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黄昏。
暮色流转，将城郊的芦苇荡染了个尽。
而芦苇荡不远处的池塘边，一位七旬老人正杵着拐杖走进一栋有些年头的独栋别墅里。
老人进门后看了一眼电梯屏幕显示的一层，又侧耳确认没听到什么声响之后，心中了然地走向了别墅后面——一个中小型的马场。
夸特马在草地上恣意奔跑着，扬起草屑与尘土纷飞，马上的少年头发被藏在卫衣帽子里，但他的眼神不错，大老远看到了草场上多出的身影就调转了马头朝他策鞭而来。
“皓叔！”
马蹄声渐停，萧冽翻身下马，一边摸了摸马儿的头，一边看向老人：“怎么啦？”
“您让我安排的事情我都安排好了，就是……”老人浑浊的眼里似是透露出了无可奈何。
萧冽牵着马往马厩的方向走：“怎么了？有地方不顺利吗？难道是乔南城有意见？”
“确实是乔南城那边的问题。”
皓叔将手上的Pad点亮屏幕递给萧冽：“‘十二任务’的app被警方强制下架了，按理来说我们那个小游戏仍旧会继续运行，但很遗憾的是……我们操纵不了了。”
阳光打在萧冽纤长的睫毛上，投下一片阴影：“为什么？我亲手设的程序，不应该啊。”
“那个程序的执行权是我们和乔松一起负责的，兴许是乔南城觉得现在这个风头上不宜再继续，所以……”
“哈哈哈哈哈——”萧冽忽然大笑起来，眼神却漠然：“他发什么神经呢？他人呢？”
皓叔微微垂下了头：“据说乔以北受了伤，乔南城去照顾他了，赫拉克勒斯上面的消息他是未读状态。”
“而且……他给我们的资金好像停掉了。”
“什么？！”萧冽猛地回过头，一脸不敢置信。
皓叔将拐杖握紧了一些：“我今天去银行查了余额，发现那张卡被冻结了。”
“您也知道，我们这个身份不能直接和乔南城联系，银行那边也不方便咨询，您现在也……”
“那我们现在除了乔南城那边，账上的钱还剩多少？”
“就只有赫拉克勒斯上面的收入和这栋别墅及马场。”皓叔轻轻叹了一口气：“但国际上也开始查赫拉克勒斯了。”
萧冽把帽子摘了下来，几个月的续发已然让他的头发长过了脖子：“那就把这房子给卖掉吧～”
这般无所谓的语气让皓叔以为自己听错了：“卖掉？这可是您父亲留下来的……”
“他都死了，这个房子早就过继给我了，这是我唯一的财产，我难道没有使用权么？”萧冽调皮地冲皓叔吐了吐舌头。
“这个世界太没意思了，皓叔。”
皓叔也不清楚自家的小主人脑袋瓜子里都在想什么，只能说道：“您想怎么做我都陪您，反正我也就活这最后一个月了。”
萧冽歪着脑袋想了想，而后看向皓叔嬉皮笑脸道：“那我找一些人陪你一块，好不好？”
皓叔一怔。
萧冽却没管他，留恋地撸了一把夸特马的鬃毛，而后潇洒地朝别墅走去：“那就这么决定吧，再多看几眼这里吧皓叔，这是最后一次见啦。”
夸特马发出一声嘶鸣，似是挽留，也兴许是劝阻。
·
几天后的城郊医院，一位护士安静地站在了病床前，病人的名牌写的是“萧存皓”。
耳机的指令下达，护士看了一眼窗外的月光，而后手起刀落，切断了呼吸机管。
她无视了早已被破坏的监控，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个医院。
可就在她脱下护士服扔掉，走过拐角的那一刻，草丛里忽地冲出一个人影——
她瞪大了双眼，可那把匕首已然进入了自己的肺部，她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无论是哀求、怒骂还是呼救。
萧冽表情漠然地将匕首反手握在了手上，然后走上了马路。
凌晨三点，四下的行人稀少，直到一辆面包车停在了医院对面的便利店前，一些可能是通宵喝完酒的年轻男女下车开始购物。
萧冽抬头瞥了一眼道路的天眼，扬着嘴角走近了他们。
惨叫声被埋在了他的指尖里，坏掉的路灯下每一个返回面包车的年轻人都没了呼吸。
萧冽解决掉最后一个过路人，而后再度面向天眼，握拳的手比在嘴边炸开，口型仿佛是在说：“Boom～”
他转身离开，在月光街灯下马路上如醉舞狂歌。
“Don\'t be cautious——don\'t be kind——”
“You\'re committed——I\'m your crime——”
“Silver dollar——golden flame——”
“Dirty water——poison rain——”
·
“这个萧冽真是越来越嚣张了！一个晚上当着监控连杀了四个大学生和一个辞了职的护士，还对着监控挑衅？！”
程柯淮看着电脑屏幕上面萧冽戏谑的眼神，突然觉得以前认为网侦的小萧是全市局最乖的小孩的自己应该是疯了。
一旁的鹿森翻看着萧冽在内网上面的资料：“他家住在城郊？那平时萧冽是不是就住在宿舍啊？”
