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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167

167

文湛一定要去当日赵毓和绮罗去过的那间茶铺。只是,当年朱仙镇不如今日繁华,那日看起来“不错的茶铺”,如今竟然有些局促。

“不如,换一家?”

赵毓站在茶铺的茅草帘之外,顺着镇子整条大街向前看,当真出了几座不错的去处。茶楼酒肆具是青瓦白墙的石头屋基,伐自本地白松做的檐和椽子,倒是颇有些勾心斗角的意味,只是的确不如大正宫檐牙高啄,布局自然也不是太液池禁苑的廊腰缦回,而是浅显很多,因为这些茶楼酒肆俱为临街而建,自然没有宫廷园林的纵深。

“不要。”文湛一伸手挑开了茅草帘子,“就在这里。”

茶铺中的生意正经很不错,一看都是左邻右舍的街坊经常光顾,此时一楼几乎都坐满了,出来迎客的人并不是年轻小二,而是一个面容和善的中年男人,“二位客官第一次来朱仙镇吧,您二位随我上二楼,有雅间。”

“好。”赵毓自然从善如流。

只是文湛并不同意,“不用了。”他驻足,眼睛一直看着临街的一张桌子,可是,那里已经有客了,是位老太,他对着赵毓说,“我要坐那里。”

赵毓一看就明白了,——“那里”,就是十四年前他同绮罗在此茶铺吃饭时坐的位置。他知道,今天要是不让文湛坐到“那里”,这位陛下会气到鼓成一只青蛙,并且就算是再饥饿口渴,菜饭茶水也不入口。于是,他只能认命走过去。

“老夫人好。”赵毓堆起来笑脸,“我们第一次来,就想看看街景。您这个位子就特别好,我们等您这个位子。我看您这碗面也差不多见底了,您要是吃完了,我们就顺上,您的位子就别让给别人了。不过,……”

老太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不过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后生当真生的好,说话又温和柔软,脸上笑意满满,自然不介意,“你们俩在这里吃,我这碗面快吃完了,我腾地。”

说着她起来就要端面碗,赵毓马上双手捧着碗,帮她挪到旁边一张桌子上,“多谢老夫人,如果您不介意,今天这碗面让我请您,再加一份蒸酥肉,酥烂可口,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您笑纳,也算是老寿星让我们沾沾喜气。”

赵毓此人,很是得妇人的欢心,无论三岁女娃还是八十老妪。听他这么说老太自然高兴,也就不推辞。店家去吩咐后厨添加一份菜肴。这一番辗转腾挪下来,赵毓同文湛坐好,店家再来擦桌,“客官不是第一次来我们朱仙镇吧。”

赵毓意外,“方才你还说我们是第一次来呢!”

店家,“我们这个小茶楼一向只有镇上左邻右舍过来吃茶,要不就是从雍京城到南郊行宫办事的官爷们,看二位,都不是,所以方才我猜想您二位第一次来。”

赵毓,“那怎么又不是第一次了呢?”

店家,“我们茶楼的蒸酥肉可是几十年的老招牌了,不挂牌,老饕才会点。我看您,不但不是第一次来朱仙镇,也不是第一次到我们茶楼。”

赵毓,“店家精明!”

“诶。”店家,“我们开店的,做的是南来北往的生意,眼睛耳朵自然要多看多听。”

“十几年前我当真来过一次。”赵毓说,“只是当年不如今日热闹。还有,当年招呼客人的还是个年轻的小二,不是您。”

“怎么不是我?”店家也乐了,“我一直在这里做伙计,之前的老掌柜是我师傅。后来师傅临终,将师娘师妹和茶楼一并托付于我,我就做了掌柜。师妹从小定了亲,后来也大了,出了阁,我就奉养师娘。老街坊都知道,这里一直都是我。”

赵毓抿了抿嘴,没说心里话,——咱们这十几年没见,又不是几十年没见,你怎么老成这样了呢?

