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不尽其然
程逸算是彻底地被关禁闭了，而且还喜提哥哥的一顿斥责。
“我说你什么好？！我叫你别惹事，你倒好，到处招惹男人，还都是不正常的男人！你是不是嫌你哥我命长？啊，你说话啊，你看看你干的都是什么好事！前面一个伊德里安也就算了，现在又来一个亚度尼斯，你到底想干嘛！我看这样吧，你干脆把他们全收了，也算给我们老程家光宗耀祖@#￥%！”
程实醒来之后，气的用家乡话骂了程逸快二十分钟，
“你听到我说话没有？还有前天，我看到你和一个男人走在一起，这又谁？到时候他们三个找上门来，我看你怎么办#￥%！”
程逸自知理亏，只得给哥哥奉上茶，
“哥，您先喝口水吧。”
“我喝什么水！我渴死算了！”
王坤也不敢吱声，程总难得失控，而每次都是被妹妹气的跳脚，这算兄妹家事，他一个外人不好出言，所以只得作壁上观。程逸只得唯唯诺诺，眼见的程实骂的差不多了，她估计对方气应该是消了，于是乘机开口，
“哥，我下午要出去一趟，我.....”
“我*！”
程实刚消下去的火立刻冒了起来，一贯修养极好的商界精英都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你再说一遍？”
“呃.....我啥也没说。”
程逸这下算是踢到铁板了，为免把哥哥气死，她还是决定顺从他的安排，当然，这是明面上的。
14:30 PM
“人而无信不知其可。”
程逸来到商馆的西北角处的围墙，默默道，
“所以哥，对不住了。”
程逸何许人也，文能搭讪帅哥怒斥老登，武能暴打无赖翻墙钻洞，可真谓奇女子也。就这么一位奇女子，在昨天给吓得半死的情况下今天毅然决然地坚持赴约，其精诚所至堪比尾生抱柱，要阐明的是，这番感天动地的操作全然是由于她高尚的人品，和帅哥没有半毛钱关系。
“我去！”
程逸完全没想到围墙上长了一片滑腻腻的青苔，于是她很是顺利地从围墙上掉了下去，但可喜可贺的是，她好歹还是出来了，尽管报废了一条裤子。
眼见着约定的时间快要到了，程逸拿出从商馆里偷的地图，然后在好心人的指点下，准时地赶到中心花园，过程虽然是颠簸的，但胜在结果令人满意。
她终于如愿以偿地见到了让她茶饭不思的男子。
此时的贺长安穿着与初见时无异，依旧是一身浅灰，戴着副油彩面具，但他就站在那里，周身都散发出一种遗世独立的气质，让人见之难忘。
程逸暗暗赞叹一声，却不忘和对方问好。
贺长安见她这般狼狈的模样，打趣的意味更浓了几分，
“你看上去可是不好啊，难道是来的路上又摔了一跤吗？”
“并不是，是我翻墙的时候掉了下来。”
“没伤到哪里吧？”
贺长安听到她从墙上掉了下来，语气也变了，目光更是仔细地打量她，似乎他就是一个移动的X光仪器。
程逸被这样的眼神看的甚是窘迫，她连忙摆手，
“没有没有，我以前练过武术，打打摔摔习惯了，这次只是把裤子挂花了而已。”
“.......”
贺长安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点了点头，转而又轻声问道，
“好端端的为何要翻墙？”
“害，我把我哥惹毛了，他把我禁足了。”
“难道是因为上次的晚归？”
贺长安沉吟道，“是我的不是，没有及时提醒你时间。”
“怎么能怪你！而且也不是因为这件事情。”
程逸立刻争辩，“我哥炸毛主要是因为昨天我惹了一票大的。”
“你还真是卓尔不凡。”
贺长安说着话的时候带着点无奈的笑，而程逸在喜欢的人面前智商迅速下降，她完全没有听出对方的戏谑，反而认真道，
“过奖了，昨天的事情是这样的......”
