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喉处只有半寸，剑被躲开，徐征谙持剑姿势不变，另手将谢随护在身后，警惕地观察着来人，一身黑还遮面，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唉，兄弟别急，小爷不是来找你的，知不知沈不为？”
谢随将徐征谙剑拦下，面上笑的温润，却在听说是来找沈不为时，开始打量起。
“阁下是‘引客’？”谢随朗声。
引意生不觉一踉跄，双眸放大：“怎么认出小爷来的？”
谢随好心地拾起地上掉落半张的扇递予引意生。
“梅花墨，逍引客，金丝楠木留扇末，阁下还是很好认的。”谢随用一种哄孩子的语气，像是在看弱智一般看着引意生。
引意生挠头，一把扯下遮面的黑布，抱臂。
“罢了，小爷就当名声大，作为交换，你们也合该告诉我名姓！”
在没弄清楚这个引意生，二人都选择了默不作声，谢随甚至又继续翻看着堂屋。
引意生见没人搭理轻哼一声，自己寻人去了。
经过这么个小插曲，二人加快了技支摸的速度，徐征谙蹲下身，查看着显然被收拾过的两处灰烬，由于时候长了些，留下的也只是两个灰圈。
徐征谙抿起一抹微嚊，传来淡淡的香气。
“烧的是明明纸，却留有余香，这么久了都没散去。”
“你为何笃定烧的便是纸？”谢随不知何时站到了徐征谙面前，目光一直在那灰烬之上。
“在这么个地方，烧的还有别物？”
谢随不语，痕迹被抹的太淡了，一时谁都不敢断定。
与此同时，沈不为萧青诀那处，由于银丝的‘牵绊’，二人行动都有拘束，进程非常之缓慢。
沈不为与萧青诀退出了那空房，此时身处于另一间贴着双喜字的草屋。
说是草屋真是一点不为过，墙垣破败，窗子都被捅了好多洞，横梁担的顶更是百般漏处。
本就不大的屋，内还割成了三室，一室大堂，一室卧房，另一处也似乎是一处卧房，但是是被竹木人为隔出来的。
那一室内设紫沉香炉、雕纹妆匣……价值皆不斐，木桌子上有散落的堆积的书籍，《四书》《五经》等等。
在这么一个小村子里，女子能读这么些东西，能有这般待遇，当真不多见。
奇怪的是，这房和村里别的不同，除了大堂污血已深入泥地外都干净整洁，似是时常有人打扫。
“看起来这便是突破口了。”萧青诀开口。
沈不为四视最终将目光锁在墙上模糊的字迹上，无意识地牵起萧青诀过去，惹得萧青诀一瞬空白。
沈不为指尖沾了些墙上的红汁液：“这是……血，莫非是祭天法阵！”
萧青诀一听也是一惊，祭天法阵，祭怨而生益，需百名清白的女子献祭，以身饲祭，极其残忍，表面灵验实则是骗术，空有噱头。
为诀二人不约而同看向对方，又匆忙躲开。
气氛正诡异时，引意生踏进来：“沈公子萧公子！我终于找到你们了！”
沈不为有些尴尬，转过头去轻咳，萧青诀则是一脸笑，只是有些……杀气？
“引公子来此做什么？这可不大好。”萧青诀恨恨道。
沈不为打断：“我让的，他要跟你学功法，我说只要替我们传话，你就教。”
萧青诀脸顿时沉了下来，故意抬手扯动银丝，果不其然，沈不为又一抽气，瞪了萧青诀一眼转而言。
“仵作怎么说？”
“这村死了整一百零七人，死法一致，细丝封喉失血过多，但是——有三人不同，这三人是因刀刺破心脏死去的，尸首腐烂只能辨出是一老妇一老叟一童子。”
沈不为颔首，恰时，徐谢二人也赶来。
“是祭天阵法，方才去了公堂，公堂烧得是纸人，布阵之地在哪献祭者就在哪。”徐征谙言。
