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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当沈令兀自在生死线上挣扎的时候，成安京按照预定的时间，昭告天下，追封现任国主冯映生母李氏为王后，不附先主之谥，单谥为思。
同时为先主贵妃烟姬上尊号为赵国太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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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十三更，沈令的气息越来越弱，全靠叶骁真气吊命，无数大夫来了又走，最终全都摇头退出。
快到四更的时候，侍从们已经悄悄准备起寿衣寿材，室内只剩下叶骁，他坐在床头，定定看了片刻沈令，含了口蜜水小心喂给他。
沈嘴唇冰冷干裂，死皮划过他舌尖几乎有些刺疼。
喂完一碗水，叶骁伸手拿唇脂给他抹了，把头虚虚挨在他心口。
他心口也是冷的，心跳几乎感觉不到，拂在他颈上的呼吸时断时续。
沈令大概真的捱不下去了。
叶骁心底那股隐隐约约觉得沈令太苦了，希望他不要醒了的念头在这一瞬间弱了下去，他想若是沈令捱过这一遭，他可以待他好的，之前他算计沈令的那些都推翻，他可以对沈令真心实意地好。那这样沈令不就有他了么？
沈令可以后半辈子都好好的，不受苦，活得长长的啊。
他心内升起一点又酸又苦但是又微微带着点的甜的希冀。
叶骁额头抵着沈令的额头，深灰色的眼睛看着他，两人呼吸可闻，叶骁心内忽然升起一种极其平静的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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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想，沈令就会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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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是他的希望，沈令就一定会达成。
只要他呼唤，即便沈令魂魄已经行到黄泉岸边，为了他，都会回来。
多么痛苦、身体如何残破不堪，只要是叶骁的希望，沈令就会达成。
人间苦楚，沈令毫不留恋，但唯有叶骁，可令他笑入无间，毫无怨言。
他毫无理由但是非常笃定的这么想着——叶骁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这么想，但这个想法在脑海中蹿升的那一刻，就倏忽之间发芽壮大，生成一个牢固的念头，在他心内扎了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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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骁抵着他的额头，心内只想着，沈令，你醒过来吧，我想你活着。我会待你好好的，不会让你这么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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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十一日的凌晨，沈令奇迹一般，醒了过来。
——只要那是叶骁的愿望，沈令就会完成。
哪怕是无比痛苦的活着。
他愿意为了叶骁死，也愿意为叶骁活着——只要那是叶骁的愿望。
1098
七月十一清晨，窈娘抵达翼牢山下行宫。
窈娘下车第一件事就是照顾沈令。
她比叶骁预想的要坚强太多，她没哭，也没什么表情，只是眉宇间带着一股遮不住的憔悴，她惊人地沉默，到了地方一点儿不歇，闷头做事。
窈娘了解病情、整顿人手的同时，居然还给叶骁准备了饮馈，叶骁看着端上来的菜食一脸懵，窈娘垂着眼郑重地行了一礼，说照顾叶骁饮食起居是沈令给她最要紧的任务，时刻不可或忘。
她还给这几日给沈令看病的大夫和照顾沈令的侍从每人送了个食盒，里头押了一个小荷包，内中银馃金叶各自有数。
叶骁在这一刻清楚地感觉到，窈娘确实是沈令的妻子，堂堂的安侯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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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沈令来的时候，窈娘重整妆容，把面上憔悴之色尽数掩了，坐在沈令身边，在他醒来的一瞬，对他舒展的恬静一笑——那个笑容极其日常，仿佛现在不是沈令重伤濒死，而是两人良夜闲坐敲棋一般寻常。
沈令眼内涌过一股惊喜，他刚要本能地抬头右手，被窈娘浅笑盈盈地按下，他这才意识到右腕上光秃秃的，兀自一愣，窈娘神色如常那个，只说自己来了，会好好照顾他与叶骁，让他好好休息。
沈令看了她片刻，虚弱阖眼，轻轻点了点头。
他重伤未愈，神空气乏，动作这么几下就浑身虚汗昏昏欲睡，窈娘为他抹了汗，看他复又沉沉睡去，拉上帐子含笑徐徐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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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上门的一刹那，窈娘就崩了。
她再站不住，贴着木门滑下去，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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窈娘没哭。
她一滴眼泪都没掉。
她整个人是空的。苍白的，像一缕幽魂，荡荡悠悠。
她什么都没问，也不说话，被人扶到厢房之后靠在榻上，一双眼睛直愣愣地往沈令的房间望，眼神飘忽不定，像是聚精会神地在看又像是一点儿都没看。
侍女小心翼翼跟她搭话，她像是没听到一样，毫无反应，也不吃东西也不喝水，就那么坐着。到了下午时候，她忽然毫无预兆地站起来，打着飘的往外走，喃喃自语一般地说要做晚膳，叶骁给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没拦，就小心翼翼围着她，她仿佛没有察觉，晃晃悠悠往膳房去。
远远跟着的叶骁听到了她把锅摔在地上的声音。
他苦涩地闭了下眼，在心内无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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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二这天，沈令醒的时间终于长了些，他开口往外蹦字的时候，叶骁一度心惊肉跳地以为沈令这是回光返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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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令这次醒过来，开口第一件事是告诉窈娘他名下的地契店股、珠玉黄金这些放在哪里有多少。
他说了几句就气喘吁吁，额角汗水涔涔，窈娘听得这话头不对，面上强笑着正要问他这是什么意思，沈令急喘了几口气，挣扎着吐出几个字：“嫁——咳咳——妆——咳！你、你……的……”
窈娘只觉得脑海一片空白，她开始发抖，过来一会儿，当她终于反应过来这四个字什么意思的时候，她浑身一软，险些软倒，一把撑住，她哽了一下，脸色煞白，抖着声音惊恐地道：我、我好端端地要什么嫁妆？
沈令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了，他咳嗽着看向窈娘，摇着头，似有千言万语现在却一句都说不出口。
那股强烈的惊恐沿着窈娘的脊背攀爬而上，在沈令费力地伸出左手想碰碰她的一瞬，窈娘脸色煞白地猛的弹起，带翻身下凳子，她缓缓退后，惊恐地看着沈令，最后呜咽一声，猛地转身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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