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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骁吸了口气，按捺住了自己一拳锤她脸上的冲动。
他说，但你手上的血是可以不流的——那些为你而死的人根本不用死，因为他们的死除了成就你的野心毫无意义，什么也改变不了。叶横波，收起你大义诡辩那一套。你可以拿这套糊弄别人，但糊弄不了我。
说罢，他顿了顿，从牙缝里迸出一句话：“叶横波，你无耻得让我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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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波只笑着看他，侧了侧头，一脸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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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骁死死看着她，眼睛里泛着血丝，一字一句地道：“……叶横波，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拿你没有办法？”
横波仔细地替他想了想，诚实地点点头，眉毛上沾的一点墙灰落了下来，她表示反正她实在想不出来叶骁要怎么一边保护她一边拿她有办法。
说到这里，她甚至颇有余裕地掰起手指头，说你看，一、你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二、你又不可能让冯映或者沈令来处置我，你舍不得；三、你更不可能在北齐看着我一辈子——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近乎有恃无恐地笑了笑，看叶骁的眼神都带着点怜悯的味道。
她慢悠悠地说：“我啊，是真的想不出，你能拿我有什么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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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骁用一种非常古怪的眼神看她，仿佛她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他血肉里剜出来的一样。
他双手抹了一下脸，眼睛从指缝里看他，良久才放下手，忽然笑了一下。
他用一种非常轻柔的语气说：“叶横波，我在来这里之前，就已经把你的事情处理完了。”
横波怔了一怔，叶骁极慢地又笑了一下，“你莫忘记，我除了是塑月的秦王、大理寺少卿之外，我还是塑月叶家的族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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塑月七色名门之中，皇室叶家位在第四，按例需由皇帝、皇储之外血缘最近的近支宗室担任族长，因为王姬被废，所以这一代的叶家族长正是叶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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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灰色的眸子看着横波，“是的，我不会把你做的事告诉别人，但我给你母亲写了封信，我担心你与冯映成婚之后你的两个儿子身份尴尬，而且有可能混乱宗室。由此我以叶氏族长的名义提议，将你的两个儿子复归父族。你的长子是与阳氏所出，彻底从叶氏除名，复回阳姓，正好现任阳氏族长阳知风未婚无嗣，过继到她膝下，将来继承阳氏，你次子也回到其父的氏族，改为父姓。从此之后，你的子孙后代与塑月皇位再没有任何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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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釜底抽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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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波脸色蓦地一片惨白，叶骁凝视着她，“你觉得王姬会不会同意？还有，你觉得，你的母亲拿到我的信之后，以她绝顶才智，她猜不猜得出为何我要剥夺你儿子的皇位继承权？她会不会对你有防范？你觉得若是北齐有冯映，塑月有我与王姬，你还有可能成功么？”
“叶横波，我确实拿你没办法，但是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永远、永远也不能得逞。”
横波面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了，嘴唇煞白，说不出来话。
叶骁深深看她，闭了一下眼，他用一种沉痛到极点，反而木然的声音道：“横波，我非常失望。非常。”
说罢，叶骁后退了一步，又沉默看了她片刻，“叶横波，这是我最后一次放过你。我是你要杀的被害人，我未死，事情没有公开，我不追究，这一次算做未察之案，我放过你。”
“从此之后，叶横波，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叶骁可以饶恕你一次，但国法不会饶恕你第二次。”
他这句话说得异常平静，却振聋发聩，横波倏然而惊，她在这一刻真正的、彻底地慌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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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即将失去某个非常非常珍贵的东西。
不行，她不能让叶骁走！她猛地踉跄一下，一把抓住他袖子，无助地嚅嚅了一声“舅舅……”
她这一声就像幼时跟他讨抱抱的小女孩一般，叶骁浑身震了一下，他看着横波的眼神现出了一种不自知的温柔，欲语还休，然而慢慢的，他的眼神与神情都变得坚硬起来，他只是捏住横波的手，用力而缓慢地，把她拉开了。
他对横波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叶横波，你做的事天理不容，十恶不赦。当年姐姐判断你心气桀骜，不宜出仕，是我一力担保，说你王佐之才，宗亲嫡贵，如今宗室凋零，不让你出仕情理不通，强保了你出仕——这是我纵容出来的。你所不肖，其罪在我，天理国法我自己去领，至于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他转身离开，坚定地大步走出，没有回头。
横波像是骨头被抽出来一样，一下跪坐在地上。
她想叫叶骁，但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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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骁去了哪儿谁都不知道。
直到后半夜，一只醉醺醺的叶骁满头血地摔在沈令院里，瘫在墙根底下动不了，旁边一地被他蹬下来的碎瓦。
然后他还不许别人碰，靠近他一点儿就呜呜喳喳，就沈令过去他乖乖巧巧仰头看了他一会儿，笑起来，像只奶狗一样往他怀里钻。
沈令心疼极了，连哄带拖把他搬进房，沈令重伤未愈只剩一只手哪里搬得动一个四舍五入两百斤的醉鬼，刚进屋俩人一起摔在矮榻上，沈令只来得及把自己垫在他下头，忍着浑身剧痛，赶紧要起身看他摔着没，叶骁不干，跟个八爪鱼一样手脚并用地缠着他，死沉沉地压抱住沈令，不许他动，也不许别人靠近，有人过来就扑腾，最后沈令无法可想，叹息着让侍从把药匣放下，自己费力地用一只手给他把伤口包扎。
他其实就是头上划了道浅口，看着吓人实则无碍，沈令敷了药，拿凉帕抱着冰贴在伤口伤，低头看去，只见叶骁跟只委屈的幼犬一样虚阖着眼，伏在他胸口，长长的睫毛垂着，他又叹了一声，心内无比怜惜，把他又抱紧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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