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人民医院
彭月两人来到门诊大厅，询问导诊台工作人员。
“体检大楼在靠里面的那栋，穿过这边走廊，去前面搭乘电梯到五层。”
体检项目一条龙拿到手，彭月做完检查，去楼梯间吃早餐，一口包了烧麦在嘴里，嚼着嚼着听见有哭声，是小孩的哭法，她抬头从楼梯扶手间往上看。
“小朋友，吃不吃烧麦呀，里面有虾仁噢？”
小男孩抽泣着，打湿的睫毛又翘又长，这个姐姐含糊不清的在说什么，可是她很漂亮，长发飘飘的样子和老师一样温柔。
彭月挤着小男孩坐下：“擦擦眼泪，为什么不开心啊，偷偷哭泣家人会担心你的。”
小男孩点头：“我先把眼泪流出来，在叔叔们面前，就不会再哭了。”
彭月摸摸他的头：“你的家人生病了吗？”
小男孩的眼眶涌出大颗大颗的泪珠，砸在他的黑色小裤里，消失不见。
“我的爸爸昨天出去上班，很久很久都没有回来，我在沙发上都等困了，我睡到早上，有人来敲门，是叔叔们来接我，把我接到医院来，可是他们没和我说怎么了，一直到现在我都没有看见爸爸的身影。”
“其实我知道，我偷偷看见了，爸爸全身都是管子，带着透明口罩，嘴边贴着黄色胶布。”
彭月放在他头上的手僵住，看着小男孩越来越眼熟：“你的爸爸，做什么工作？”
“他是一名警察，大人们都瞒着，都骗我，我现在已经很聪明了，每天吃很多饭，喝很多牛奶，想要和爸爸一样威武呜呜呜……”。”
付苓推开楼道消防门：“小月，你在这吗，你怎么不回消息，这是谁家小孩。”
她走上阶梯，一看彭月表情慌张，以及小孩脸上的泪痕。
“怎么回事，谁欺负谁了。”
彭月站起来，冲下楼梯，又蹭蹭跑回来：“苓苓，我们把这个小男孩送回去吧。”
电梯在十二楼打开，这里，是重症监护室。
门外的等候椅上，一侧坐着两名警察，一侧有三位中年男女，一名警察捏了捏眉心，看见小男孩，牵着他：“辰辰去哪啦，饿不饿，叔叔带你去吃牛肉面好不好？”
小男孩向她们摆摆手，坐去他们身边，靠在他的叔叔身上。
“谢谢你们送他回来。”
彭月小心翼翼地开口：“警官你好，我之前和这个小朋友见过，他的爸爸帮过我，我定制的锦旗正准备送来，请问他遭遇了什么，现在的情况还好吗？”
他带着彭月两人走到一边：“医生说他现在还没有度过危险期，昨天晚上履行执勤工作时，遇见不法分子，他最先反应过来，与之搏斗，为了群众的安全，他把乱捅的凶器压在身下，仍然追了犯罪分子很远很远，血流了很长一地。”
警官沉默下去，叹气：“要等奇迹出现了。”
彭月捂住嘴，扶着窗台，胸膛阵阵打鼓。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她不知情，不关她的事，她不知道能做什么，他是个好警察，一定会有好报的。
付苓全程走也不是，站也不是。
“月月，我们走吧？”
彭月像是得到指令，快速走进电梯，没敢再看小男孩一眼。
付苓输入导航，人工语音播报的地点不是家，彭月疑惑：“我们去哪？”
付苓笑笑不语。
车在郊外一幢别墅停下，付苓带着她推开入户门，走进室内。
彭月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似乎是某种植物所散发，室内摆设简约大气，色调和谐，她很喜欢这。
沙发椅上的人转过身，他修长白皙的手指，握着玻璃杯，递上两杯水。
“你们好。”
是他，是追悼会上口念缪斯的那个男人。
付苓温柔地解释：“许奕医师是很有名的心理咨询师，我没有别的意思，可能需要专业的人来调节你的情绪，你不要有抗拒心理，就是聊聊天，你知道我对你最好了，听话好吗。”
“我先出去了，你们聊。”
彭月在桌前坐下，靠倒椅背：“许奕医生，我们好像见过。”
许奕点点头：“这样啊，是在哪里呢？”
“在一个不存在的场合，我记得但是无法说出，因为你不会相信，那是假的，但我也不确定现在的你就是真的，包括我，我评判真假的标准，是以我为中心，可是我好像在做梦一样。”
“全都是真的，也都是假的，真的‘你’会指控假的‘你’，假的‘你’不甘服输制造幻觉欺骗你。”
“她们交错融合，只为拼命在你眼前出现，因为不被身为主体的你注意，那真假便没有意义，不必去纠结，不必依附任何，你可以随时降下审判。”
彭月觉得呼吸顺畅了一些，胸中的不适感散开来，她的罪恶感被哄进屋子，上了锁。
许奕靠近，从手心中掉出一串星星挂坠，彭月盯着它，感觉被熟悉的温柔包围，眼神逐渐清晰。
告别医师，回去的路上付苓准备送彭月回家，彭月一本正经地说：“我要和你在一起住。”
“啊？”
彭月发起攻势：“啊是什么意思，你第一反应是不愿意吗，你不可以拒绝我的。”
付苓转动方向盘：“我开嗓呢，你住，住多久都行。”
彭月得到满意的答案后安下心。
