我缝制伤口的时候,柳公子就站在一旁......记性好的不止柳公子你,只是可惜,我去南岛并无任何人陪同,柳公子又有何说法?”

柳南星道:“你的诊金原本是一千两白银,但后来你又加了一斛漠北的寒珠。”

孟熊隐隐意识到对方要说的是什么,连忙抢道:“若非柳神医医术高明,我只怕早已拿不住自己的刀,多付些诊金又如何,我亦心甘情愿。”

柳南星摇头:“你的那一斛明珠,是为了买十个人。”

“筋脉缝合难于登天,中间差一丝一厘都会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在你的手恢复之前,仁济山庄里有十个病人被割断了手筋。”

孟熊已经如坐针毡,他不由自主地缩回放在桌上的手,哑声分辨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跟我没有关系。”

“啪啪。”坐在中间主桌的郑轻钰忽然起身鼓了一下掌,他扬起下巴,轻蔑地看着柳南星说道:“一千两白银加上一斛珍珠就能治好一双即将残废的手,对于用刀的人来说,手就等同于自己的性命,这么低的价钱就能买回一条命,听到的人谁不会夸一声柳神医高义,你不该引以为傲,难道还想用此来攻击你的父亲吗?”

“引以为傲?”柳南星似乎愣住了,他出神地盯着对方,直到对方再次冷笑:“怎么,你又想说见过本王吗?”

谁知柳南星只是摇头:“我没见过你。”

郑轻钰勾了下嘴角,刚要坐下时,又听对方继续道:“但我见过一个跟你长得很像的人......”

“找死!”郑轻钰低喝一声,瞬间飞身出去,掌中一口短剑精光四射,如霹雳般朝柳南星的眉间刺来,在此之前谁也不知道郑轻钰竟然有这么好的身手。

但再好的身手,剑至身前仍被另一柄长剑挡下。

郑轻钰的眼中闪过一抹狠戾,他知道对方就是一剑无敌的韩笑雨,但他更知道对方绝不敢伤了自己。

“韩公子,此事与你无关,希望你莫要挡本王的路。”

韩笑雨仍在笑,只是他的笑比喻浮陵的多了几分快意,他说:“柳南星是我的朋友,他并没有说错什么,所以我不会让开。”

“你要是怕听他的话,你可以直接离开。”

“呵,”郑轻钰也笑了一声,“都说韩笑雨的无风剑法天下无敌,那本王今天就来领教一回!”

他瞬间欺身上前,竟似要直接用短剑对长剑,即使他的剑法奇诡巧妙,仍无法弥补尺寸上的差距。就在韩笑雨的剑尖即将触到他的胸前之时,只见他手腕微动,短剑竟然立马变成了一柄身长三尺七寸的长剑,远比韩笑雨的和光剑还要多出四寸。

此时韩笑雨已无法避开,那把剑眼看就要插进他的肋下时,忽然寒光一闪,郑轻钰脚下恍然一变,剑身擦着韩笑雨的衣襟直接刺向了一旁的柳南星。

郑轻钰嘴角的笑容逐渐扩大,却听见身后传来几声惊呼,同时一股刺骨的凉意窜进心里,他低头一看,半截雪亮的剑尖正在不断地往下滴血。

......

“韩笑雨杀了汝南王,诸位绝不能让他活着离开这里。”白虹潇说道,他一挥手,便有无数人影立刻冲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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