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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屈韵?优秀艺人?经过这几天的焦头烂额,老铁决定在这一评级后打上问号。

首先,这丫头自作主张跑去参加雷思闻的签售会,完全将现实问题抛在脑后,万一商场安保不给力,万一遇到自以为是的狂热男粉怎么办?人生总会遇到万一的。

其次,网友如今倒是不再质疑屈韵能否驾驭女性题材,但这是以路人开磕[韵闻]CP为代价的,毕竟照片里、镜头下,两个女人共享同一色号的口红,实在留下了太多遐想空间。

但请问屈大明星,您和董恬恬的关系,您准备怎么处理?从没见过,不努力和拍戏搭档炒作,忙着扶贫编剧的。除非……

“你知道今早是什么把我吵醒的吗?是董小姐的经纪人。是的,她是一个资历尚浅的演员,但她爸是这部戏的投资人之一。我说,屈韵,你是喝酒喝糊涂了?别忘了你自己拍着胸脯,在启动会上说的那些豪言壮语!”老铁恨铁不成钢,怒视着保姆车里双臂环抱的大明星。“现在恭喜你了!为此,你不得不和董恬恬卖个大的。”

直到这句话,眼前的大明星才一改刚才的叛逆姿态,放下了胸前的手臂,肢体语言变得紧张起来。

“得了,瞧你那衰样!不是让你和人董小姐拍□□视频,你愿意,人董小姐还不一定配合。你就乖一点,好好陪人小姑娘参加一些活动,确保摄影师能抓拍到你们梦幻地盯着对方眼睛,诸如此类的讨喜镜头。那就一切OK!你总得给网友一点磕糖或是二创的素材吧?”

当然,屈韵这一出,得罪的可不止自家的经纪人。在和屈韵有如此多的频繁接触前,身为娱乐圈的后辈,董恬恬对这个明艳的大明星是有一些憧憬的。

毕竟,这女人和自己一样,是圈子的外来者,没有人脉深厚的演员父母,没有空降主角的特殊待遇,只是一步一个脚印,配角、客串、烂本,只要有档期,一律来者不拒。但好像不管戏的整体配置如何,这戏从来烂不到屈韵身上,这让董恬恬十分佩服。

可是,这个前辈实在太冷了……她的热情,得到的只是淡如白开水的礼貌社交。她主动聊天,屈韵维持聊天,谈不上交流,更别说交心了。她开玩笑,屈韵回以微笑,但表情只是浮在面皮上,瞳仁里依旧是薄凉的底色。

今天,将拍摄剧本里的一场霸凌戏,这不是她的舒适区。她知道每个学校都有自己的运行规则,而作为有钱人的孩子,她从来都是规则的受益者。因此,在第一次读到这个场景,董恬恬就开始紧张。

为此,她标记出预定的日期,尝试各种方法想将焦虑和恐惧排除在外。这一场戏,是描述角色例假去洗手间更换卫生巾时,发现包里的女性用品全被拆开破坏。而当角色脱下外套缠在腰间,打算跑到学校超市解决燃眉之急,却在中途遭遇小团体的欺负。

角色的无望似乎传染了她,穿着单薄的服装,董恬恬正微微颤抖,第一次希望片场不要这么冷。不远处,霸凌小团伙正靠着墙聚集在摄像头的死角,包括屈韵扮演的角色在内。

这是卫生间通向外界的唯一出路,她等了等,直到一群女生从门里鱼贯而出,她立刻低下了头,试图隐匿在人群中,逃过被骚扰的宿命。

她想演绎好这个角色,面对霸凌,文斯蕾并非从一开始就逆来顺受,甚至到这场戏时,这个高中女生心里仍怀着抗争的心。但背景是,例假的腹痛让此刻的人物,虚弱得犹如风中的残叶,绞痛让她整个人恶心得想吐,经血早已满溢弄湿了打底裤,正顺着大腿一路向下流。