其实她只是想看着付苓‘活着’，白布下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她决定不纠结其他的事物，单纯的确认她想要的事实。
然而，在她的观察下，发现了一些奇怪之处。
付苓家中许多常用的物品摆在了伸手不达的高处，和那只花洒一样；她夜里总是悄悄地打电话，彭月光明正大的拿起手机查看时，却找不到符合时间的通话记录，但仅限于此，没有碰她的聊天软件。
既然付苓不愿意告诉她，那一定有她的道理，只能从另一个方面下手。
遇你餐厅
许奕找到位置，落座。
彭月微笑：“许医师你好。”
许奕婉拒：“请不要这样称呼我，毕竟现在不是治疗，更何况我们曾经进行过心理疏导，现在不论是地点还是我们双方此时此刻的见面，都是违背规则的。”
彭月开门见山：“是，不过我有一定要见面的理由，我要弄清楚一件事，一个在我身边的秘密。”
许奕浅抿咖啡，示意她继续。
“你和付苓是恋人。”
“咳咳……”
彭月淡定的继续：“上次简短的会面，在一进门时，你的视线先放在她的身上，你早就知道治疗对象是谁，第一反应不是观察患者，获取信息；其次在递杯子时，你们的手指要碰上时，各自微微避开，你们不是陌生人是朋友，完全没有这个必要，最后，你的手机未熄屏，屏保是她，那是一张她刚刚发布demo的自拍照，我都差点忘记。”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为什么她要瞒着我，隐藏这一段关系？”
许奕有口难言，时间回到前几天。
付苓通知他不许再去她的公寓，因为她最重要的人要久居一段时间，这个人他并不陌生，是他父亲曾经的患者，也是父亲接手她的治疗后，唯一的患者。
因为她的‘病’无法化解，和家属沟通后，父亲全身心地一次又一次对她进行催眠，直到她忘记了那个‘病的自己’，也忘了所有治疗过程，渐渐的，父亲已经力不从心，无法再继续，那条挂坠被交至他手上，这也意味着，他不能在彭月的面前出现，不能和她身边的人有亲密关系。
最近付苓十分无助地对他倾诉，觉得彭月好像有了从前的迹象，她绝对不能让以前的她醒过来，否则会有极大的反噬。
上次的暗示有了一定的作用，除了每天要确认付苓的生命体征，他推测也许是一种压力转移，更加依赖身边人，留恋感更强是一件好事。
但是他们还是低估了让父亲头疼的人。
彭月发起猛烈进攻：“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在哪认识的，到哪一步了，为什么宁可辛辛苦苦的地下来往也要避开我，你们之间还有什么瞒着我？”
一杯柠檬汁浇在许奕头上，冰块与柠檬片掉落。
许奕懵了。
彭月也懵了。
他们俩一齐转头看向桌旁的服务员。
年轻的服务员注意到这两人样貌不凡，穿着上档次，在枯燥无味的上班过程中，欣赏好看的人养养眼也不失为一种有效摸鱼，在每次路过时便下意识留心他们的谈话内容：‘不要…现在’‘违背规则’‘秘密恋人’‘地下恋情’
一场她爱他，他爱她，她爱她的虐恋男女故事已经非常清晰，事到如今还在你瞒我瞒，爱要坦坦荡荡，勇敢说出来！反应过来时，手里的饮品已经飞了。
经理注意到这边的情况，马上赶过来赔礼道歉。
“实在抱歉实在抱歉，两位客人，我再次深表诚挚的歉意，你们的消费全部报销，这是我们新来的实习生，我们一定会对她进行教育的。”
他瞪那个女孩，对方还心有不甘：“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小说，我只是扮演了一个服务员而已，舅舅，你是一个高级一点的服务员，实习太累了，我要回去看小说。”
付苓收到信息赶过来，也被这场面震住。
彭月扶额，这不是她预料的结果啊。
付苓默默走过来，没了动作。
彭月示意：“帮他擦擦吧，瞧给人泼的。”
桌上菜肴上齐，经理再次赔笑退场。
彭月本来就打算这顿饭三个人一起吃，虽然过程有出入，但结果没差，她的台词还没说。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们……到哪一步啦？”
付苓看着她颇有气势的样子，觉得可爱，从哪学的有模有样。
对面两人仍一言两语，推来晃去，彭月发话：“好啦，我的求知欲已经消耗掉了，瘾也过了，苓苓一定有她的道理，一定是为了我好，但是从今往后，请你们不再有所顾忌了，不要再这么憋屈。”
“还有，到时候家庭聚餐，叫他一起来吧。”
付苓转头对许奕说：“恭喜你，你获得了最优先的许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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