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柴玉还没来得及出屋，外头柴旺就开始喊了，“大姐，下雪了！”
柴玉与柴红对望一眼，三两下穿好衣裳出去看，果见寒风裹挟着雪花纷纷扬落下，不知从几时开始下的，连青石地板都堆了挺厚一层。
柴玉踏雪过去开了院门，外头照样银装素裹，天地间只有一色。
她深吸口凛冽空气，感叹一句：“瑞雪兆丰年，可真是好景色啊。”
因实在是冷，小四没往出来抱，柴玉把屋里的暖炉生起来，叫柴红在屋里看她。
但小小个人儿已经有自己的想法了，瞧见大姐二哥都出去，独她在屋里面对四四方方的白墙，嘴一憋，登时就开哭。
没得办法，柴玉只好把火转移到新添置的火盆里，端出去放在门外。
能瞧见不一样的景色，小家伙立马不哭了，两只黑溜溜的眼珠还带着黑花，却突然又笑了。
想了想，又给裹了层小方被，叫柴红抱着站在院子里淋淋雪，几息后又赶紧抱来火边烤。
柴旺已经把院子里扫出条路了，他放下笤帚蹲在火盆边烤手，眼含殷切的看着柴玉，“大姐，那什么沙琪玛能吃了吧？”
天知道他夜里闻着味道，差点就偷摸起来切一块吃了。
柴玉笑笑，“能吃了，我这就去切。”
因是给两家做试吃，所以做得不多，小盆只装了小半盆，约莫有七八厘米厚。柴玉把边角料切了装盘，怕不够，又从方方正正的大块上切了些，一人煮了碗蛋花汤，算是对付一口。
冷了要离近了才能闻到甜味，柴旺小心翼翼捏了一块放在鼻下嗅了嗅，才轻轻咬了一口，紧接着眼睛都亮了。
“真好吃，甜滋滋的！”
“大姐，这个也是我们要卖的吗？”
柴玉笑着卖了个关子，“晚上你们就知道了。”
大菜多，所以柴玉吃了早饭后就准备起来，免得拖晚了收拾不出来，还得手忙脚乱的。
把小四哄睡放进箩筐盖严实搁在堂屋外头，柴玉就带着两小只开始忙活。
鸡鸭鱼都是头天去镇上买了活的，要现杀，柴红进灶屋烧水，柴玉和柴旺就把绑了爪子丢在杂物房的鸡鸭鹅提到院外去杀。固定住脖子，提刀往喉管割一刀，血也没浪费，用碗接了撒上盐，回头与鸡杂鸭杂一起跟泡菜一块炒。
趁烧水的空档给鱼去鳞去脏，她买了五条鱼，每条都有两斤左右，比自己在河里捞的大不少。
处理好鱼，灶屋水也烧开了，柴旺噔噔跑去提水。
“你别提，小心把自己烫到。”柴玉洗掉手上的脏东西，在围裙上抹了两把，跟着去了灶屋。
拔毛的任务交给两个孩子做，柴玉先把鱼端进灶屋用葱姜烈酒腌制着。这时还没有人工养殖的概念，鱼基本都是从河里捞，不好好处理泥腥味比较重。
两只鸡两只鸭拔了不少毛，柴玉让柴旺把毛提去西边屋后挖个坑埋了，沤段时间，以后再想种什么就从那挖土。
抱了点干草生火燎干净毛，柴玉才用刀把鸡鸭都破开去内脏。鸡杂鸭肠什么的都用剪刀剪开，清洗干净后拿回灶屋。
才把肉类收拾完，花婶子就领着一群妇人小孩来了。
这些妇人大多是自家男人嫌冷不愿出来，让婆娘来代表，也有说定让自家男人来吃席，自己这会儿来帮着操持忙活的。
也没空手就来，有人用篮子装了七八颗鸡蛋，也有带着自家晒的各色干菜，以及才从地里拔的萝卜白菜，更务实的还带着连夜编的筲箕簸箕什么的。
林林总总一大堆。
一群小孩原本就是相识的，说定由柴旺负责招呼，这会儿两厢里一碰面，立刻把人带到一边去。
贺家婶婶一进院门就往出退，找了块凸起的石头蹭脚，“头先都说院里铺石板浪费，下了雨雪才晓得，到底是比那土院坝强得多。”
“就是，起码踩起来不泥泞，你瞅我这鞋底，才走了这条路就脏了。”
其他人见她讲究起来，又看那光洁的石板，怕给人踩脏了，也跟着在外头蹭脚。
柴玉哭笑不得，劝不听，只好由着去了。
火盆还燃着，柴玉又拖了几根大木头架上，把提前备下的茶叶取出来，一人倒了碗水先喝了暖身。
待手脚都烤热乎了，花婶子站起来道：“大丫，你说咋安排，咱们这就操持起来，省得迟了忙不转。”
“是哩，你说要咋做，我们这就拾掇起来。”都知道花柴两家要趁今儿结干亲，所以花婶子领头说话，她们也没有不依的。
柴玉笑了，“鸡鸭鱼我都宰好了，就剩素菜还没洗出来。”她顿了顿，又道：“劳几位婶子帮忙在堂屋里摆下桌凳，记着错开摆。”
堂屋错开能摆三桌，坐大人是够了，另外一桌小孩的她打算摆在杂物房，暖和。
