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涧桥开了口：“出什么事了吗？”
RIS特坐直了上半身，圆圆的脑袋直接快顶上了车顶：“我们刚才迟到了。”
这倒是个严肃的问题，迟到多了会被开除的。
“车子坏了也算是我们的问题吗？”
RIS特皱紧了眉头，看向屏幕：“原本是不算的。”
“现在呢？”
“现在系统里没有错误提示，在那段车坏掉的时间里，车子是正常运行的。”RIS特抬手猛地砸向前面的透明显示屏。
看得冯涧桥一顿，他怕这一下给这屏幕砸碎了，细细看去，发现这材质是真的耐摔，当然，同时他也明白了RIS特的意思，没有错误提示也就无法证明两人当时是因为车子坏了停了下来，“这个没有别的办法去说明了吗？”
RIS特又捂住了自己的脑袋，语气暴躁：“没啊！怎么办啊！真他m烦啊！”
冯涧桥皱了皱眉，他被这里严苛的时间要求震惊到了：“那……什么时候会开除我们？”
“开除？这次迟到不久，不会开除的。”RIS特放下了手，“就是会扣钱，扣好多钱！”
“哦。”冯涧桥放下心来，扣不扣钱就很无所谓了。
RIS特这人似乎对钱有着莫名的执念，一路上唠唠叨叨很久，让冯涧桥无比地怀念起那个人来，眼前这位npc队友，不但脑子不太好使，还很聒噪。
最后一站是849号电子厂。
一排排电站一样的建筑屹立在山野上，两人这一次的开出的距离似乎更远了。
电子厂定的东西很多，剩下半个车厢的货物都是要送到这里的。
因为电子厂建筑之间相隔过远，两人需要卸载的地方需要穿过一半的电站建筑，这是冯涧桥今天第一次将车开入了送货地址的围栏之内。
虽然还是停在了一个低矮的红砖墙围挡外面。
砖墙旁有个小门，RIS特按了两下门上的铃：“鲜刻运输公司。”
门铃里：“收到，请稍等。”
不一会儿，里面出来了一个穿着白色防护服的工作人员，他们与RIS特核对完货物后便再通过门铃叫了一个人出来，后出来的人也穿着防护服，他向几人点头致意后就离开了。
等他再回来时，是开着一个小型运输车来的。
最后货物被一次性全部拉走，冯涧桥站一旁默默地观察着几人的行动，等两人上了车驶出电子厂，今天的任务就算结束了。
RIS特又放起了上午时的老旧音乐，此时日光渐沉，他开口同冯涧桥说道：“终于结束了，收工了！”
后者应了一声，说起一直想问的问题：“你知道咱们这个运输路程每次什么时候更新吗？”
RIS特想了想，尴尬地笑了出来：“嘿嘿，我也忘了，大概是每个月更新一次。记那个有什么用？机器记住了不就得了。”
冯涧桥点点头，RIS特复又接道：“这次是刚更新的，咱俩今天第一次跑，除了政府，其他地方都是熟人。”
“好吧。”
RIS特点击了屏幕上的最后一站，一路上哼着曲子，等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两人回到了早上出发的地方。
将车子还回去，RIS特没有跟他一起回去，含糊了两句就消失了。
按照早上的记忆，他往地下车站走去。
穿过红岛时，望见四周闪烁的霓虹灯，占了半个楼高的显示屏轮回播放着他看不懂的东西。
冯涧桥感觉像是置身于一座科技森林中，电视上常常出现的杀人危机，都是以这样令人窒息的环境为前提。
忽然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猛然回头——
在狭窄恶臭的建筑细缝里，有一个人正在看着他。
是昨日见过的一位玩家。那人冲他摆摆手，示意他往自己的方向来。
犹豫了一下，冯涧桥还是走了过去。
那位玩家身上的味道快与这街道混为一体了，只听他率先开口：“你好，我也是玩家，昨天进来时我们见过。”
“你好。”冯涧桥观察着他，这人是昨天那一群里相对沉默的一个，下额处有颗黑色的痣，面容有些戾气，看起来像是常年混迹社会的样子。