几双脚如约地出现在走廊,年轻的演员闭上双眼,虚弱地数到十,希望再次睁开,眼前的麻烦就会消失。闭眼是她结合自己的理解,对角色进行的动作设计。

“总觉得教室里有一股血腥臭,原来是你啊?”助演开始嘲讽地大喊大叫,仿佛希望整个走廊的人都能来见证她的笑话。

她强迫自己在迷惘中睁开沉重的眼睛,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小团伙的领导人李思思正怒视着她,李思思身后是面无表情的屈韵。李思思气势汹汹地逼近,这让她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

她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因为剧本里清楚地写明了,不会有肢体暴力,但融入角色的她相信,如果文思蕾这个人物真的存在,在那一刻她一定预判自己会被狠狠欺负。

于是,当腰间的外套被扯下时,她竭尽所能将释然、尴尬、恐惧等情绪一一呈现。董恬知道这角色不该哭泣,但泪水还是模糊了眼睛,扭曲的视线中,她死死盯着屈韵的轮廓。

“我就知道!你看看你,这么多血,难道我们学校著名的母坦克流产了?”剧本上的台词就够恶毒了,但当感同身受的时候,董恬恬越发能理解文斯蕾当时的绝望。“拜托,这只是月经。”

“闭嘴!”李思思恶心地捂住口鼻,“我允许你说话了吗?”然后一盆冷水当头泼下。“你弄脏了学校的地板,真恶心。”

这时,屈韵走上前,把手放在了李思思的肩上,声音低得吓人。“我们有的是时间教训这丑八怪……下次吧。”然后,一潭死水的目光转向她。

李思思盯着屈韵的脸,似乎是想刺破对方的表情面具。“那你打她一巴掌。”

一人以命令的方式试探,另一人没忍住轻微的犹豫。就在两个女生僵持之时,上课铃声响了,也顺带结束了这一场折磨人的拍摄。可董恬恬好像没有听见一般,仍然伤心地抽泣着,把头埋在膝盖上。

“嘿,还好吗?”一个温柔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董恬恬抬起红红的、沾满泪水的脸。屈韵正低头看着她,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与担心。

紧接着,一直冷若冰霜的冰山前辈蹲了下来,眼里闪过一瞬间的犹豫,但还是伸出手试图触摸她。她本能地退缩,尽管知道刚才是在演戏。屈韵只是笑了笑,接过助手的保温杯,递到了她的面前。

“我才不会上当,这里边不是苦得要死的黑咖啡,就是凉得吓人的冰美式。”她记得上次偷喝后的后果。

“我保证它是热的。”接过前辈的保温杯,小心翼翼地吸了一口。嗯,这一次没骗人。好像是陈皮,还有普洱的香气。

今天是剧组拍摄的第七天,七,一个神奇的数字,人死的第七天叫头七,人类的原罪有七宗。雷思闻在第七天开始后悔了,她的生活里屈韵无处不在,字面意义上的无处不在。

绕过片场的一个拐角,突然间,屈韵就在那里,认真地复习下一幕的台词。拍摄间隙逃出窒息的现场,突然间,屈韵就在那里,逗弄着日光下的伸懒腰的猫儿。这人无处不在,这几乎是难以忍受的。

然而,更糟糕的是,不仅无处不在,而且她和屈韵之间似乎有某种磁性的精神连接,因为每次相遇,不管这人之前在做什么,都会碰巧选择那个确切的时刻抬头。譬如今天,两人截至目前已经轻而易举地盯上了十几次。这不像意外的交汇,会在一瞬间结束。

当屈韵看向她,她会无法移开视线,觉得自己就像夜晚大海上的一缕孤舟,而屈韵则是她遇到的另一艘漂泊的小船。两人会站在那里,一次盯着对方看上五到十秒。直到她先举白旗,慌不择路地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就像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就像现在这样。

