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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重回人间

早晨起来,便是满地的红纸,被昨夜的晚风吹得聚在墙边。扫去时,又恋恋不舍地夹在砖块缝隙间,星星点点火苗似的苔。正是正月初二,大街小巷弥漫着的鞭炮硝烟早已在夜间消散,喜气和热闹却随着日头再次爬上。要回娘家的媳妇们一早便起来准备,期盼着一年一度的相遇。因而大街上早早便有行人,伴随着扫帚声和牛车轱辘响,问候之声也不绝于耳。

年轻的女子步履轻快,穿过休假的面馆,从茶馆的招牌下路过,踏过泼了水的青砖路,停在肉铺前。竹笼中几只鸡鸭正扑腾翅膀乱叫,她打量了好一会,待到屠户已解好一条羊腿,才招呼道:“常叔,给我捉只鸡!”

显然她是老主顾。屠户收了钱,一边笑呵呵地打开竹笼,一边和女子打招呼:“好久没见你了,小胡娘子!还以为你远嫁了呢。”

“小胡娘子”浅笑着摇摇头,手按在刀柄上轻轻摇晃。“倒是去远游了,这次出门走得久,约莫有一年多了。”

“何时回来的?”

“年二十九。屋子太久不住,收拾就花了一天,哪还顾得上做饭。好在订上了酒楼,不然饭都没得吃了。”

“游了这么长时间,没遇上个相好的?年龄到啦,该许人家啦!”

女子一双赭色双眸只盯着屠户手中被割了喉的鸡,语气淡淡,对这种话见怪不怪似的。“还早呢。师父说我修行尚浅,独立都别想。”

“你师父也是不舍得你嫁出去嘛!”

鸡□□脆利落地烫毛、剥毛,屠户手上忙着,嘴也不闲,接着说:“这么好的大姑娘!还是个小娃娃的时候就出来自己买东西了,多懂事,你说是不是?”屠户话说到一半,转头向从两人身边经过、正挎着只大竹篮的媳妇。媳妇也是个爱说话的,接着就说下去:“就是,我们小胡娘子早就独当一面了,都怪你师父不舍得你。”

“常嫂说笑了。”女子微笑起来,看着屠户媳妇的打扮转移开话题:“这是回娘家?”

“可不是嘛!”

常嫂脸上喜气洋洋,和自家相公交代了几句家里事便挥手离开。屠户也将鸡用荷叶包了系好、放进女子带着的小筐子里,又说了句新年好。女子浅浅点头,也回了句问候,便踏上来时的路,去找卖菜的小贩了。

此位“小胡娘子”正是池飞鹄,她口中的“师父”便是路廖了。自路廖寻死未果、将她带回家躲雪那日以来,已过去十三年时光。这十三年间,渭熙宗驾崩、新帝渭承宗登基、更年号为纪隆,也已成为六年前的往事。

而当年如兽犊般用一对血目瞪着山贼的幼童,则早已长成四处云游的闲散侠客。池飞鹄佩着的刀,是四年前路廖送的。那时师父说她的功夫已成型,便特意从龙渊县订了把宝刀,当做生辰礼交给她。

池飞鹄并不记得自己的生辰,连八字也未曾来得及记住,唯一知晓这些的人们就横死郊外。但路廖只是淡淡应下后,遂将他们相遇那一日当做她生辰。

现在想来,那一日也是她爹娘忌日,但池飞鹄并不在意。她更在意的是,自师徒二人共同生活,大半时间都在四处云游,可路廖却总能算好时间点,每年准时将贺礼送至她手上,从未有一年延误——要知道,龙渊产的宝刀天下闻名,上门求一把宝刀的客人络绎不绝,想要订一把,最少也要等五个月呢!

况且,龙渊宝刀可不便宜,更别提自小送她护身的玉佩和种种礼物。师父就像变戏法一样,进了钱庄,便能凭空掏出银票,兑上一大笔,足够他们一年半载的吃住行。

越是和路廖共同生活,她便越发现此人身上种种不协调之处,可再怎么追问,路廖的回答都简短得让她挖不出任何有用信息。日复一日地,她长大了,开始明白何为难言之隐,也就不再追问,只是更加仔细地观察着师父的言行,试图找出什么线索。

她天生眼神好,又心思机敏,看上人一眼就能将那人行动轨迹猜个大概,也因此从林昆手下捡回一条命。寻常人或江湖中人,她云游时见过不少,可没有一个像路廖那样,看似能看清他要出什么招,招出至半途却又无声无息化作别势;亦或是看清了他的路数,却怎也破不了招。路廖招招连接绵密,好似那不止息的海浪,本以为躲过了一波、能在海中站直了、下一波却又马上打来。