于是，在接下来的十分钟，程逸绘声绘色地向贺长安描述了她的传奇事迹，她讲的很起劲，对方听的也是很震惊。
“太危险了......”
贺长安看着她，“你就不怕死吗？”
“怕，当然怕。”
程逸诚实地回答，“但是看到那种情况，我实在是考虑不了那么多了。”
“你啊你。”
贺长安叹一声，“若不是遇到巡视的子爵，你要怎么办？”
“呃，没想过。”
程逸非常尴尬地摸了摸头，“我承认，我这个人确实比较冒失。”
“我二十岁的时候也是个理想主义者。”
贺长安沉吟了片刻，“那个时候，我爱憎分明，爱的就是爱，恨的就是恨，其他的都不管，可是后来.......”
他顿了顿，又轻笑一声，在程逸的注视下把话题再次切换到对方身上，
“你哥哥说，到时候我们三个找上门来，看你怎么办？”
程逸本来还好奇贺长安的‘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见着对方似乎不愿意再说下去，她也就很识相地顺着他新切入的话题聊下去，
“你说这个？这全是误会，首先，我根本没见过侯爵，其次，我对子爵不了解，所以，他们两位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真的吗？”
贺长安随意地挽了枝玫瑰把玩，花竟然要输他三分风流，
“可是我听你描述，我觉得他们都对你很感兴趣啊。”
“全是误会！事情根本不是那个样子。”
程逸连连摇头，她可不想被他误会，于是一下子嘴快，
“而且我喜欢的是你。”
“....!”
贺长安愣住了，程逸也愣住了。
就这么，他们都看向对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此时此刻，只有涌动在花丛中的风从二人身边掠过，风带来了清凉的水汽，却带不走无声的躁动。
还是程逸先反应过来，她将目光一转，看到贺长安后面有卖水的摊子，于是立刻拔腿就跑，嘴里还不忘嚷嚷，
“那什么，我去买点水，等下哈。”
太丢脸了！我在干什么！
懵懂的年轻人一边跑，一边为自己的话语所懊恼，她的脸越来越红，以至于来到摊子面前，摊子的老板甚至以为她中暑了。
“哎呀，小姑娘，你这.....”
她一边用冰水贴住脸，一边大口呼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突然觉得好羞耻，突然不想回去看他。
他会怎么想自己？她想到他的眼神，
几乎觉得要窒息！
程逸啊程逸，你这个大傻子！！！
算了，事已至此，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先冷静下来，想想怎么把事情圆过去吧！
就在程逸故作勇气回到贺长安身边的时候，对方却先是温和地开口，
“我刚好有些渴了，谢谢。”
他没有提刚刚的事情！
程逸心里又是轻松，又是失落。
这说明什么，说明对方教养很好，而且，不喜欢她。
就在她沉思的时候，贺长安笑了笑，
“我们光顾着说话，都没看看风景，其实这里的花，也很漂亮。”
他向前走一步，和初见那般，让少女有时间消化自己的情绪，程逸又是感动，又是惭愧，但走了几步之后，她逐渐地被周围的风景所迷住，鲜艳欲滴的紫色玫瑰沿着长廊热烈生长，触目可见是一片水晶般的梦幻，仔细看看，翠绿的藤本植物相得益彰地攀附在欧式凉亭上，合着那条精心砌成的石子路，俨然是像童话中的神秘仙境。
不得不说，贺长安很会带路，而且品味也很好。
程逸愣愣地看着面前这位神秘的青年男子，他居然只用一身素灰，就能将满园丽色压倒，走着走着，她突然有点恍惚，差点摔了个踉跄，好在贺长安一把扶住了她，他的反应之快，让她大为惊异。
“又在想什么？”
他噙着点淡淡的笑，如同一个温柔的兄长，这让她更为心乱神迷，像这样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真是世无其二！
“你要不要喝水？”
她呆呆地看着他，然后拧开盖子，将水递过去，他看向她，又笑了一声，轻轻道，
“谢谢你，但是我有点困惑，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解答？”
“什么？”
贺长安接过水，依旧是那般温和的样子，
“你刚刚说喜欢我，我想知道，你喜欢我什么？”
“哎？”
程逸的脸刷就红了，她有些语无伦次，“我以为你忘了！”
“怎么可能忘记。”
他走近一步，她这才发现他的威压如此之强，认真起来的他，居然让她感到无法动弹，就像之前面对亚度尼斯一样。
他似乎察觉到她的紧张，于是笑了一声，旋即在廊下坐下，人与花交错相映，又恢复了那如玉君子的模样。
是错觉吗？
程逸为之前的不适感到迷惑，但她想起来对方的话，于是义正言辞道，
“我觉得你很温柔，你会注意到我的尴尬，你会安慰我的冒失，总之，我很喜欢这样内心细腻的你！而且—”
“而且什么？”
贺长安望向她，一双眼眸明若秋水，她被那样的目光再次迷住，原本梳理好的思路瞬间崩塌，说话也变得语无伦次了起来，
“而且你是一个知书达礼的人，你虽然懂得很多，但很谦逊，而且也很包容，感觉就像厚德载物的君子一样.....”
