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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鱼的国度(二)

在银鱼世界的神话宗教传说中,也曾经出现过许多来自海洋以外的可怕灾难。

这些被记录下来的灾难,在古老的典籍中,一般被冠以“神罚”之名。

塔塔六世曾经对这些故事嗤之以鼻,却没有想到,这种仿佛“神罚”一般的景象有一天会真的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仿佛山岳一般的巨大阴影距离王城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在无数屏住呼吸的惊恐注视下,最后却不偏不倚,重重扫过王城外虎视眈眈的六国联盟营地!

刚刚发生了什么?

城内城外都有一瞬间的寂静。

但很快,城外猛然爆发的惊呼声仿佛阳光下的透明气泡,被这从天而降的漆黑巨影一捏,顿时破灭得无声无息。

这是一路高歌猛进的六国联军,意料之外的可怖灾难。

他们不是没有注意到上方突然出现的黑影,但胜券在握的六国将军却毫不将其放在眼里,他们已经将这座曾经载满索伦王国荣耀的城市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一心沉浸在战后分割胜利果实的勾心斗角中,无心关注其他。

更何况,六国联盟中的高级祭司们也进行了占卜和计算,那明明是直奔索伦王城而去的“天降正义”,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但再去追究这场灾祸应该归咎于谁,已经没有意义。

当阴影笼罩六国联盟的营地,死亡如影随形,在骤然加强的压力下,许多士兵当场化作一滩糜烂碎肉,在黑影的搅动下,几乎只是一瞬,便叫曾经气势汹汹的六**队土崩瓦解。

就像塔塔六世曾经想象过的那样,无数破碎扭曲的血肉随着巨大黑影的动作在这片海域中荡漾蔓延,曾经让鱼引以为傲的灵敏嗅觉此时却让所有鱼恨不得失去这项天赋——因为同类身躯的血腥味让在场所有鱼都几欲发狂。

而这突然出现的怪物并不满足于此,它包裹住幸存的可怜士兵,一口气将他们吞噬入腹——

正当残余的士兵们战战兢兢捡起武器想要逃命时,那从天而降的怪物却不再对六国的军队出手,而是迅速离开,直到它庞大的身影逐渐浮出水面,消失在所有鱼的视线之中。

水中还泛着巨大黑影留下来的层层涟漪,而幸存者只是僵立在水中,仿佛做了一场难以醒来的可怖噩梦。

……

乌苗盯着起伏的水波,快狠准地冲一团熙熙攘攘挤在一起的小鱼伸出了爪子。

比起那些三五成群在岩石间徘徊的小鱼,当然是这一大团聚集在礁石边的小鱼更能吸引乌苗的注意力。

乌苗将自己捞上来的一大团小鱼丢进嘴里。

呸呸呸!

太难吃了!

乌苗简直不敢相信。

嘴里的鱼肉不但泛着一股浓重的腥味,肉质也并不鲜嫩,似乎还有什么东西隐隐硌牙,和乌苗想象中的美味大相径庭。

明明是长得这么可爱的亮晶晶小鱼,闻起来也十分鲜美,怎么口感会这么差!

以貌取鱼的小猫咪有些懊恼,她生气地转身钻进树林里去了。

……

被这来自海洋以外的无上伟力所震慑后,塔塔六世的心头随即涌上一阵“天命在我”的狂喜。

他无法按耐住心中的喜悦,拍打着鱼鳍,挥开围绕在自己身周的近卫,摇摇晃晃地径直冲上了高高的祭台。

“看啊,这就是我们的神!是我们索伦的守护神!”

塔塔六世锋利有力的鱼尾甩在礁石上“啪嗒”作响,他中气十足地冲着城头的将士们大声道,“开城门!”

城外已是一片地狱般的景象。

六国的士官们无法阻止各自军队内的大规模营啸,普通士兵四散仓皇窜逃,随处可见如同烂泥般的尸体漂浮在水中。

塔塔六世欣赏着刚刚还叫他们战战兢兢的敌人的惨状,这些代表六国联盟军队狼狈溃散的尖叫声,仿佛世界上最美妙动人的乐章。

而对于索伦王国的普通民众来说,没有什么比得知这种强大的力量原来属于己方,更能让民众从惊惧中走出,更能让民心所向的了。刚刚还困囿于群体性恐慌的王国公民在听到塔塔六世对守护神的赞美后,立刻又陷入新的集体情绪中。

但这次是狂欢,是胜利的喜悦!

塔塔六世的“守护神说”立刻就获得了索伦王国诸多臣民的响应。

甚至许多鱼立刻冲刚刚“神明”消失的方向深深匍匐。

那是他们的神明在庇护着他们!

【什么?】

【你居然对这个说法提出怀疑?】

【在盛大祭礼上从天而降的伟大存在,帮助深陷亡国危机的索伦王国解决了棘手的敌人,就连祂消失的方向,也和传说中高不可攀的兰德大陆相符,所有的一切都和索伦王国的守护神传说交相印证,这还不能说明刚刚出现伟大存在的是索伦王国的守护神吗?】

至于为什么神明的模样和神殿中那些塑像如此迥异——

那可是神明啊!和普通鱼类的不同更能体现出祂的神性!

另一边,塔塔六世刚刚集结起来的守城敢死队此时刚好派上战场,在本就元气大伤的六**队中杀了个三进三出。

为了围剿索伦王国最后的有生力量,六国精锐尽出,然而王城外突如其来的“海外来客”让这支号称战无不胜的大军顷刻间灰飞烟灭。

在这一刻,多萝西娅大洋北部的所有鱼都认识到,新的时代将要来临了!