换句话说,她找不到路廖的破绽。

……倒也不完全是。她把蜀芋和菘菜装进筐子里,盘算着今日做道芋儿烧鸡、再加个油渣炒菜,眼睛却落在年节反而更热闹的酒坊大门上。

师父唯一的破绽,她是知道的。

她仍记得,数个在山间宅子度过的日子,或是睡不着、或是起夜,总能见师父于深夜独坐于后院石碑前,摆着分作两盏的一壶酒。路廖浑然不觉她就在后面偷看,只是对着碑文独酌,一杯接一杯,直到再倒不出一滴,才拿起另一盏始终盛满的酒杯、淅淅沥沥地洒在地上,像是要倾尽说不出口的话一般。

石碑的碑文很简短,唯有短短“入轮回、尽相思”六个字。

那是一座没有名姓的墓碑。

她曾趁着师父心情正好时问过,路廖脸上浮起薄薄一层无奈,最后苦笑一声,还是答了句:“是你师娘。”

池飞鹄得到了答案,便再也不触碰这个话题。路廖也顺势不再提,只是仍然每年在她生辰前一日夜里,无论游至何处,定然打上一壶好酒,独自对酌到三更。

想着想着,她已然提着筐子出了城。路廖最先教她的便是轻功,在山间凹凸地势间最是好教学,因此没过多久,路廖便放她一人进城出城、采购食材和日常所需了。

不过几次之后她就发现,路廖悄悄在身后跟着;再过半年,待她学会了那招隔空点穴,路廖便不再跟着了;又过上几年,她长得比刀还高了,路廖便再不过问她去哪、几时回来。

到家时,路廖刚走到院子里。见她买菜回来,只是亮了亮手上的抹布,嘱咐了一句:“桌子刚擦干净,筐子放外面。”便去洗抹布了。

池飞鹄应了句好,直接拐进了厨房。脱了袄子、卸了刀,便去洗了手,开始给蜀芋削皮。路廖不知何时已经洗完抹布,踱进厨房,打量了一眼她买的菜,并没说什么,只是将已光溜溜的整鸡提到砧板上,握起菜刀、爽利地剁成块。

师徒二人早已习惯这种缄默的互动。刚开始时,是师父做饭、徒弟在一旁递要用的食材调料,逐渐就变成了徒弟做饭、师父在旁切菜。路廖倒是欣然接受这一现实,因他做饭虽能下咽,可实在粗糙,幼童又吃不惯馆子的口味;等到池飞鹄长大,变得能四海为食的同时,也学会了一手好厨艺。师父省了事,徒弟乐在其中,两全其美。

准备好了食材和调料,又把前天炼的猪油和油渣一并放在灶旁,路廖又如来时一样、踱出厨房、顺便把买菜用的竹筐子挂回门口。想必是菜下锅了,滋啦声混着猪油的荤香味从厨房冲到院子里,他抱着徒弟的袄子、另一只手拿着她卸下来的刀,回了屋里。

等池飞鹄端着菜进屋,却发现师父不在屋里。朝着后院探了下,也没看见人影。她倒也见怪不怪,又回去厨房盛了饭。摆完筷子、喊了声师父,便坐下等了。

很快,路廖就从屋里出来,将她的刀倚在桌边。她见师父身上洒了点点白色粉末,还没等开口,他就已经坐下,说了句:“见你挺久没保养了,帮你做了。下次别忘。”

她点点头,“谢谢师父。”

安静的饭桌上,只有筷子和碗边碰撞的声音,偶有瓷壶提起、水流进茶碗之声,也很快地被筷头的声音夹杂而过。在这片习以为常的氛围里,路廖突然开口。

“交代你的事,还在做吗?”

池飞鹄嘴里正嚼着烧得又糯又耙的芋头——这还是他们游到蜀中时学会的——只发出含混一声嗯,待咽下去了才张嘴讲话:“今天街上人不多,我这几天再去四处看看。”

一声简短的应声后,饭桌上又重归沉静。收拾了碗筷后,池飞鹄又佩上刀、进城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蜀芋就是小芋头。那会就有芋儿烧鸡了,中国菜,很神奇吧!

其实他们这顿吃的是早饭,因为过年所以吃得晚,也吃得比平时丰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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