“我叫奉向来，向来如此的向来，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倒很是随意？冯涧桥回道：“冯涧桥，山水涧横木桥。”
奉向来咧嘴一笑：“你好，第几次来了？”
冯涧桥一时拿不准他想干什么，便回答道：“四五六七次吧，你呢？”
奉向来愣了一下，笑容更大，红蓝色的霓虹灯下露着一股狠劲儿：“一样，五六七八次吧。这次的世界背景了解清楚了么？”
冯涧桥忽然觉得此刻有种老大在问话的感觉，摇摇头：“不算很了解。”
“时间呢？”
“不清楚。”
“你不用太防备我。”奉向来突然说道，“我知道你的身份，送货的？”
冯涧桥没说话，奉向来接着说道：“我的身份是流浪的，所以我在这里。昨天你走的太早了，而且也不太与我们说话，也来不及跟你认识一下。”
“你们是都认识吗？”冯涧桥问道。
“认识啊。”奉向来耸了下肩，“进来后刚认识的。”
“好吧。”
“放轻松，这里没有摄像头。”
冯涧桥有些诧异，他抬头看了看四周。
“这是一个盲点，摄像头照不到，你知道摄像头是干什么的吧？”奉向来说道。
“差不多知道。”
奉向来叹了口气：“未来这个世界真c蛋啊。”
冯涧桥点点头，现在天色完全暗了下来，他不想晚上还要在外面停留太久，于是决定找个借口离开。
未开口，奉向来又说道：“你一会儿是不是回那个桥洞里？”
“嗯。”冯涧桥微微皱眉，心里有些担忧，眼前这人对自己的了解如此清楚，而自己居然现在才注意到这人的存在。
“正好，我也去那边，那你先走吧，晚上再见。”
“你也住那边吗？”冯涧桥有些意外。
“对，不过我住那个公园里。”
从车站刚出来的那个公园里。
冯涧桥疑惑：“那不一起走吗？”
奉向来耸耸肩：“一个破乞丐哪儿来的钱？”
钱？这倒是提醒了冯涧桥，他这两次坐车似乎没交过钱，起初他以为是免费的，奉向来拍了拍自己的脸：“刷脸的，这脸，就是钱。”
好吧，令人讨厌的语气，像是学校外到处溜达找揍的流氓头子。
冯涧桥匆忙与奉向来分别，走到车站，跳上回程的车，进入屋中前他在桥头上站了十分钟，桥上路灯很亮，他假装若无其事地看着，默默记下了目光所及之处的所有摄像头。
等回了房间，他坐到床上，双手撑在床上，左手食指轻轻敲着床单的褶皱，抬眼看着墙上的地图。
在敲到第七下时，他看出了第一个信息。
在敲到第十下时，他完全陷入了沉思。
屋中的光是非常刺眼的白炽灯，冯涧桥换了个姿势，将胳膊支在膝盖上，他现在需要面对一个有些棘手的问题——科莱特科什小姐是谁？
他该怎么找到这个人？
是按照剧情推动，还是自己主动去触发这一事件？
想到这个，他不由皱了皱眉，地图上的印刷字有一行是时间：2248年5月14日-2258年5月20日。
运输车内的显示屏上是2258年5月15日。
今天是星期一。
RIS特说今天是第一天开始这条线路，但运输线路说明图却是从昨日开始的，这么一想，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假设这此次任务的时间范围，那么具体的时间是几点几分？
冯涧桥叹了口气，他决定先研究一下门的电子屏，希望今晚躺倒后不要彻底睡死。
屏上的动画变成了夜晚青草的背景，“7：46 pm”闪烁在上面，无论他怎么点，电子屏都没有任何变化。
认真思索良久，他开了口：“hi，我想定个闹钟。”
静默一会儿，电子屏依旧没有变化。
冯涧桥觉得这东西一点也不智能。
捣鼓了半天，他决定放弃。正欲进屋，他听到了一声极为弱小的口哨声。
转头看去，奉向来站在花园小路上冲他招手。
冯涧桥有些诧异，他以为这个“晚上再见”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这人似乎阴魂不散。
左右看看没人出来，他快速走了过去。
“我刚才还想怎么去叫你，没想到你自己就出来了。”奉向来打了声招呼，冲冯涧桥说道。
