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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C43

英式庭院草坪修剪整齐,摆放着精致的园艺小品,周遭手植各种美丽花卉,石径、喷泉与雕塑点缀其中,疏林边缘配着不同形状的观赏植物,通过造景手法形成高低错落富有层次的艳丽花境。

背靠着花园的地方,是道长廊,绿藤攀上半圆拱架,下方葱绿色灌木修剪整齐,阻挡开通向花园的视线。

沈逾晟就在长廊内,背对着花园,后头聊天声音响,他听见了。

她从没这样否认过自己。

手中端着红酒杯,原封不动地放回酒保手中的盘中,想绕过去帮她说话。

刚转过身,此时只听见杨舒蓉帮着解围,“我理想中的儿媳就是煜柃这样的,勤俭持家又落落大方。有大嫂这样的太太,是大哥的幸运。我家玺运以后要找女朋友,就得往这种方向靠。”

长廊内宾客推杯换盏,少年身型高挑,在人群里尤其引人注目。

他身前的男人滔滔不绝道:“利用人工智能技术,比如人脸识别、语音识别就能实现和客人互动。客人可以通过语音助手控制房间的温度、照明……”

那男人姓李,大学毕业后开始进行自主研发,但一直缺少资金支持,总是断断续续地研发,没有个具体成果。

迫于生活压力,应聘进入沈德珩的公司工作,但一直没有放弃自己的理想。

沈志宗地产与酒店的企业在他去世后暂由沈德珩接手,而酒店无人化也是未来趋势。

李先生多次在会议上提出建议,无论酒店还是海上贸易,都有机器人的用武之地,想要获得笔数额庞大的资金继续投入生产研发。

这样的思想在如今2017年过于超前,所有人都抱着怀疑的态度:AI怎么能够如此高精度地完成系列活动?

这不仅是一次全新的突破时代的尝试,高付出的同时面临的是高风险:如果失败怎么办?

失败意味着它不仅仅浪费的是笔巨额资金,更是时间人力资源。于是多次被批回。

李先生将自己的想法悉数表达出,“小沈总将来是要拿回公司的管理权的,酒店内部管理方面的应用我也当然设想过。”

回过神,少年礼貌给予回应,“比方说?”

“比如财务数据分析、员工管理、客房需求预测等,通过智能化的设施和系统,AI酒店能降低人力和能耗成本,大大提高了管理效率和准确性。”

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谈笑间,少年露出两排皓齿:“人脸识别技术可以运用进来吗?”

“当然!”技术得到认可,李先生激动得手舞足蹈,酒杯里的酒水左右晃动,“不仅如此,运用同一套技术方法,我和团队还能够设计出智能监控系统,前端设备需求少,安装和设置方便。”

“虽然眼前的是高资金投入,但设备简单,省去传统模拟设备,性价比极高。”

沈逾晟温朗笑着,肯定道:“而且还能保证安全与**保护,确保客人的安全和**。”

畅怀而谈十几分钟,陈先生一口将红酒闷下,像是找到知己般激动地伸出手:“小沈总可比那沈二公子有远见多了!小沈总以后记得联系我!”

沈逾晟与男人握手,谦逊大方:“AI机器人一定是未来发展趋势,叔叔放心,等将来我继承父亲的事业后,定会同您联系的。”

“那就说好了啊。我先去对面了。”

沈逾晟点头。

周围人纷纷散去,沈逾晟猜想大概都是去舞厅看表演了。

指节无意间碰擦了下,应该是先前走路时不小心将酒水晃出来,沿着边缘落至手上,此时吹干后只觉得有些粘腻。

进入大厅,走至走廊,两侧墙壁每隔半米便悬挂幅古老油画。

来到水池前,洗手液浅淡清香逐渐散开,拧开水龙头,少年指腹暗自使劲,指节相互交错、摩擦、揉搓,镜子里映出他极为淡漠的下半张脸。

抹到手背时,周玺运从旁边出来,身上有股烟味。

他把烟头按入水池上摆着的烟灰缸,“不开心啊?”