之前将神明恩赐误认为神罚的大祭司被送至刑场,神殿中雕刻华丽精美的鱼型塑像被打碎丢弃,陈腐的旧教,被由索伦王国的天命领主,塔塔六世担任教皇的“新教”所取缔。

新教以五道椭圆形的粉色符号为标志,所有信仰新教的银鱼都在额头上纹了五道粉色的沟壑。

塔塔六世宣称,所有纹上粉色纹身的信徒,都会受到索伦王国守护神的庇佑。

一时间,多萝西娅大洋中,粉色的贝壳颜料供不应求,有价无市,甚至比夜明珠还要珍贵。

塔塔六世踌躇满志,以传播新教为旗号的战争很快就在他的领导下发动了。

这场以举国之力重新发动的战争,其结果已经和之前大相径庭了。

宗教军队的力量远远超过塔塔六世的想象,在信仰的号召下,尤其是那些亲眼目睹了“神迹”的狂信教徒,他们的忠诚和战斗力更是胜过普通战士许多倍。

索伦王国的军队势如破竹,一举吞并了多萝西娅大洋北部的数个小国。

一时间,整个多萝西娅大洋北部,都被新教势力所占据。

新教圣旗所至之处,旧教无不望风而逃。

意气风发的塔塔六世宣布了索伦帝国的成立,作为新帝国教权和君权的共同领袖,他为自己加冕,成为索伦帝国的第一位皇帝。

这是大洋历1033年,也是索伦帝国成立的第一年。

……

乌苗已经远离了那片带着湿润气息的海滩,她穿梭在树丛深处,缓缓踱步,仿佛巡视自己领地的国王。

这是一片十分安静的树林。

除了乌苗踩在干枯落叶上偶尔发出的“沙沙”声,寂静得仿佛一幅没有生灵气息的逼真油画。

乌苗有些不耐烦地停止了寻找猎物的动作,喉咙中发出不满的咕噜咕噜声。

一路走来,偌大的树林中,她居然没能找到一只能聊以饱腹的猎物。

这肯定不是伟大的喵喵神的问题!

只能是这处树林有古怪之处。

乌苗有些累了,她歪歪脑袋,懒洋洋地趴在地上,顺便伸出锋利的前爪,在一旁的树桩上磨了磨爪子。

同时,在不能被感知不可被描述的时空缝隙中,混沌的灰雾之内,无数挤在一起的无形无相的存在同时发出痛苦而尖利的嚎叫声,仿佛是一万个婴儿在惨叫哭泣,又好像一万个灵魂同时涅灭又重生发出的魂音。

但这一切都和乌苗无关。

她挠了挠树桩,觉得爪感意外得还不错。

这块木头,很适合做猫爪板嘛。

乌苗十分欣赏地拍了拍这块粗糙斑驳的木桩。

而在乌苗的身后,整个树林逐渐悄无声息地“活”了过来。

枯藤抽出新枝,活水流向深潭,林木间不再死气沉沉,那受到乌苗惊吓的无名存在甚至贴心而谄媚地为乌苗准备了她可能会喜欢的午餐——

小型啮齿类动物的身影在低矮的灌木间一闪而过,枝头鸟鸣声清脆。

看来今天可以饱餐一顿了,乌苗满意地喵了一声。

她灵活地朝灌木丛中跃去,一爪按住地上那棕灰色的小小身影。

猫咪作为天生的猎手,捕食习惯对猎物来说实在算不上好。

他们总喜欢戏弄玩耍爪中可怜的小小猎物们,恶劣的餐前追逐游戏让这些猎物们在一次又一次自以为逃出生天中,重新陷入即将死亡的绝望。

但乌苗这次有些饿得狠了,她破天荒给了对方一个痛快。

这次捕捉到的猎物肉质鲜嫩肥美,滑溜溜的细腻冰凉口感,入口即化,和乌苗之前吃过的似乎都不一样。

乌苗舔了舔自己湿漉漉的爪心,心中的满意之情更甚。

而在遥远的彼方,不可名状不可言喻的混沌灰雾,捧着自己缩小了一圈的触手,发出一声痛苦的长长悲鸣。

吃饱喝足,又到了小猫咪最爱的午睡时间。

乌苗伸了个懒腰,眯着眼睛打量从树木缝隙间漏下来的阳光。

现在的生活也很不错,但硬邦邦的乔木枝桠,总让猫咪觉得缺了点什么。毕竟这里既不像纸盒那样,可以让乌苗整只猫都蜷缩在里面安全感满满,也不如两脚兽进贡的软绵绵小窝温暖又柔软,上面还有自己最喜欢的小鱼干图案。

好无聊啊,要是自己的两脚兽信徒们也能出现在这里就好了。

习惯了心想事成的喵喵神懒洋洋地在心里许愿道。

阳光照在她小巧的黑色鼻头上,乌苗突然打了个喷嚏。

她忍不住耸了耸湿漉漉的鼻子,树林间的轻风带来远方的湿润海腥气味。

乌苗的耳朵竖了起来,她抬起头,看向远方一片蔚蓝的平静海面,翻了个身,轻巧地从树上跳了下去。

——小猫咪无聊了,就想找点乐子。

……

大洋历1035年,索伦帝国历三年。

国庆日。

整个帝都张灯结彩,这是前所未有的宏大仪式。

统一了整个多萝西娅大洋北部的伟大帝国,正是如日中天之时。

作为被整片多萝西娅大洋所瞩目的一方霸主,索伦帝国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无数势力的切身利益。

尝过了战争带来的甜头后,就很难安于这种按部就班的发展模式。已经修养生息了两年,雄心勃勃的塔塔六世,认为索伦帝国已经能够再次承受自己对外用兵的计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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