就在半柱香前，二人在供桌下发现了一暗格，暗格中有一血符底压着一纸人残躯，无头有身，联想到那两处灰烬，一处有香气一处无，谢随恍然大悟。
“一处烧女子贴身之物，一处烧纸人颅，烛香燃尽，一礼完，二礼烧玉女身与纸人身，人殆而礼成，祭天阵法。”谢随呢喃。
随后，二人便立刻去找了沈不为萧青诀。
“幸存之人为女子，纸人身亦在，莫非……”萧青诀言。
“对，你们所思是对的。”一女声入室伴着琴声，一行人抬眸望去，侧挽发身有尘抱琴立，似是难民一般，只是这般也难掩绝色。
徐萧二人顿时警惕，尤其是萧青诀。
“别怕，我给你们讲个故事。”那女子熟练的挑地方坐下，不等几个同意便娓娓道来。
“从前有个女孩，家中清贫，但父母疼爱，供其吃穿甚至是读书梳妆，有了幼弟也不曾受屈，可在这个女孩及笄时，家中闯入一伙人，着黑衣遮面，他们拉扯着女孩，父母阻拦却被他们一剑穿心，他们把女孩带到了公堂逼女孩与纸人结亲否则就杀了女孩的幼弟……女孩不得不从但她怕极了，一日趁他们忙跑了出来，想回家带上幼弟跑，可到家后却发现幼弟的尸骨已腐烂不堪，女孩落泪四处求助，可那些平日里的婶叔甚至是村长无一人搭理女孩……”
“后来，女孩麻木了，报复的火烧死了女孩，最终走向了沼地，几日后祭天法阵一礼，趁这时女孩拿出迷香、烧尽、取琴、弹奏、银丝绕，惑人术的反啫真疼，可仅仅三日……村里的人就都死了，女孩回家抱着幼弟父母尸骨，等啊等……卫御史真是善人……”那女子说完，琴声又响起，随之沈不为萧青诀之间的银丝脱落，疼感袭来。
一行人沉默着，忽得沈不为拿出一袋银两予女子：“走吧，躲得远些，去哪都好。”
“嗯，这案就玄着吧。”萧青诀附议
几人一顿劝说，可那女子只是摇摇头：“一人做事一人担，人生于律法下，我合该被处诀，几位皆是好人，劳烦带我回去交差吧。”
女子淡然勾唇，如枯枝新芽、雨后荷花，光打在身上，是独属于女子的气韵。
按《盛国律》其罪当诛九族，可女子九族之内就余了她一人，判之斩首，于三日后行刑。
期间，沈不为找过女子许多遍，安慰、劝之、助之，可女子铁了心向死。
“女子成不了束缚我的名头，也不能使我拥特例。”
三日后，刑场上，女子一身红衣，这是萧青诀特允的，昂首睥睨着私语的人们，转头向萧青诀言。
“我可否说几句？”
副监斩官催促：“这恐了误时辰，你一介女子犯下这大罪，简直丧心病狂有辱风气，还有什么可说的？”
萧青诀冷言：“让她说。”
“这……”副监斩官犹豫。
“我说——让她说。”自带威仪的将军气加之阎罗之名，迫使副监斩官渗汗点头。
“多谢。”女子言，“天下之下总对女子有偏见，她们该嫁人、生子、孝敬、贤惠，就是不该为自己而活！为什么？凭什么女子做男子事要被口诛笔伐？巾帼不让须眉，女子从不输儿郎，深宅从不是女子最好的归处，糟粕也不该报应女子！这世间万般，便没有女子容身之所吗？我人微言轻，但总要有人开今之先河，今日我赴死无怨无悔。”
沈不为看到了这女子的坚韧与胆识，看到了这女子眼中的从容，看到了这女子朝自己、徐征谙、谢随、引意生一笑后从容赴死。
彼时，大风起，吹散了碧山村的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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