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还是再在这里待一段时间会更好些。”门口的Cley拦住了他。
冯涧桥退回房间，将人叫了进来：“好的那你也别门口站着了，进来坐会儿呗，问一下我还需要待多久呢？”
“等这个催眠流程结束，最快您可以再待半个小时就离开。”
算上他与楚昉聊天的时间，再过半个小时外面也是白天，而昨天从这里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黑了，冯涧桥有点儿诧异：“今天怎么这么快？”
“疗程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Cley回答道，没有多余解释。
“昨天怎么那么慢？”冯涧桥又问了一句。
“昨天您在疗程结束后都在睡觉。”
“……”原来是这样。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Cley就一直站在门口眼观鼻鼻观心不置一言，空气安静使人听到针落得声音。
冯涧桥忽然开口：“一会儿出去后我可以到处走走吗？”
“当然可以。”
“哪儿都可以去吗？”。
“当然不是。”
“我哪儿不可以去呢？”冯涧桥继续问道
“经理指定的一些区域。”
“为什么我不能去啊？”冯涧桥不解。
“因为不适合您去。”
“那你可以去吗？”
“我也不可以。”
“所以是楚经理指定了一些区域，我们都不可以去是吗？”
“您可以这么理解。”
同这人说话像是挤牙膏，他好像还是那位机器人没有任何变化，冯涧桥盯着他看了几秒，说：“Cley，你有中文名字吗？”
Cley这次没有发生任何变化，而是像听不懂话语一般露出一副疑惑的表情，等了许久才开口：“Cley不是我的名字。”
“那Cley是什么意思？”
“Cley是我的代号。”
“那你的名字是什么？”冯涧桥不死心得问道。
于是他又再一次见证了Cley通体变化的样子，不过这一次浅了许多，这次只是皮肤透着粉红，离昨日的红色差得很多，而且时间很短，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冯涧桥手上捏着一枚从地上刚拾起的针，捏在手指间又转了几转，看着Cley平静下来，他又问了一遍：“你的名字叫什么？”
这一次的症状更浅，时间更短。
再问一次，Cley再一次发作。
继续问，又是同样的反应。
再问，直到，对方回答了沉默。
“Cley我想去趟厕所可以吗？”冯涧桥没再问，他隐约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
“当然可以。”Cley终于开口。
疗养院西侧这栋楼的洗手间有些旧，墙壁茅坑的瓷面上覆着一层斑驳的黄色水迹，冯涧桥盯着面前这面镜子，自己的面容在自己的瞳孔里与镜子形成无限循环的空间阵，令人有一瞬间的目眩神迷。
他不知道这地方的卫生是俞宸可以容忍的吗？
忽然，有一个声音门口传来——
“你也在这里？”
“是啊。”
冯涧桥将视线从镜子上移开，看着进来的戚展，这位明星看起来只是过了一天，但从面色上看却仿佛过了一年。
“你怎么这么憔悴？”
戚展的眼神有些失焦，缓缓眨了几下后尽显疲态，他的嘴巴也有些干裂，黑眼圈看着也重了许多，仅仅是“失去光彩”四个字有些难以形容他的状态。
“别他……提了。”戚展往前走了几步。
冯涧桥猜他想说得是“妈的”。
戚展打开水龙头，白色的水柱在水池底向四周弹射离开，他猛地弯下腰将头扎了过去又猛地抽开，使水流静止了一瞬又再次快速坠下。
“你这脑子是怎么了？”戚展直起身甩了甩头，似乎是让自己更清醒了几分。
不提这茬儿冯涧桥都忘了，他的脑袋上还缠着一条绷带纱布，他竟然都没感觉到什么疼痛。
“昨天晚上没注意从楼上掉下去了。”
戚展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别扯淡了，昨天我看你可精神了。”
“就在你走后不久我忽然感觉有点儿晕就倒下去了，你爱信不信。”
“真的？”戚展还是有些不信。
“真的，不信你问李林。”
“我问她干嘛。”
“你俩不是一拨儿的吗？”
“我俩不是一拨儿的，我跟谁都不是一拨儿的。”戚展轻轻摇了摇头。
“是吗？李林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她说什么了？”
冯涧桥想了想，说：“她说你俩结盟了，她还想和我结盟，让我和她一起来找你。”
“你答应她了？”
“不好说，不过刚才我俩来找你你不在。”
“好吧。”戚展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你叹什么气啊？”
“没什么，你们来找我干什么？”
冯涧桥表示自己不知道，戚展又叹了口气，他看起来很是疲倦：“你那个朋友呢？”
他还是不知道，戚展说：“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我脑袋磕了后昏迷了很久，我真的不知道，而且我好多事情都忘记了。”冯涧桥一脸无辜。
戚展看了看他的伤口处，忽然笑了出来：“哦对，你说这个我想起来了，还真让□□那小女孩儿说准了，她昨天跟我说你有血光之灾，没想到还真有。”
□□？冯涧桥惊讶了一瞬，从他今天醒来，他就没正式碰到过她，说起来她是不是真的失忆了还是未知数。
“她怎么知道我有血光之灾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那女生还挺好玩的。”戚展笑着说。
“她还算出别的什么了吗？”
“不知道了，我和她没什么交集，只是最开始说了两句话。”
“好吧。”冯涧桥想起昨天半夜俩人说得事情，“你说找门禁卡那事儿怎么样了？”
“嗯……”戚展犹豫了一会儿，忽然一屁股坐在了涮墩布的水池沿上，“不怎么样，我觉得有点儿饿了。”