“那倒没有，他好像一个人在市局附近买了间小房子吧，搜捕令刚下来，我已经让小末带人去了。”薄自初回答道。
正说着，薄自末的视频电话就打了过来：“哥，他家这个房子好空啊，跟样板房一样，感觉被特意打扫过，应该搜不出什么东西。”
说着薄自末将手机调转了360°，让薄自初能看得清楚一些。
程柯淮在旁边瞥了一眼，开口问道：“那桌上是什么？”
薄自末走到茶几前面，把手机凑近了一些，桌上只有一个透明的盒子，里面装了一些黑白两色的木质棋子，盒子上面也放了一个：“你说这个吗？这里面是国际象棋吧。”
程柯淮的双眼微微眯起：“最上面是单独放了一个棋子吗？”
“啊……对。”薄自末闻言也意识到了什么，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拿起了那枚棋子：“长得跟灯塔似的，这是什么棋啊，我没玩过不知道。”
“那是……Queen。”程柯淮喃喃道，好像突然猜到了什么。
鹿森和他同时抬头对上了目光，他蓦地起身：“小末，萧冽家在哪？我也去看看。”
程柯淮也站了起来：“我和你一起！”
“不用，你在局里顾好大局，我去看看就回来，我就是想确认一些事情。”鹿森的声音仍旧清缓温润，浅笑着让程柯淮不用着急。
程柯淮其实心里也知道此时分开行动是最好的，但还是有些担心，毕竟这个阶段敌在暗他们在明。
“那好吧，那抱一个再走。”
程柯淮的鼻尖掠过他的发，偷走了几丝淡淡的蔚蓝香水味。
看着鹿森离去的背影，程柯淮没再犹豫，重新回到电脑前继续查找萧冽的踪影。
·
萧冽的家里。
30平方米的小房子里难得的整齐干净，那枚Queen已然被鹿森检查过放回了证物袋里。
鹿森环望四周，开始跟着技侦的人一起查看。
书架上的书籍是按书名的首字母有序排好的，只有一本例外——
在摆放X开头的书里面，意外夹杂了一本雨果的《悲惨世界》，不细看很难会发现。
鹿森徐徐将书拿下来顺了一遍，里面并没有携带任何纸张，只有书的扉页上用钢笔整齐地抄录了书中的一段话：
释放无限光明的是人心，制造无边黑暗的也是人心。
光明和黑暗交织着，厮杀着，
这就是我们为之眷恋而又万般无奈的人世间。
萧冽这是想表达什么呢……
鹿森思索着，用手机拍了这张照片发给程柯淮。
这本书排在X的部分，萧冽，XL，那L呢？
鹿森上下扫视了整个书架，发现L开头的竟然只有一本书——《两个夏天》，这是佐野洋子和谷川俊太郎合作完成的一部小说。
鹿森将它翻开，最末尾一页同样用钢笔写了一行字：
SBRAHSIAUUBNOPTL
鹿森可以确定这不是任何一个单词或几个单词的组合，他拿出手机搜索了这串字母也没有任何结果。
两个夏天……两个夏天……
两个……
这是栅栏密码！
如果将这串字母分成两组上下排列，那就是SB、RA、HS、IA和UU、BN、OP、TL。
再上下组合一下，那就是SUBURBANHOSPITAl。
Suburban Hospital。
城郊医院！
鹿森立刻放下了这本书，开门出去的时候只来得及回头跟薄自末说了一句：“我可能知道萧冽在哪了，我出去一趟！”
但他的声音很快消失在了风里，薄自末根本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薄自末还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怎么小鹿总只比自己大了两岁，结果比自己还风风火火的。
去城郊医院的路不算近，只是路边拦下打的车开着空调有些闷，晕得鹿森缓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拿出手机给程柯淮发去消息：“速去城郊医院看看。”
但正是下午上班的时间段，路上的网有些差，过了许久消息才发出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终于停在了城郊医院的门口，鹿森一边说谢谢一边去拉门把手，却怎么也拉不开。
鹿森猛然看向驾驶座，一直戴着口罩的司机缓缓露出了脸，竟是乔南城。
“你想要去找萧冽？正好，捎我一块。”
乔南城微微一笑，将空调的按键一扭，他透过车内的后视镜看着鹿森的眼睛，伸出了手比划道：“三、二……”
“一。”
鹿森挣扎着昏倒了过去。
乔南城伸手将鹿森的手机拿起来，关机扔了出去。
尔后车辆再度启动，往没有监控的地方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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