但花婶子进去一看，乱是不乱，就是门一关，感觉有些不大热闹了。
“碎娃那两桌就摆堂屋外头，娃们皮实，摆那淋不到雪，就是一点风，不要紧。”
“这能行吗？”柴玉怕把人给冻着了。
“能行，娃们屁股扎了刺，一边吃一边跑的，冻不着。”
都这么说了，柴玉也就不反对。
这边挨个安排了活计，忙活起来，那边一群小孩由柴旺带着参观。小四就放在廊下睡觉，也不用管，若是醒了，谁都能搭把手抱着哄，所以柴红也加入的队伍。
说起来一个十一岁一个九岁，却都老成的很，参观就是参观，谁都不许上手摸。
二林三林是贺家的一对双胞胎兄弟，年岁与柴旺相当，见他独自睡一间屋一张炕，屋里还有炉子能取暖，他俩就十分羡慕。
“大旺，你家真有钱，这被褥也都是新的吧？”不像他家，好几个兄弟姐妹挤一张床，被褥还有尿骚味。
“不止被褥是新的，我看大旺的衣裳也是新的。”
“还有今天的菜，我看到了，有好多肉！”
七八个小孩顿时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柴旺嫌闹，一扬手，“出去说，出去宽敞。”
于是一群小孩又都跟着他跑到屋外，在院子里玩闹。
素菜有人洗，柴玉就先把鸭肉拿出来，调了料汁先腌上，接着又开始炸酥肉。
凉菜原本打算准备八道，但天实在冷，为免没人吃白白剩下，就改成了三道。一道炝莲菜，一道蒜泥白肉以及葱丝木耳。
热菜就有七八道，多数都是大荤，唯二的两道素菜分别是清炒绿豆芽和蒜蓉小青菜。
另外还炖了罐干菌子排骨汤，吃完喝一碗，浑身都暖和了。
别的也就罢了，唯独那到酸菜鱼和绿豆芽颇引人注目。
尤其酸菜和泡椒下锅时，那猛烈的气味将屋外的人都给引过来了，个个扒门扒窗的看。
徐三娘放下火钳出去打了个喷嚏才又进来，“你这是用啥炒的？咋这么大的味道？”
柴玉一边挥木铲一边捂嘴笑，“这是我自个儿腌的酸菜和泡椒，今儿就用来做道酸菜鱼。”
酸菜鱼？
乡下人家虽说不常吃鱼，但一年到头也有两三回的，每每都是用酱烧了，这什么酸菜鱼还着实没吃过。
柴玉也是因为这一点，才决定改做酸菜鱼的。
后头的绿豆芽也赚足了眼球，这时空有豆芽，不过都是以黄豆泡发，又因要花钱买，寻常都是自己发，但也不是经常发。
妇人离近了端详，只见脆生生的杆子细长，豆瓣也比黄豆发的更小巧，就是不知味道如何。
快到未时末，各色菜品都出锅了，恰好吃席的人也都踩着点往新房来了。五堂叔他们因有事耽搁了，也是这会儿才到，照样送了一篮子鸡蛋作贺礼。
周氏跟人打了招呼，就拉着柴玉到一边去说话，“大侄女儿别见怪，你五堂叔临时被人叫去卸货，我又不好先来，就耽搁到这会儿。”
“哪里会见怪，您跟五堂叔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柴玉把人迎进院里，一群人轮流烤去一身寒气，接着就准备开饭。
三张大方桌摆在堂屋里，汉子们七手八脚帮忙端盘子，连带讨论起菜色，都说柴玉舍得下本。
“众位叔伯帮了这么大忙，可不得好好感谢么？”柴玉提着两坛子酒出来，“菜齐了，叔伯们快坐。”
知道她们要认干亲，也没人耽误，当下就都依言坐着了。
趁柴玉招呼人这空档，原来说定自家男人来吃席的妇人趁这会儿走了，等柴玉反应过来，人都走得没影儿了。
她无奈摇头，罢了，横竖菜多，一会儿吃完了叫叔伯们给打包一些就是。
当着众人的面，柴玉抱着小四，领着柴旺柴红正经给坐在凳子上的花婶子夫妇磕了头，叫了声干爹干娘，从她们手里接过了红封，礼就算成了。
“花家大嫂，你这可是有福气了，白得好几个儿子闺女的。”
“那是。”花婶子擦了下眼角的泪意，跟自家男人一块把几个孩子扶起来，“真是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还能有闺女，往后咱就是一家人了。”
“干娘，不说这些，赶紧坐下开饭，叔伯们都等着呢。”
“哎。”花婶子吸了吸鼻子，扯出个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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