他的声音小了很多，冯涧桥看着他有些莫名其妙：“一会儿就开饭了你吃饭呗。”
对面的人摇了摇头：“我不去，我一会儿还有别的事情。”
冯涧桥摸着下巴，想起褚涉中午时候提起得关于“Zeta-13”的事情：“你这样子不会是饿的吧？”
“不。”戚展低着头，晃了两下，“我不是饿，只是觉得头疼，我也不知道，我身体本来就不算太好。”
没准儿是作为艺人常吃不饱？加上游戏里的药物作用？
冯涧桥看着他略微佝偻的后背将衣服突出一条长长的脊柱，默默感慨了一句：果然不是谁都能吃这口饭的。
反正他是不行，他不能饿到一点。
“你一会儿要去做什么？”
戚展慢慢抬起头，眼睛好像蒙了层黑雾，开口说了句毫不相关的话：“有个人死了，我的游戏任务难度增加了。”
“谁死了？”
“游戏刚开始那个。”戚展咧嘴笑了一下，又低声嘀咕了一句，“当然肯定不是只有我。”
跟这位明星说话真的有点儿累，是那种既不能不琢磨，又自己干琢磨也没啥用，问了又得琢磨的那种累。
“那你那个门禁卡还拿不拿了？”冯涧桥有点儿想离开了。
“拿啊。”戚展伸出他的右手，中指与食指间夹着一张卡片，是一张蓝色的卡片，“拿到了。”
冯涧桥盯着那张卡片：“你想让我怎么做？”
“找到从去年十月份至今的所有住院患者名单，今天晚饭后你来这栋楼来找我，一定要等你的护工去休息的时候，只有你一个人自己来。”戚展扶着墙站了起来，使劲甩了甩自己的头，往厕所间里走去。
冯涧桥微微挑眉，摸着自己的下巴：“嗯，你知道护工什么时候去休息吗？”
“八点左右。”
“了解了。”
冯涧桥离开厕所，不远处Cley站在远处，仿佛静止住一般，看到人走出来，他走过来：“您好了吗？”
“好了。”
“好的，现在还没有到用餐时间，您现在需要回房间休息吗？还是想再去别的地方转一转？”Cley问道，只字没有提到同样进入厕所的戚展。
“回房间吧。”
两人分别于冯涧桥在主楼五层的房间门口，他对身旁的Cley说：“Cley，我觉得你也应该休息一会儿。”
Cley低头看了眼手表，说：“我还没有到时间。”
“那你就一直站在门口吗？”
“是的。”
冯涧桥无奈，他看着这人不动如山的姿态决定再想想别的办法，临进门前，他又问了句：“楚昉去干什么了你知道吗？”
Cley脸色无波：“楚昉是什么意思？”
“呃……”冯涧桥盯着他的眼睛试图找出一丝异样的证据，可这人就仿佛是无法理解这两个字，“就是你们楚经理。”
“楚昉？是他的代号吗？”Cley似乎是在尝试学习一个新奇的事物，随后眨了眨眼睛，“不知道。”
“好的，谢谢。”
冯涧桥关上门，他瞄了眼墙上坏掉的摄像头又看向屋里床上躺着的人，微微皱眉，有些不解又有些丧气，说：“大哥，你回来多久了？”
褚涉拿眼睛的余光看了看他，说：“没多久。”
冯涧桥走过去坐了下去，床上的人慢慢坐了起来：“你头怎么样？”
冯涧桥摸了摸自己的伤口：“不提的话我基本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嗯，小心一点。”
“门外那个护工还站在那里，他叫Cley。”冯涧桥把从下楼后两人分开之后的事情都讲述了一遍。
褚涉点点头：“楚昉没有骗你，但他说得也不是全部的事实。”
“哪儿有问题？”
“他说他和你这个角色是朋友，这是真的，但你俩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却不一定是真的。”褚涉顿了顿，脸色有些沉，“他这个人有问题。”
冯涧桥没懂，问道：“是啥问题？你下午去后面都知道什么了？”
“后面有一条很长的小路，那条路的尽头什么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冯涧桥略略思索，脸色一变，“你不会指得是’不存在’的意思吧？”
对面的人微微摇头：“很难确定。进来之前御迟对我讲过，这个世界的主npc出现了问题，这个npc充当了半个眼的角色，能直接决定玩家生死，这个问题很常见，主npc指得就是类似楚昉这种会与玩家产生较多互动的游戏角色，玩家与主npc之间本就是相互影响的，但后来我发现问题远不止如此简单。”
褚涉顿了顿，继续说道：“不止楚昉，这个世界的npc都不正常，他们不正常的程度恰巧达成了某种’正常’，我不知道这个世界是如何逃脱检查运行至今的。”
面前的人语气里充满威胁的意味，冯涧桥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如此神色凝重的模样，上一次还是在第二个世界的时候。
说起来，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些世界的结局，某人答应了他一直也没讲过。
冯涧桥伸出手握了握他冰凉的手背：“楚昉告诉我他今天晚上给所有玩家注射完’呋叻通’他就离开了，预计一天内回来，你要不试试调查一下他这段时间干什么去？我总觉得他不像是要离开这里。”
褚涉翻手回握住他的手，忽然露出一抹笑意：“嗯正有此意。”
“他回来的时候游戏也差不多要结束了吧，而且，我觉得他真的挺奇怪的。”
“怎么说？”褚涉捏了捏他的手指，觉得软软的。
“就是他好像是给Cley开了个权限，我的意思是之前的时候Cley就像是个莫得感情的机器人，只要问一些超出他程序设定范围的内容就完全回答不上来，而今天我再见到他他虽然回答的内容还是很有限，但比昨天已经好很多了，他对我的人身自由限制也少了很多。”
冯涧桥看着认真玩儿着自己手的人，也不甘示弱地捏了回去，还补充问道，“他提到了与我这个角色之前有一个项目，是关于Cley的，你知道是啥项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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