“我们和您当然是没法子比。”店家果然懂得客人未尽之意,“我们讨生活,自然比不得您养尊处优。”

赵毓有些尴尬,笑着摇摇头,“大家都讨生活,都不容易。”

“我们茶楼都是老主顾,菜单也是几十年没变过,您看看,想吃点什么。”店家推了一份老旧裹着牛皮纸的菜单,却是给文湛的,“您二位先看着,我等会儿过来。”

等他走,赵毓看着文湛极认真研究菜单,说,“这个蒸酥肉当真是不错,来一份儿尝尝。”

谁知,文湛眼皮子都没抬,阴阳怪气来了一句,“哥哥自然知道它味道不错,想必和尹家那位嫂嫂一起吃过。”

赵毓,“呃……”

不一会儿,店家拎着茶壶过来,却是白水,“客官您自己的茶叶呢,我给您沏茶。”

“呦!”赵毓却说,“我们没这么讲究,不会出门还带着茶叶。劳驾您给我们沏壶您这的茉莉花就好。”

店家拎着一茶壶热水走了,转身拿了一个白瓷大茶壶过来。壶里水面上飘着白色茉莉花。他说,“这是今年蜀地的绿茶底子拉到仓吾旧地做的花茶,六窨茉莉,昨天刚进的货,您二位尝尝。”

赵毓,“今年的茶,这么快就能到这个小镇,真好。”

“自然是好,我们这里也是商贸重镇了嘛。” 店家放下茶壶,见新来了客就去招呼了。

赵毓则想着,——朱仙镇果然今时不同往日。他给自己到了一杯茉莉花茶水,抿了一口,当真是不错。过了好一会儿,见文湛不说话就是埋头研究菜单,又说,“其实它这里的茶点就那么几样,几十年下来手艺倒是精进,可是品种却不多,你就算是把脸蛋子都埋进去,也挑不出花来。”

“我倒也不想挑出什么花样。”文湛则说, “只是想要尝尝当年哥哥陪着尹家嫂嫂吃的那些东西。”

赵毓,“呃,这么多年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儿,早就不记得了,……”

“可是。”文湛却说,“哥哥在十几年后的今天,一到这家茶楼就记得只有老饕才会点的蒸酥肉。看来,当年的那顿饭菜茶点也着实美味,不然以哥哥忘性之大,怎么就记了这么多年呢?”

赵毓感觉太阳穴一跳一跳的,连忙用手捂住了脑门,用力揉搓,——头壳疼,头壳疼。

似乎过了好久,赵毓感觉日头都似乎向西边游走了,文湛的口谕才颁下,“按照哥哥的口味和那日大雨的阴寒,哥哥吃的应该就是蒸酥肉,洛阳汤菜,芋头排骨,一份银芽,还有一碗热乎乎的素汤面。”

虽然的确记忆不是很清晰,不过赵毓当真将文湛说的菜名在脑中过了一遍,竟然有一种确实如此的幻觉。

茶铺当中总共也没几道菜肴,都是熟客,蒸煮的东西自然早就备着,文湛这边点好了菜,后厨就从炉子上把吃食拿了过来。

“……这次村子里扮观音,一次给五两银子,……”

赵毓耳朵一动。他记得去年雍京闹银荒的时候,八两银子能买三个大姑娘,而且卖身契都是死签,生死勿论!——这朱仙镇竟然有如此阔绰的村落,扮次观音就给五两?

“……扮观音,一定要村子里面最美的姑娘,出嫁的媳妇子就不成了……”

“……也不一定……”

“扮观音又不是狐媚子,不需要美貌,端正就好。”

“白里正说了,嫁人的媳妇子也能去……”

“初九,过了晌午,在散花溪涧。”

赵毓装作看街景,把脸扭向外。座位临街,就靠在桌子旁边倚着的老榆木柱子,敞亮,随即看见几位妇人走过去。这几位就是普通本分的乡村妇人,年轻,看不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而且要说是长相端正到也勉强说得过去,至少不是歪瓜裂枣,但是扮观音也似乎不太合适。然而,更加可疑的则是那五两银子。

