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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创世纪(四)

蒙拉无法言语。澎湃的情愫充盈全身上下,沸腾的情感填满每个位置的空缺,炽热的念想蒸腾寂寞的愁丝,催促透明的泪滴接二连三顺着脸颊奔腾。

他感动极了。

他所期盼的包容与亲近,从他未曾预想的人物身上得到了。少年不禁呼吸急促,心脏狂跳,情难自禁地倾诉此刻的愉悦。

“真的吗?卢克斯,你真的这么想,认为我不是一个‘怪物’或者‘神明’?你这的能够接纳像我这样的朋友?即使鲜红的血液不过是我拟态的一部分,即使眼泪只是我伪装的一环,即使你所见到的少年姿态仅仅是我无数形态之一?”

卢克斯被他激动的情绪感染,愤怒地肯定了蒙拉。

“这是当然,我从来不会说谎!就算你长得不一样,就算莉莉丝本体不是现在的模样,我也认得你们的眼睛,认得你们的灵魂。伪装的外表或许是我认识你们的契机,但你的悲伤和莉莉丝的孤独都是真实的——你们的的确确存在于我的眼前,真真切切是我渴望与之联系的对象。如果这样不能称之为朋友,那我就迷惑了,究竟怎么样的关系才能算是朋友?”

蒙拉罕见地跳起来,活泼地扑向男人的怀抱。

“那我就当是真的!不,我觉得这就是真的朋友。我渴望靠近你,你也期望了解我。我们是心意相同的,我们是真正的朋友!”

卢克斯两颊通红,强迫自己坦露心意。

“都说了,当然是真的!我对莉莉丝的心意一向真实而坚定,对你、对你也算有些真情。不管怎么清算,我们都是朋友!”

蒙拉自顾自忽略了“有些”的部分,有生以来第一次被拥抱,温暖与潮热叫他欣喜若狂。尽管他和莉莉丝是最接近彼此的半身,去无法真正拥对方入怀,这些年来甚至无法舔舐彼此的孤寂,慰藉心灵的伤痛。

他一边感受着珍惜的热度,一边模糊地呢喃,向身体内部沉睡的女性宣告喜讯。

莉莉丝,我可爱的半身,我形影不离的姐妹。我们终于找到了期望的特别之人。总有一天,我们能相会于他的臂弯中。

少年、青年忘情地相拥,血液自交叠的双手缝隙流下来,尽数落入花盆,融入沉默的种子里。种子吸收饱满的情感,又一次突破深褐色的种皮。

不过嫩色的种仁这次没有急着生长。它恬静舒适地躺在土壤温暖的怀抱中,做着一个幸福的梦,细长的身体染上瑰丽的色彩,一片流光溢彩的芽慢慢地生长出来,安然等待正式亮相的机会。

同样等待着的,还有沉默的神之代行者。

塔克斯隐忍作呕的冲动,蛰伏于群星的影子中,双肩覆上深沉的月色。他的右手无意识抚上神明赐予的利剑。

这把剑陪伴他踏平四方大陆每一片尖锐的土地,驱逐霸道的虫兽,斩断邪恶的**,如今也陪伴他煎熬、嫉妒和疯狂。

“狮王神剑”和神之代行者。

下界的人们这样称呼剑和剑的主人,赞颂塔克斯击退四方大陆最恐怖的猛兽。而狮王神剑现在却指向一个无辜的人,指向卢克斯的咽喉。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染指神?”

塔克斯厌恶地斥责,本能地排异。他或许还不理解心中烦闷的根源,但他知道如何解决这烦闷。只要眼前的男人消失,他的神明就能恢复从前清明的模样,仅仅注视着他一人,眷顾他一人。

卢克斯也不甘示弱,拔出腰间的石刀格挡。

“我是什么东西,我自己清楚。你什么玩意儿,恐怕你自己还不知道。你以为别人叫你几声‘神之代行者’,你就真的是神明的手足、大脑,可以肆意行动了?”

塔克斯无法容忍男人嘴里提到他的信仰,神剑更近一步。

“闭嘴!你没有资格谈论我和我的信仰。让你活着会侮辱创世神之名,我有义务保护我主人的名誉。”

恼羞成怒的下场便是手不听使唤,准头大幅下降。卢克斯轻而易举拨开神之使者的攻击,边退边嘲笑他。

“主人?既然你把自己放在卑微的位置,拒绝蒙拉和莉莉丝的亲近,那你又有什么资格对我和他们的关系指手画脚?我和他们是对等的存在,而你,只是一个仆人!”

塔克斯涨红脸,猛然收回剑。他懊恼地发现自己无从反驳,并且在卢克斯强壮的攻势下无从下手。经历长久的冷却,多年前坠天的恐惧再次席卷而来,压倒了他的斗志。

“……我不会就此罢休的。我不会把我的神明让给你——”

如果我错过成为你最特别的那个人,那也不会让任何人实现这个梦。

卢克斯望着神之代行者匆忙慌乱的背影,心中隐隐不安。可玫瑰正是关键的孕育期,花蕾尖端已经初现淡红,眼看就要开花。他不能抛下养育多年的心血,去追逐一个可有可无的敌人。

直到寿终正寝之日,卢克斯也不能辨明这个决定究竟是对是错。

塔克斯逃离了男人与男人的对峙,一溜烟躲进神明的宫殿。漂浮在云端的都城是最安全的要塞,失去许多血液的蒙拉正在沉睡。

他睡得太熟,以至于完全没有感受到仆人的逼近,也没有提防那把来自他身上的剑。锋利的牙铸就锋利的剑,锋利的剑轻松地划开了他的鳞片,割开他的皮肤,即将斩断他的颈骨。

莉莉丝因半身沉睡而渐渐苏醒,迅速捕捉到危险的讯号,毫不犹豫地切换了灵魂。神之男相消散,神之女相献身,美丽的头颅滚落。

塔克斯失声痛哭,手中的狮王神剑也一道跌落,破开云层。女神的头颅和神剑因而坠入下界,遵循强烈的愿望,飘至思念之人身边。

卢克斯失神地捧着从天而降的头颅,一屁股跌坐在地。莉莉丝的鲜血随着他的动作四溅,滴落在含苞待放的花蕾之上,残念由此传承。丝绒玫瑰盈盈绽开,拥有了全新的灵魂和宿命。

卢克斯却无暇观赏。他背上头颅,抱起玫瑰花,一路奔逃。

作者有话要说: 妈耶,贴重了...等我周五回家补上后半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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