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为看着沈皆，看上去还算镇定，但紧绷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
沈皆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却发不出声音。
贺为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这段时间他也不是没跟秦照交涉过，秦照却说沈皆想做的事他也不能做主，很明显是在搪塞他。沈皆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儿，如果不是背靠秦家，想在厉城跟贺为作对抢人简直是天方夜谈。
所以这次不仅是要抓回许文也，还要永绝后患。只有沈皆和秦照分道扬镳，没了秦家从中周旋，才能把许文也牢牢摁在手心里。
贺为站起身，脸上那点戏谑的笑意消失，垂目冷漠地看着沈皆。
沈皆知道贺为不会骗他，谎言是很容易拆穿的，所以没有必要。但是很奇怪，面对秦照想要杀他的这个事实，他本该立刻痛不欲生伏地痛哭的，现在却出奇地冷静，平且尽力保持着说话的平稳。
“我的事就不劳贺少操心了，如果你真的还对许文也有点真心，就别逼他太甚，不然只怕最后你追悔莫及。”
说完他抬起眼跟贺为对视，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都到这个时候了，不仅没有失态，还能想着别人。贺为对他的看法倒是变了几分，从前只觉得沈皆不过是秦照养的一只会反咬主人又不好控制的疯狗而已，现在看来他能跟着秦照这么多年也是有原因的。
贺为没接话转身走了，浓黑色的军区制服在沈皆眼前一晃而过，不一会儿跟着的人也一起撤了，咖啡厅恢复如常，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等人走了，一直拉紧的弦泄了力，沈皆才觉得有什么东西痛得他快喘不过气，有些茫然地朝着痛感源头摸过去，发现原来是自己的心脏，它扭曲地跳动着，这是自己还活着的证明。
——沈皆却觉得自己像是已经死过一次了。
两年前，他和秦照闹得不可开交。在他刻意去会见秦家那些家族成员并且故意没有避开私家侦探的拍摄时，他就知道自己要面临一个结果了。要么是秦照妥协，放弃订婚，要么是他永远离开厉城。
他能想到秦照大概会选择后者，所以张明意让他去清河湾跟秦照详谈，他就知道谈的会是什么，秦照要彻底抛弃他了。
他以为秦照会把他送到国外的一个小镇甚至小岛，再也无法回来。曾经因为留学要和秦照分隔半个地球，虽然只有两年，他都不愿意，用各种借口拖延着要和秦照一起出去。
而这次如果真的要被遣送出去，不能入境，也就是再也见不到秦照。沈皆以为他没法眼睁睁看着秦照跟别人结婚生子，但面临自己即将和秦照再无关联的那一刻，他妥协了。
他愿意就这样作为一个下属，只要能继续待在秦照身边。
车停在9号楼门口时，沈皆还是没有收到来自秦照的任何讯息，说明秦照是真的不打算让步了，也意味着今天自己只要进了这个门，再出来，就会彻底从秦照的生活中消失。
下定决心接受秦照和宋亦订婚的现实后，沈皆重新启动车子，打算离开这里，变故却陡然发生。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那不是变故，更不是他为秦照挡了一枪，那一枪本来就是属于他的，是秦照为他选择的死亡方式。
和秦照一起进入秦氏的这些年，他们解决了很多人，沈皆一直帮他出谋划策，默默在他的身后效力，终于有一天，他也迎来了自己的死期。
沈皆脑子很乱，从大学到英国再到回国后跟秦照相处的那些事在脑子里激荡，但他的脑子又好像是一片空白的，他像一个旁观者，有些茫然地看着记忆里的“秦照”，最后停留在半个多月前。
秦照靠着自己办公室隔间卧室的门框上，微微歪着头看着他，有些笑意在脸上。在那一刻，沈皆觉得哪怕秦照永远不会爱他也没关系，只要他的生活里能有这些瞬间，他都会觉得满足了。
原来其实本不该有这些瞬间的，他早该死去，早该从秦照的生活中彻底消失了。
沈皆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店员过来小声提醒他，“不好意思，我们马上打烊了。”沈皆才恍惚地起身，却根本站不住，店员惊慌失措，想去扶他，在看见沈皆撑住桌面的时候又收回手。他站稳后对店员点了点头，说：“不好意思。”有些失魂落魄地走了。
回到家后，刘叔一见他就忍不住询问：“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没什么。”沈皆说着就往楼上房间走，他太累了，只想一个人待着。
“厨房还煨着汤，要喝吗？”沈皆刚想说不用了，刘叔就说：“晚上忙着送许先生走，都没吃晚饭，现在是一人吃两人补，可不能马虎的。”
最后沈皆坐在了餐厅里，怕他吃不下太油腻的，只是一小盅冬虫菌菇汤。沈皆喝了一口，忽得想起秦照在知道他怀孕后说以后每顿饭都要陪他一起吃。
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呢？怎么能在杀他未遂后还能跟他上床，还能关心他，甚至还能跟他共同抚育一个孩子呢？
沈皆突然觉得胃里一阵恶心，他冲到卫生间里开始呕吐。却因为没什么东西而只能干呕，像快要把胆汁都吐出来。
他掬水清了口，抬起头却不敢看镜子里自己的脸，一定是特别难堪的模样。
打开门时刘叔站在外面有些着急，说：“要不要让齐医生过来看看？”沈皆微微摇头，宽慰刘叔：“没事，应该是孕反，很常见的。”
刘叔听了后愧疚自己非要劝着沈皆吃东西，连忙让人把东西撤了，又亲自泡了杯温热的蜂蜜水送到主卧才终于肯去休息了。沈皆坐在主卧阳台的藤桌旁，手里握着那杯蜂蜜水，沉默地看着陈绛给他发回的图片。
是两年前清河湾的图片，监控拍到了李乔的脸。李乔是秦照的贴身保镖，他都出现了，其实这件事已经不太会有什么误会了。
沈皆却固执地等着秦照。理智告诉他不应该挑明，最好的办法是装做什么都不知道，然后尽快转移财产提出离婚，逃往国外。
刚好还能跟许文也做个伴儿，沈皆想到这里都笑了一下，他还真是特别会苦中作乐。
但是他想听秦照亲自说，说他要自己去死。或许这样，沈皆才真的会死心
主卧房门打开时，秦照人进门的那刻声音也近乎同时响起，“刘叔说你刚才吐了？很难受吗？”
秦照一进门就看见沈皆坐在阳台上，楼下花园里的灯光打上来，将他的身形勾勒得很清楚，在有些萧索的夜风中显得格外寂寥。
只一眼，秦照就觉得不对劲。他走进了，看着沈皆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是无波无澜的死寂。
夜风中传来沈皆的声音：“当初是你安排李乔来杀我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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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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