果然,一丝声音飘过来。

“……我都要进老王家门了,他们砸锅卖铁都拿不出五两银子做彩礼。那可是银子!有了这五两,我家就能起瓦房,给弟弟说上一门上等好亲……”

赵毓转过头,正好看见文湛吃芋头,“他们这里有一种莓子酱,山里的野果子熬的,拿浸染了排骨汁水的芋头沾着吃特别甜酸开胃。我找店家要一些。”

“不用。”文湛觉得这个芋头味道实在太丰腴了,腻得慌,就咬了一点,随即放入碟子中,“我今天吃了一白天的醋,再吃莓子酱,我怕后牙被酸倒,连炖到软烂的芋头都咬不断。”

赵毓轻笑,见文湛不说话,只是非常矜贵地擦嘴,他又用极轻的声音说,“陛下果然,至圣极明。”

文湛没笑,“不过承怡,你方才一直看外面,可是有什么事?”

赵毓想了想,“方才过去几个姑娘,……”

文湛,“四位姑娘,还有两位妇人。我看了,她们中间有两位梳了发髻,那是出嫁女的装扮。”

赵毓,“啊?就那么一瞬,你就看清楚了?”

“哥哥眼中的女子。”文湛说着,端着茶水抿了一口,“于我,自然是千钧之重。”

“呃……”赵毓叹气摇头,“好吧,陛下说是,那自然就是。其实,文湛,我是觉得她们说的话有些古怪。”

文湛,“哦?”

赵毓将方才听见的话,大致说了,“这五两银子,太过于凶险。以我对此地风俗的了解,还有方才一位姑娘的话语也佐证了,此地,就算大姑娘出嫁,一般人家也是要不出五两白银做彩礼的,也就是说,这笔钱超过了一个大姑娘的命价。”

文湛虽然觉得“五两银子”对于一些人来说重于泰山颇为陌生,但是经过赵毓这一解释,也意识到不对劲。

谁知,赵毓并不多纠葛这个,而是问他,“你知道散花溪涧是什么吗?”

文湛果然一愣,“可是一种茶?”

赵毓也是一愣,“它的名字听着像茶叶吗?”

文湛,“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赵毓,“咱们从南苑一路走过来,你还记得,咱们趟过一条很细的溪水,水里面有鱼,大多是黑色的草鱼?”

文湛点头,“溪水我有印象。”

赵毓,“溪水靠近南苑,有一片花海。”

“嗯。”文湛,“我记得。在那里你还感慨说,青史留名的不过是帝王将相、高僧大德和倾国美人。”

赵毓,“那里就是散花溪涧。”

文湛看了他一眼。

赵毓,“而那条溪水,则是南苑猎场与民间真正的界线。”

文湛又是一愣,“竟然在那里,你怎么知道?”

赵毓,“再不靠谱,我也是钦命随扈陛下的大臣,南苑猎场周围的地形,我必须烂熟于胸。”

“钦命。”文湛听着,忽然低头就是一笑。

“嗯,钦命。”赵毓则说,“是你让我做随扈大臣的呀!”

文湛又是一笑,却问,“雪鹰旗把守的山隘又是什么?”

赵毓,“散花溪涧周围无天险可守。所以七百年前,咱那些有经天纬地大才的祖宗们就命守卫南苑的军队把守高山关隘即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嘛,事半功倍。再说,这里密林丛生,有些山珍好物,诸如蘑菇、果子,还有一些狍子、山鸡、野猪,等等物产丰饶,此地的百姓进来采摘打猎,生计上也能松快一些。”

“只是,……大家也知道,溪水那边毕竟就是南苑猎场,皇族领地对于百姓来说就是禁地。人家不傻,不想没事找事,一般来说,他们不会明目张胆攒一些人过溪水那边去折腾。所以我才愈发纳闷。因为我方才听见那几个大姑娘小媳妇去扮观音领钱的地界,就在散花溪涧,已经到了猎场禁地了。”

“初九……”文湛想了一下说,“就在明天。我们一晚上不回猎场,想必那些叔伯子侄们过得松快一些。”

赵毓,“陛下也听到那位姑娘说的时日了?”