“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他笑了一声，“真是极高的评价啊，我实在愧不敢当。”
“那你呢，你喜欢我吗？。”
她看着他，眼里盛满了认真。
他看向她，笑意盛了几分，
“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我也很期待和你见面的日子，我觉得我应该也是喜欢你的。只是我不知道，这种喜欢究竟是哪种喜欢，那么你对我，又是如何呢？”
“嗯…？你这么说，我也一下子答不上来…”
是啊，什么才是朋友的喜欢，什么是恋人的喜欢？作为恋爱经历完全为零的少女，此时也不免疑惑了起来，她有些茫然，贺长安见之大笑，笑归笑，他却不忘调侃她，
“大巧若拙，君实有道家风范啊。”
“你又在调侃我，对了，你的水要是不喝的话就盖上吧，快洒出来了。”
程逸有些无语地看着对方，面前的男子真是一个极其复杂的人，时而温柔时而风趣，时而深刻时而天真，一人多面，千变万化，叫她看的是眼花缭乱，也叫她喜欢的难以自拔。
“现在就喝。”
贺长安笑了笑，准备摘下自己的面具，就在程逸打算转身回避时，对方的戏谑让她制止了这一做法，
“怎么，怕我难看到吓坏你吗？”
“哪里！你就是哀骀它我也不—”
怕字还没说出来，她就被面具下的容颜所震惊住了。
她突然发现自己找不到任何一个词汇来描述他，因为任何词语，在这样绝对的美面前，都显得十分单薄和苍白。有一瞬间，程逸甚至觉得他不是人，而是苏格拉底的美本身，柏拉图的终极理念，亚里士多德的第一因。
如果说，带着面具的贺长安压倒了满园丽色，那么摘下面具的他，让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没有谁能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也没有谁能在他之外还注意到别的东西。
程逸良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来，而对方只是自得其乐地喝水，那种迷人的姿态，毫不夸张的说，是已经超越了性别的美，而这种美，在史诗神话中，就算引起一次倾城倾国的战争也不为过。
程逸无限发呆，她暗自思忖，就算让哥哥看傻的伊德里安也不过如此吧，就在她走神时，一阵游人的喧哗声叫她清醒过来，而当她回眸的时候，惊觉贺长安正似笑非笑地注视着她，于是程逸快人一步，立刻冲到对方旁边拿起面具，语调极为急切，
“喝完水了吧，快带上！这边来人了！”
“为何？”
“为何？你听说过看杀卫玠吗？我现在明确地告诉你，如果你等会被人看到，你就是下一个卫玠....！”
贺长安愣住了，他没有想到她会说这种话，不过须臾，他一边大笑，一边拾起面具，语气是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我可没有他那么迷人......不过，既然你这么说了，我照做就是。”
程逸忧郁地望了贺长安一眼，看来她的这位友人实在是谦逊的过了头，对自己的魅力是根本没有认识，不行，以后一定要找机会多多敲打他，免得他日后因美而不自知惹出什么大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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