拧开水龙头,淅淅沥沥的流水声裹住少年的声音,显得沉闷,“嗯。吵架了。”

冰冷的水自手背冲淋至指尖,少年将手伸在流动的水中,心不在焉地转动手腕,绵密的泡沫顺着皮肤肌理慢慢流走。

在流水声中,他的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

水龙头慢慢被关闭,空间再度安静,沈逾晟立在镜子前一动不动缓了好久。

他越想越气,纳闷地回头冲周玺运道:“我都跟她道歉了,也知道错了。她为什么就是不肯原谅我?不是,她凭什么啊。”

一看就知道沈逾晟是第一次跟尹煜柃吵架。

周玺运大大咧咧地拍拍沈逾晟肩膀,“吵架不是常态么。我跟我妈天天吵呢。女人嘛,就是更年期,过几天就好了。”

“是么。”沈逾晟低低地自言自语了句,隔了会儿,他缓缓开口,“有什么方法缓解下?”

“啥?”

“不开心。”

“喝酒呗。抽烟呗。”

沈逾晟突然问:“你不开心?”

“有点。”

“为什么?”

周玺运耸耸肩,“我爸要我继承他公司,给我规划大学的路,我压根不喜欢这些。你也知道,我整天就玩那些乐队,就不是学习的料子。”

沈逾晟没说话,只是想,他不像玺运,他没有选择权,从出生起,他就是被选择的那一个,比如幼年被母亲抛弃,又幼年丧父,失去至亲,受尽屈辱与委屈……

大概是看他“天崩开局”,上天怜悯,为他安排了尹煜柃的出现。

命运使然,同样也是他个人志向。

他会变得足够成熟稳重,只有继承沈志宗一切的事业,他有机会证明自己的能力,才有让尹煜柃继续留在自己身边的资本。

尹煜柃总会留给他很多遐想,烟味还未散尽,融情于景,脑海莫名填满她抽烟时的模样。

沈逾晟声音很轻,像是随口一问:“……抽烟是什么感觉?”

有求必应,周玺运头头是道地给他分析一遍:“烟草中的尼古丁、烟碱等成分对中枢神经系统起到兴奋作用,进入体内会刺激脑部下视丘神经产生振奋的感觉。”

他顿了顿,欠揍地挑挑眉头,“俗称——爽。”

沈逾晟一时语塞,下一秒,周玺运从口袋里摸出烟盒,递根给他,“想试试?”

少年婉拒。

周玺运无语,“嘿你小子,不要拉倒。”然后便摆摆手走出去了。

洗手池在走廊靠中后段的位置,从楼梯口沿着走廊走入,镜子就正对着那块儿口,可以看见来往宾客。

走廊里十分寂静,远处有刻意压低的脚步声,没多久又传来阵阵交谈。

有意无意地听着,沈逾晟自边上抽出两张纸巾擦拭手,丢入垃圾桶。

抬起双眸时,镜子里晃过一个熟悉的女人身影。

/

后来借去卫生间的理由,尹煜柃没再继续加入“妈妈们的茶话会。”

她想同沈德珩好好谈谈,没有考虑太多,只想着见招拆招。

问了一圈有没有人看见沈德珩去了哪儿,都说没有,反倒是看见李洛菲急匆匆鬼鬼祟祟地朝这走。

自然而然联想出什么。

离开喧闹的舞厅,穿过走廊跟着过来时,果真让尹煜柃撞见沈德珩和李洛菲厮混。

“你没跟我说过你结婚了!还有孩子!你知不知道,我这样就成小三了?!我要跟你分手!一刀两断!”女孩很愤怒。

恰好是走廊拐角处,往后倒退一步,尹煜柃躲入死角,背靠走廊墙壁。

渐渐滋生出一个想法。

犹豫会儿,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想谈判,就得有要挟的筹码。

她干脆以沈逾晟即将接手企业为由,要挟沈德珩将资金控制权转交至她的手上。这样她便可以自由流动资金。

她想,这是她最后一次帮汤梅。

把钱打到她的账上,这次以后,一刀两断,是死是活,与她无关。

此时拐角另一头,沈德珩拉着李洛菲的小臂,低声道:“你爸妈在你十几岁的时候就选择了离婚,你妈一人辛苦打拼让你追梦,可比你漂亮、优秀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要知道和你同时期的明星都是些大腕,与他们相比,你太普通了!”