“我说过……”文湛喝茶,姿势极矜贵,“哥哥眼中的女子,于我,千钧之重,自然不敢怠慢。她们的模样我记得,她们说过的话,我亦必须烂熟于胸。”

赵毓,“呃……”

距离茶铺两条街外,一家看上去很夺目,其实也很夺目的客栈前面,文湛左右看了看,赵毓笑出声,“哈哈。”

文湛,“你笑什么?”

“找不到了吧?”赵毓用手搭凉棚抬头,日头虽然已经偏西,“当年我住的地方就是这一家,只不过人家改建了,估计你就算想要住那间客房,也是不可得了。”

此时客栈有人迎出来,那人一身深褐色长衫,热情招呼,“二位第一次来我们朱仙镇吧,我们这里有上好的客房,还有上等酒菜。”此时,他看着赵毓,“先生,您……”

“店家见过我?”赵毓笑着说,“也对,十四年前,我新婚。当年和夫人去祭扫先祖,路过朱仙镇,就住在这里。”

此时,那位店家却爽朗一笑,“先生诓我!”

赵毓,“哦,怎么说?”

“十四年前?”客栈店家上下看了看赵毓,“说句托大的话,十四年前先生还是个小娃娃,怎么可能新婚?您说笑。”他笑着摇头,并且走前面,“来,我为您二位引路。”

由于方才在茶铺吃饱喝足,赵毓并没有要酒菜,只是订了一间上等客房,又要了一壶茶,外加四碟子点心。

“怎么回事?”文湛有些奇怪,“你明明说了真话,那人却以为你在说假话。”

“这人啊……”赵毓一面说着,一面将窗户推开,低头,看着外面的街道,“其实都这样。咱们要是想要隐瞒什么,就必须要大大方方展露出来。越是隐藏,人家越是想要探询。可当一切真实都袒露于前,他们又蒙上了双眼,缩回自己的想法当中去了。”

“怎么说?”文湛站在窗子的另外一边,也看着外面。

“我当真见过这位掌柜。”赵毓说,“当年我与绮罗住的客栈,那位管事的大伙计,就是这位。”

文湛不解,“既然见过,就算不十分确定记得你,可他为什么会算错你的岁数?”

赵毓,“许是大正宫的岁月与外面不同。宫内一日,人间数年?”

“诓人。”文湛,“这才是真正的假话。”

赵毓,“我平日在雍京,有些时候就听见人家说一两句,凤子龙孙有一种残忍的天真。总的来说,天下承平,王族子弟安逸日子过得长久,少了三千烦恼,人自然天真,而和这种年龄不相符的天真,虽然看着年轻,似乎没有生老病死,六道轮回还缺了几门,的确是残忍了。”

文湛没有说话,转头看着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如同浅水中的鱼,看着分明,在流动着。

“前几天夜里,在绮镇,老薛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就问了一件事儿。”

“什么?”

“他问,衣服的花费。”

“你怎么说?”

“我说,当年,江南织造供奉宫廷五百万两白银,我的衣袍独占八十万两。”赵毓的声音很轻,也像鱼一般,是滑的,“老薛吓得下巴都掉落了。”

文湛轻轻笑了一声,无轻视,无戏谑,就是单纯的,轻轻的一笑。

赵毓,“老薛并没有把那些缂丝云锦对比西北军饷,他只是说,他四叔家的娃落地的时候,家里白菜长得不错,一家人能吃饱,奶奶没有出去要饭。”

文湛,“清苦。”

赵毓,“其实那并不是真正的苦,真正的苦日子在几年后,他奶奶没了,他爹也没了,他娘为了养活他吃了很多苦。他再长大了一些,就把那些欺负他娘的都剁了命根子,他自己就被发配到西北为军奴。他现在日子好过了,可惜,他娘却也看不见了。”

“文湛,我是觉得,北境之地、山海关外,像薛家这样的农人千千万。他们守了自己的本分,种田纳粮不含糊,苦死冤死咬牙扛,破王法也服了刑。他们该做、能做的,就做到这一步。其余的,不该他们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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