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当天，麻醉师和医生都过来交代注意事项。
李征华和善的讲解给了钱琬珍足够的安全感，医生离开后，钱夕莱拿着杯子去给妈妈接热水。
刚走就有一个穿着黑色马甲的快递小哥走进来，手里拿着个大箱子，喊道：“钱琬珍的同城快递。”
钱琬珍皱眉：“我没叫快递呀。”
小哥念了一遍电话号。
钱琬珍说：“我女儿的，那是她给我买的吧，谢谢了。”
黑色箱子用一条深红色宽带子系了个蝴蝶结，看上去高档又神秘。
钱琬珍先晃了晃，听见里面的沙沙声，像是布料。
她慢慢解开蝴蝶结，刚把压在箱子底层的一条抽上来，钱夕莱回来了。
“妈，哪来的箱子啊？”
“不是你买给我的吗？”
“没有呀。”
“送快递的人说留的是你的号码，我以为是你给我买的，听着是衣服呢。”
一边说一边把解开的带子放到一边，刚要掀开盒子，钱夕莱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几步上前一把扣住！
“怎么了？”
她脸色倏地变了，放下水杯：“留的是我的电话，应该是同学寄给我的。”
“不啊，是我的名字。”
“……可能有你的也有我的吧，我的名字不太好写，所以写了你的，”钱夕莱抱起盒子，“我，我先看看……你嘴唇干的话，就用棉签沾点水，手术之前不能喝水别忘了。”
她把自己关进洗手间，黑色礼盒此刻犹如潘多拉箱子，说里面装的是炸弹，她都相信。
钱夕莱拿起牙刷，谨慎用一头掀开盖子。
下一秒，眼中冒着红光的骷髅头玩偶倏地跳出来，诡异的笑声传到耳中。
钱夕莱紧紧掐着自己的大腿，捂住嘴才没尖叫出声。
她眉头紧皱在玩偶背后找到开关，关了这该死的东西后，在下面看见了一套衣服。
纯黑色低胸内搭，小香肩外套，再加一条短到只要一坐下就会走光的紧身裙。
这时，手机响了，都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打来的。像是早就预料到了时间。
“喜欢我送你衣服吗？”梁远岐问。
钱夕莱压低声音：“为什么留我妈的名字？”
那边传来得逞的笑声，不答反问：“我想知道，你是怎么解释的？”
“让你失望了，盒子是我打开的。”
“所以玩偶也只为你一个人表演了？”他沉声说，“我给它取名叫合欢。”
钱夕莱浑身一软，幸好有墙壁支撑才没倒下。
在被梁远岐厌弃了身体之后，她被送到了夜总会。
花姐手下的姑娘们都是花名，而给她的名字，正是合欢。
梁远岐告诉她：“地址发给你了，来的时候换好了衣服带着合欢一起，见不到它，保安不会让你进来。”
钱夕莱紧紧攥着手机，声音颤抖：“我知道了。”
她洗了把脸，洗去了愁绪和疲惫，走出来又是那个在妈妈眼中贴心又懂事的女孩。
“是什么东西呀？”钱琬珍问。
“是祝你康复的礼物。”
“拿来我看看，好久没收到礼物了！”
钱夕莱的眼睫快速地眨：“想看呀，那就等你手术成功之后。醒过来再给你看！”
钱琬珍笑了一声：“好，那就等我手术成功醒过来再看。”
李征华很快拿来了手术知情同意书，让钱夕莱签字。
握着笔的时候，她更有一种替妈妈签生死状的感觉。
不像考试时在卷子上写名字，也不像做海报，在右下角写上班级姓名。
钱夕莱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签字有多么重要，承载了多大的压力。
坐在病床边，她问：“害怕吗？”
钱琬珍摇头：“不怕。”
又补充：“手术不怕，就怕万一出个什么意外。”
“就连阑尾炎手术都要签名字，”她故作镇定，安抚道，“没事的，保证咱们在川城更安全。”
送钱琬珍进了手术室，钱夕莱赶紧回到病房，换上了梁远岐给的衣服后，又从柜子里拿了件妈妈的长款外套包裹住自己。
她打车来到指定地点，给前台小姐出示了那个恐怖娃娃。
不多时，有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下了楼。
钱夕莱跟着男人进了电梯来到二楼，每走一步耳边都像响起地狱的节拍。
门推开，烟雾缭绕，酒气肆虐。
分明光线黯淡，却因为墙壁和地板的玻璃镜面材质而显得富丽堂皇。
一双手抬起来手指弯了弯，钱夕莱眯了眯眼，那是咬着一支烟的梁远岐。
他喝了不少，脸色通红。
钱夕莱一步一步走过来，坐在他身边。
这个包厢里的人她认识几个，大多是梁远岐的狐朋狗友，可这些人现在还不认识她。
还有两个穿着西装的男人从未见过，大概是他生意上的朋友。
和梁远岐谈生意的能是什么好东西？在钱夕莱眼中，更像狗披人皮。
他们推杯换盏，不多时，梁远岐偏头看了她一眼：“脱了。”
钱夕莱咬了咬牙，脱掉外套，露出他送过来的衣服。
下一刻就被他一把搂在怀里，酒送到嘴边，被迫喝了进去。
钱夕莱咽下喉中辛辣，告诉他：“我不能留在这里太久，我妈妈手术结束之前就得回去。”
梁远岐冷冷看着她：“你不配和我讲条件。”
钱夕莱的胃一直空着，一口气被灌了几杯酒后实在受不了，跑去洗手间尽数吐了出来。
洗手间外还能听见他们在谈笑风生，钱夕莱一点也不想出去，抱着膝盖坐在地上，等待酒劲慢慢褪去。
许久之后，赫然听见梁远岐开口：“你们先出去。”
毛玻璃外闪过几个身影，音响也停了。
很快有人开口：“这个东西，已经研究了一千多年了。”
钱夕莱眉头一凛，她听出这个声音来自某个西装男。