源源不断的争吵声中,尹煜柃听出来个大概。李洛菲家境不好,但开始并未受到打击,一直努力学习。可贫富的差距永远都无法填补。

她的同学家里人会提供大量的钱供她们课外学习技能,而她连学费都是勉勉强强凑出来的。

两年前李洛菲参加学校组织的艺术节,沈德珩在台下观看表演,台上清纯恬静的女孩瞬间吸引了他的注意。

如果你在结婚后遇见了一个比自己的妻子还惊艳的女人,你是选择与妻子好好过日子,还是勇敢追寻自己向往的爱情呢?

沈德珩毫无犹豫地选择向李洛菲询问联系方式。

此时此刻,李洛菲甩开男人的手,“你别转移话题,我在跟你说你老婆的事!”

沈德珩不答,只是把女孩拉入怀里,不顾她的挣扎,遍遍洗脑:“为了满足你的虚荣心,更是花了很多钱给你买奢侈品,带你去昂贵的餐厅吃饭,还许诺帮你找工作,给你资源。我还不够爱你吗?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

到这里,尹煜柃便明白沈德珩送公司给程雅茹的目的。

对外贸易需要妻子航运公司的支持,一笔笔金额累加,几年后可以贪下来不少钱。

自己婚外情,又心虚怕被妻子发现,无法离开妻子,守着锅里的又看着别人碗里的,于是送个和自己挂钩的公司给妻子哄着。

程雅茹一旦接受,和沈德珩牵上的就不仅仅只是单纯的婚姻关系,背地里还滋生出各种复杂的利益。

脚步声逐步逼近,循声看去,沈逾晟不知什么时候朝着儿过来。

她想,不一定是来找她的。

尹煜柃不着痕迹地关闭录音,扭头就想离开。

两人面对面步步靠近,她压低头屏着呼吸,正当她准备装没看见般从他身边擦身,心中默念不要看见她不要看见她,然而下一秒手腕就被捉住。

沈逾晟分明可以装作没看见,却偏要同她作对。

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少年已然只留给她一个冷漠颀长的背影。

他的掌背很宽,尹煜柃暗中使劲,左右扭动着腕骨,左手去拉他的手臂,想要挣脱开。

可他力气太大,一动不动地锢着她,任由身后的她胡作非为。

少年把她拉到洗手池,将她堵在镜子侧边的墙壁前,低眸要去夺她手里握着的手机。

女人高抬左手不想被他抢,却忘记如今他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事实。

手腕轻而易举地被他再度禁锢住,顺势按在身后墙壁上。

他右臂抬起箍住她,以这样近距离的姿势,她自下而上地瞪他,发觉他眼底暗沉沉的。

他深知她是个坏女人。

为了“阿澈”,一向对他温柔体贴的她可以和他大吵一架并拒绝和解,鬼知道她为了那个“阿澈”可以再做出些什么事来。

比方说现在,她如此鬼鬼祟祟录音是为什么?掌握沈家的丑闻是为什么?难道是那“阿澈”与她联系说是缺钱,她想以此威胁沈德珩?

拿着沈家的钱去养别的男人,更让人恼火的是,她压根没把他沈逾晟放在眼里,试图瞒着他做这一切。

“把录音删了。”

他一字一顿,声音暗含薄怒。

尹煜柃避开目光,稍稍侧眸。这时候她才注意到,沈逾晟已把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只留里面一件衬衫,袖子被挽到手肘处。

透过水池前的镜子,发现青筋一路沿着他的手臂攀附,就连额角都冒出几根。

现在的姿势正如杨舒蓉说的那样,她都缩进了他的怀里。

这孩子,真的长大了啊。

尹煜柃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莫名有些不敢看他,低了低目光,冷声说,“你在管我?”

“我就要管你。”他嘴角淡扬,声音低得令人不禁颤栗。

……这小没良心的。

这几日她记得自己分明没和他对着干。是在怪她今早拒绝了他的和好请求?