分明前一秒大明星还在和搭档打情骂俏。该死!雷思闻甚至弄不懂为什么要用这四字来形容两个女人的互动。下一秒虫洞一般的眼睛就会闪烁着复杂的情绪,之所以将屈韵的双眸与虫洞类比,是因为它就像一条连接十八岁和二十八岁的时空隧道。

当午餐到来,她已经筋疲力尽,只想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静一静。于是,她躲进了小K的化妆间,看着衣架上青春十足的校服,和鞋架上一双叠一双的球鞋,大作家愣在了原地。

“我想我们应该谈谈?”身后传来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又是阴魂不散的屈韵。

“你在这里做什么?”她警觉地环顾四周,同时看了下门锁,好像生怕有人发现一般。

“我说了,谈谈。”但这正是雷思闻担心的,自己和屈韵之间没什么好谈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厚颜无耻。在学校时,我前脚加入话剧社,你后脚就跟上来,你总是像个野蛮人一样打破我平静的生活。”

耳边仿佛响起话剧社里发生的争吵。作为学校的边缘社团,十八岁的她,不明白屈韵这样的大人物为什么会感兴趣,但对于校花的到来,部分社员和李老师表示热烈欢迎。

当然,赞成的社员总是带着各自的私心,女生想和屈韵做朋友,男生想和屈韵谈恋爱,除了极个别的社员大声反对,比如雷思闻。这是她的净土,她的梦想,她不允许外来入侵者的玷污。

“有成员反对吗?”当李老师的话音刚落,她低下头高高举起了手,她知道屈韵的眼睛一定在盯着自己,或许正扬着眉毛,脸上又是那种她读不懂的表情。

纳新人选,多数票通过,反对无效。当成员起身准备离开,雷思闻鼓起勇气、抓起书包,迅速尾随屈韵走出了排练室,因为所有的事实和直觉都告诉她,一个人的屈韵没那么“坏”,至少是个讲理的正常人。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对着校花的背影,雷思闻质问道。“我知道你讨厌我,所以为什么加入话剧社?”

屈韵眯起眼睛向前走了几步,拉近了她们之间的距离。“听着,雷思闻,李老师都同意了,你少无理取闹。我只跟你说一次,好狗不挡道。”

“好狗不挡道?”因为对方的态度,她有些气急败坏,“是我先加入的,如果你不能忍受我的存在,那么我建议你主动退出。”

但屈韵只是皱着眉,从衣兜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把香烟夹在双唇之间,随着一簇火苗窜起,似乎有什么东西同时点燃了。

校花一步步靠近,下颚线因为吸气的动作变得凌厉,接着将白色的烟雾全部喷在她的脸上。空气是白热的,像活物一样在两人之间轰隆隆作响。

“现在到底是谁,不能忍受?”屈韵脸上带着不明所以的笑,挑衅地问。这香烟的味道很特别,有一股茶叶和薄荷的香气,让屈韵离开之后,她仍能感觉对方的存在。

“或许我们应该挑个时间叙叙旧。你觉得如何?”屈韵的建议将她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如果想道歉的话,不觉得太晚?”作家出言讽刺。

“谁说我要道歉了。”这人真是个自命不凡的混蛋。“或许我们应该先加好友,一起敲定时间和地点,手机。”这让她弄不懂屈韵的意图。“鉴于这部戏的拍摄周期+宣传安排,雷思闻,你不认为,我们需要至少需要维系正常的同事关系?”

虽然不想承认,但理智告诉她,屈韵说得没错。如果再放任下去,她无法保证自己不会在下一刻失控。而她现在是个事业有成的成年人,她不想失控。

于是,鬼使神差点了点头,将一缕头发掖在耳后,然后向前走了几步。不过,只一会儿,又停了下来,“你知道我和陈帆已经订婚了吧。”

“恭喜你,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真爱。”屈韵回答,重音落在真爱这个词上,语气中还带着笑意,那种让她想要狠狠撕碎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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