又听梁远岐笑：“一千多年？那不是从古代就开始了？”
“没错，”那人的声音又传来，“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到位，而且只有我们几家人才知道。”
另一人说：“世世代代从一出生就被封了口，但凡谁敢泄露，可是全家都……的事。”
梁远岐：“所以二位希望用这个绝对机密，来换什么呢？”
“实验室里一共有四个阵营。除了我们两家之外，还剩下米、陈两家，姓陈的保存机器，姓米的保存数据，我们两个反倒更像是打杂的了！”
“没错，分明是四家人为国效力，世世代代用生命去研制，可偏偏上头只重视那两家。”
钱夕莱的酒劲在此刻全都褪去，眸中有无尽讶然涌出。
米……
说的一定是米荣！
至于那个绝对机密，也肯定是穿越时空的技术。
她竟然在2109年听到了这个信息！
外面再次响起梁远岐的声音。
“我很高兴二位愿意信任我，同时也很乐意帮助二位解忧。”
“梁先生，你的方法是什么？”
梁远岐：“这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想要回到过去，但我并不。相信你们也是一样。”
“我从记事起就待在实验室里，无聊透了。”
“谁想回去啊，每天算数做实验好不容易熬到今天，我的女人们还以为我是做赏金猎人的！”
梁远岐声音轻松：“未来这项技术要是被实施，所有人都想要穿越回去重新做人，谁还愿意为我做事呢？姑娘们都从良了，我们还怎么开心呢？”
“所以，数据和机器才是罪魁祸首，”梁远岐的声音听上去很激动，“对于二位来说，只要一直在研制中，你们就永远有经费。可对于我来说，没有了这些东西，我们梁家才能世世代代在钱里打滚，世世代代做人上人。”
钱夕莱眉头紧蹙。
所以米荣说的数据被助手偷走，以至于千百年的研究成果毁于一旦的事，竟和梁远岐有关！
梁远岐怕穿越时空这件事会被人使用。
别人弥补了遗憾，自然就不会堕落到为他赚钱。
所以他才要派人把数据偷走，让黑色产业链继续进行下去，危害人间。
路韬是为他做事的！
“经费才几个钱，不值一提！”
“梁先生这话提醒了我。既然没有功劳也没有苦劳，我们没必要守着这东西，取出来就毁了吧。”
梁远岐本来在笑着，刚想说什么，突然眉头一凛，想起了什么猛地起身。
他缓步走向洗手间，一把拉开门——
“还有个漏网之鱼啊。”
“没关系，这不是醉成死鱼了吗！”
梁远岐看着躺在地上的钱夕莱，头发和不知道是什么液体的东西混在一起，睡得正熟。
他笑：“差点忘记这个人了。”
“要不要把她……”万俊和刚刚一样，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同为研究室成员的刘起上下打量了钱夕莱几遍，眯了眯眼。
说：“睡着呢肯定没听见咱们说什么。现在这年头，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说杀就杀，你当是杀鸡宰猪那么容易呢？”
一捧冷水将钱夕莱‘浇醒’，她迷茫地睁开双眼，见梁远岐蹲了下来，冷声问：“睡了多久？”
“我不知道……”她从地上爬起来，按着洗手台，有气无力道，“迷迷糊糊就晕倒了。”
梁远岐握住她的下颌，默不作声观察了许久。
之前离开的兄弟们也回来了，包厢里又热闹起来，梁远岐告诉她：“过来给我削水果。”
桌子上各种应季不应季的水果都有，钱夕莱看了一眼梁远岐，确定对方的视线没在自己身上时，迅速削了个桃子。
随后再将皇冠梨切成小块，主动喂了一块进了梁远岐口中。
效果立竿见影。
梁远岐捂着脖子，脸很快就红了：“你给我吃的什么？”
“梨。”
很快就有人过来，一把将钱夕莱推到一边：“大哥对桃子过敏！”
钱夕莱眨了眨眼：“可我拿的是梨……”
不容她说什么，梁远岐被人簇拥着快速离开。
包厢很快就安静下来，只剩下几个醉醺醺的男人躺在沙发上，钱夕莱也穿上外套，紧随其后溜了出去，趁所有人不注意打车离开。
时间刚刚好，她回到医院钱琬珍的手术也结束了。
李征华告诉她：“放心吧，手术很成功！”
钱夕莱心中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仿佛人生的最后一口气吐出，一直压抑着的情绪瞬间迸发喷涌而出：
“谢谢你，也谢谢你的老师……真的很感谢……”
她几乎就要跪下，被李征华拦住。
“好人有好报。你们母女都是好人，渡过这个难关，准备迎接新生活吧。”
说完，皱眉：“你喝酒了？”
钱夕莱抿了抿唇：“嗯，少喝了一点。”
“心里着急喝点酒没什么，但不要贪杯，有什么困难随时找我。”
钱琬珍小小地醒了一会儿又睡过去，钱夕莱握着她的手放到脸前。
一场手术，几个小时的时间。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钱琬珍好像憔悴了很多，脸也瘦成了一小条。
另一只手抚摸妈妈熟睡的脸时，突然瞥见枕头底下有个东西。
一个陈旧的信封露出一角，钱夕莱抽出一看，那上面用黑色中性笔写着两个字：【遗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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