她现在没心思处理和他的关系。

两人之间留有些余地,尹煜柃想要用脚踹他,他却足够了解她,先一步用腿顶住她。

距离因此再度靠近,她咬牙挣了挣,瞪着他,暗中使劲,却被他锁得死死的。

少年一直有股狠劲,他在她面前藏得太好了。

她这时候才真切体会到。

无意识拉近的距离,女人身上的冷香瞬间拥住他,不仅她愣怔住,这也是沈逾晟没有预料到的事情。

很亲密的距离,她清晰可数的眼睫毛、她的明眸、她的红唇、她的锁骨,视线不受控制地向下。他已然完全陷进去。

两个人还在贯彻执行“避嫌”的条例,尹煜柃率先回过神,趁沈逾晟恍神的片刻,稍稍敛眸,将劲道聚集在手腕处,甩开他。

瞬间的冲击将他唤醒,沈逾晟依旧死死缠着她,用身体挡着她不让她走。

他这样的行为让她感到很不舒适。

女人反手挡开他,急于躲开,下意识朝他挥了一巴掌。

清脆的声音在空旷走廊回荡,少年愣怔在原地,思绪在那一刻完全停滞,身体像是被灌满了铅,全身紧绷得像是块石像雕塑。

额前两侧发胶固定着的头发因刚才的打斗零零散散地垂下,略显凌乱。

少年低垂着眼帘,似是没想到她会有如此的行为。

别说沈逾晟,就连她本人也愣了好几秒。

缓过神后,尹煜柃依旧在原地踟蹰。

沈逾晟就站在她面前,无动于衷,不再有阻拦她的打算。深深注视他一眼,尹煜柃最后还是选择从他身边绕过。

少年呼吸沉沉,注视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眼睁睁看着她步步远离自己,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攥紧。

他用尽全力,恨不得用指甲抠出一个个丑陋的疤痕,好像只有身体上的疼痛才能缓解些心脏抽痛。

/

急于逃离这,跌跌撞撞的不小心撞到墙壁上悬挂的油画,连带着碰倒了边上的花瓶。

走廊内明亮的灯光洒在光滑的青花瓷表面,折射出耀眼光芒,尽头处的窗户外有微风拂过,带着隆冬寒意,轻轻吹拂树叶。

刺耳的破碎声划破宁静。

花瓶四分五裂,无奈,尹煜柃只能蹲下身一一拾起碎片。

尖锐瓷片边缘瞬间划破她的手指皮肤,一阵刺痛过后鲜血立刻涌出来,深深的伤口正不断地向外渗出鲜血,她下意识往嘴里含了含。

原地踌躇许久,沈逾晟深吸一口气,还是朝她走过来。

“别碰。”

余光里突然多出一个身影,尹煜柃下意识侧眸。

光线来于自己身侧,于是乎她的身影便掩盖住了他。

沈逾晟就蹲在旁边,低眸耐心地逐一拾着瓷片,一片一片,放于掌心。

几乎和她同一个高度。一个能够平视他的高度。

她动了动,朦胧迷离的光影也因此一晃,少年面部轮廓忽明忽暗,喉结凸出明显,莫名令人着迷。

这时沈德珩只身过来,见着沈逾晟在,只深深看尹煜柃一眼,没说什么别的。

打量着现场的一切,男人口吻意味深长,“逾晟又惹嫂嫂生气了?”

回神,尹煜柃依旧捡拾着一片狼藉,并没有注意到沈德珩说了些什么。

毫无预兆的,少年握住她的手腕,暗中阻拦。

她紧紧不放,却不禁倒吸一口气,伤口的血一直顺着瓷片滴在地砖上。

沈逾晟另一只手捏着碎片,因握着她手腕的那只手的使劲而下意识握紧,同样渗出血。

他又低声重复:“放开。”

刚刚被自己打了一巴掌,尹煜柃动了动手腕,心有愧意,努力稳定起伏的情绪。

她的语气变得轻柔许多:“你先放。”

沈逾晟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越界,默默松开她。

尹煜柃没再跟他抢,蹲在边上看他捡。

“嫂嫂怎么那么不小心,没事吧?”见两人不搭理自己,沈德珩跟着凑近些,重复遍。

尹煜柃刚想开口,恰好收拾好地上的瓷片,下一秒沈逾晟便不动声色地挡开他的手,抢先答道:“她没事。”

沈逾晟站起身,伸手想拉尹煜柃起来。

然而她刚想伸出手,却见他又不着痕迹地收回。

尹煜柃想,大概是记起“避嫌”条例来了。

于是默默站起身。

三人走至宴会大厅,沈逾晟将瓷片给到佣人处理。

沈德珩问:“泳池派对开始了,嫂嫂不去玩?”