“你来得倒挺快。”后者说道。
“还行吧，你桥底下住那地方怎么样？”
“还行吧。”冯涧桥敷衍道，他不知道为什么奉向来会频繁的来找他，这种地方套近乎，处理起来多少都有些棘手。
奉向来咧嘴一下，冲他招招手，示意他跟上来。
不得不说，冯涧桥觉得自己越来越像这位大哥的小弟了。
两人并没有走常规的石子路，而是穿了一条需要践踏草坪的人为土路。
奉向来找了一棵矮灌木丛后蹲了下来，指了指远处，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透过浓密的枝叶细缝，冯涧桥发现两人正对着的就是自己所住的那个桥洞，奉向来让他往旁边看看，只是一瞥，冯涧桥整个人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所住的桥洞只有两个摄像头，一个在河流入口，一个在出口，桥上有三个，两个对着桥路，一个对着花园，只要有人经过，其中一个摄像头就会随着运动物体而转动。
然而此时，路灯不知为何全熄灭了。凭借极佳的视力他看到了一个身穿半透明雨衣样式的男人正蹲在桥上面，所有的摄像头都未摄向他的方向。
男人戴着黑色的口罩让人看不出面容，眼神锐利盯着他们的方向，搭在膝盖的手里拎着一颗人头。
奉向来小声问道：“你看得清吗？”
“没有。”这个距离有些远，而且光线暗得离谱，冯涧桥决定装傻，只是这种视觉冲击还是令他心里一梗。
“那有一人，手里拿了个人头。”
冯涧桥假装惊讶地叫了一声：“woc真的吗？”
“嗯真的，死的是你对门儿。”
冯涧桥看清了，是昨天下午回来时骂他的那些人中的一个。
那颗人头的下半张脸已经开始有些特别浅的尸斑，瞪着爆突出来的眼也望着两人的方向，连忙别开眼睛，表面上仅仅是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这地方晚上会有好多这种人出现，摄像头不会拍到他们，是这个城市控制者手下的杀手。”
冯涧桥感觉疑惑：“杀手？他们是干嘛的？杀谁？”
“不确定，可能是些与政府对着干的人。”
冯涧桥被远处那两双眼睛看得心里发毛，不由问道：“他不会在看咱们吧？”
“对，但不是在看咱们。”奉向来指指身后，“那边也有个杀手，他是在看那个。”
“真的吗？”冯涧桥没往后看，他想要回屋里去了，“你叫我出来是想干什么？”
奉向来忽然侧头与他对视上，眼中露着痞戾：“提醒你晚上没事不要出来乱走。”
“……”冯涧桥觉得这人有病啊，如果不是非要叫他，他是绝对不会出来的。
奉向来接着说：“倒也不用太担心，这些杀手似乎只对自己的目标感兴趣，他们好像与普通人的构造不太一样，还有你看他们身上那身透明的东西，我觉得咱们也可以搞一件。”
“那是什么？”
“我观察像是一件隐形衣，就是不会被摄像头拍到的那种。”
冯涧桥又看了眼桥上那人，冒着对视的风险他仔细观察了一下，迟疑道：“咱俩，搞一件？”
重音放在了“一”字上，奉向来上下打量了身旁这人，似乎是有些满意，笑了出来：“搞两件。”
“你自己搞不来吗？”
奉向来摇摇头，说了个毫不相关的问题：“人多力量大啊，这是你第七个世界线吗？第八个？”
未等冯涧桥回答，他又接着说：“这越难的世界线，有时候越需要团队合作，不然世界里有些东西还挺难他妈搞的。”
原来绕了这么一大圈子，是想和他结盟。
“原来如此。”
“昨天有个杀手在你门前站过一会儿，挺晚的了，你可以注意注意，如果今天晚上他还来，我们可以从这个下手。”
冯涧桥点点头，既没拒绝，也没同意。奉向来的提议没得商量，这种脑子不太正常的人，谁知道他们脑子里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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