中午时沈德珩和几个啤酒肚油腻男要尹煜柃陪着喝酒,她拒绝了,此时沈德珩又以大哥不在了,酒不喝,那面子总得给一个,下水玩玩为由,偏要她下水。

水里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人,她不太想下去。

再加上她今日没带合适的衣服,一身白裙,进水后会是什么模样想必都清楚。

“下水给大家助助兴嘛。”沈德珩推搡着尹煜柃,分明是故意要她难堪。

沈逾晟一把拉过尹煜柃,将她拉至自己身边,然后松开手,沉着脸说:“她不会游泳。”

“泳池不深的。你看你姑妈不也在里头。”

少年口吻礼貌,声音却又格外的冷:“二叔,刚才她的手划破了,你也是看见了。碰上水伤口感染总是不好的。”

听闻动静,程雅茹来到丈夫身边,攀上沈德珩的手臂。

沈德珩面色一凝。

程雅茹没发现,只顾着教育道:“为了一个外人至于吗,逾晟,你这么向着她,跟你二叔作对。你爸要是在天有灵,不得气死。”

心弦一松,沈德珩赶紧哄着自己的妻子。

又生怕沈逾晟和尹煜柃将刚才的事说出来,立即转移话题道:“别跟孩子计较,别气别气,要不你带着煜柃嫂嫂去泳池那儿?”

还没等程雅茹有个回答,少年紧绷的面色突然放松,轻笑了声,“叔母说得对。她确实是外人。”

闻言,尹煜柃缓缓看向他。

“这就对了,记得你姓的是沈,生你的是瑾初……”程雅茹的话还没说完。

“所以,沈家的事就别牵扯到她了吧。”沈逾晟打断道,“以前的事我记得,暂且不跟你们计较。我爸没了,属于我的东西,是我的,也没有人可以拿走。”

视线流连眼前这对“恩爱”夫妻,沈逾晟意味深长地勾唇:“二叔,你象棋应该下得挺好吧。”

没头没脑对话在程雅茹听来有些摸不着头脑,然而沈德珩听得出来,是嘲讽他马后炮在行。

程雅茹在这,他又不好多说什么,只在原地气得说不出一句话。

沈逾晟面上露出几分遗憾:“抱歉二叔,我作业还没写完,晚饭就不吃了。先跟她回去了,你应该不介意吧。”

沈德珩咬牙切齿,皮笑肉不笑:“快回去吧,学业要紧。”

今日都已经闹成这样,干脆破罐子破摔,也不管什么“避嫌”条例。

沈逾晟见尹煜柃站在原地,硬是把她拽走。

/

来到车库,陈叔不在车上,拉开车门,少年把她往后座塞,自己也跟着上来。

手腕被拽得发疼,回想今天发生的种种,他松开后的第一件事,尹煜柃张口就是骂:“沈逾晟,你有病吧!”

她招他惹她了吗?

不就是录个音吗,碍他什么事了!

“我有病。”他盯着她低声重复一遍。

他病得不轻。

她骂他,他干脆把她往车窗上按。她本是侧坐着,他几乎整个人都倾身而下,右手手腕被他按在玻璃窗上,根本无法动弹。

瞬间拉进的距离,分明在二十几分钟前刚上演过一次,可不同于刚才那一次,这次是充满他主观性的行为,令她呼吸不由自主地屏住。

光线微弱而模糊,眼前过近的距离也因此失焦。亲密到不属于母子关系范畴的一段距离。

心跳因紧张而加快,她用力挣脱,慌乱而恼怒,朝空档处偏头,低声道:“我说过,我们不可以这样。”

沈逾晟紧盯着她,再度重复一遍,“尹煜柃,我早就有病了。”

透过车窗,陈叔逐步往这走。

车窗玻璃里面的人可以看到外面,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

都已经这么近了,他不在乎再近一些。

温热的吐息落在她脸上,然后消散。

突然的,她停止了挣扎。

她知道他一定没有喝酒,但在来往时身上却沾染了众多醉人的酒气。

醇香扑鼻,在这一动作的加持下,有瞬间,她头脑竟一发热,觉得他对她有着别的想法。

眼前的人是谁?

是她的“儿子”,是一个不满十八岁的少年。

后知后觉,尹煜柃才发现,沈逾晟另一只手箍着自己的腰际,温热的触感麻痹着神经,令她懈怠了好几秒。

他触碰的位置,恰好是那道纹身处。

后背不禁一凉,尹煜柃顿时清醒过来,在那个猜想的加持下,用左手去扒开他扶在自己腰际的手。抵抗着他,比刚才更用力了些。

见她仍旧在挣脱,一副很讨厌和他接触的模样,她似乎很怕被人看到这一幕,很怕被什么人误会什么。

越是这样,他越是嫉妒。

唯一空闲的那只手也被捉住,沈逾晟用力按住她,眉心微聚,逼迫她与自己久久注视着。

他问她:“为什么骂我?为什么躲我?为什么不接受我的道歉?”

尹煜柃避而不答,在他情绪起伏的间隙,挣脱开了他的束缚。

少年再度将她捉回来,紧盯她:“为什么不理我?”

一句句,情绪愈发沉重压抑。

两人被瓷片划破的伤口在此刻因为过大的拉扯而再度破裂,泛出鲜血。

手上互相沾着对方的新鲜红血,黏稠的液体在皮肤上抹出一条条刺目而难以清洗的痕迹,与对方一下下的挣脱、抓捕都变得浓稠,好像要跟这伤口一样势必闹个头破血流有个结果不可。

她能看见他眼底有场海啸,巨浪滔天,阵阵掀涌,好像要把她一同裹入浪潮里。

她很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冬日空气干燥,车内更是闷热昏暗,空气似乎凝固成一团,沉甸甸地压在两人胸口。

尹煜柃避开目光,刚挣脱开便被他再度按回去,反反复复,一来一回,因使劲而从胸腔里发出声音,那声音似乎也被这闷热所吞噬,时而低沉,时而尖锐,最后变得模糊不清……

陈叔步步逼近。

她几乎带了些哭腔,“沈逾晟!”

尚存最后一丝理智,良久地注视着眼前女人,少年缓缓松开了禁锢住她的手,沉默不语地靠回椅背。

情绪平复得很快,一举一动自然到让她察觉不出任何异样,刚才的禁锢就像是吵架时正常的情绪爆发,就像拿起东西往地上砸这样类似的宣泄。

他看向窗外,留给她自如的空间,声音很沉:“以后再有这种宴会,就不参加了。我不会让别人说你闲话的,你就好好把我关在家里,看紧我,别让我乱跑。”

看着像是她主导的行为,实际却是以他为掌控方的关系,占有欲与控制欲十分浓烈。

他要她看着自己,要她待在他的身边,这样他才能守紧她。和他一直一直待在一起才是他最放心的方式。

尹煜柃在原位平静了下呼吸,然后才缓缓坐正。

她并没回答,轻飘飘朝他看了眼,又低垂眼帘,兀自陷入自我怀疑。

他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他很早就病了?

刚才那个眼神,真的只是她的错觉吗?男女之间,就真的没有绝对纯洁的关系吗?就连她和他也不排除在外?

视线落在掌心,她试着抹去那一块块杂乱无序的鲜血痕迹,纷乱、狼藉、黏腻……眼前仍旧浮现着刚才打斗的场景。

背后是淋漓热汗,手臂上还有对方刮蹭到的抓痕。指腹用力擦拭,搓得手都疼了。

汽车驶离,降下一半车窗,少年看向窗外。

汗水从额头滑落,沿着脸颊流淌,黏糊糊地汇聚在颈后。

尹煜柃仍埋头不甘心地进行尝试,那干透了的血液依然无法消除,深深地印刻在掌心,像是渗透入了骨血,隐约发疼,凌乱得也分不清究竟是属于谁的。

少年低眸发现

——自己手上也是。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C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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