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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014】

赶到川颖家的时候,她和徐凤娇正在院子里晒稻谷。

江潮推门而入,喊了声徐婶,然后轻车熟路的拿起堆在墙角的耙子,跟着耙了起来。

徐凤娇有些时日没见到江潮,这会儿很是高兴:

“好久没来了,今晚儿别回,就在我家吃。”

江潮听见吃,忙放下竹篓,把裹得严严实实的兔子解开送到徐凤娇面前:

“婶,您尝尝,刚烤的。”

说完,他转头去找川颖:“颖姐,你也来吃。”

两人异口同声,几乎同时拒绝。

徐凤娇说中午吃太饱,川颖则是直截了当的说不吃。

江潮没有勉强徐凤娇,缠着川颖撒起了娇:

“颖姐,你尝尝嘛,这个真的很好吃。”

川颖故意往江潮脚那边耙,一边耙一边喊:

“让开,别挡道。”

江潮上蹿下跳,连连躲闪,可川颖却穷追不舍。

都快把人赶出院子了,她还低着头在耙。

徐凤不想当电灯泡,装作没看见,往客厅去的时候,轻声吩咐了一句:

“都悠着点儿,渴了记得回屋喝水,别中暑了。”

川颖和江潮隔着一堵栅栏,面对面站着。

“有事没?”川颖双手叉腰,态度很不好:

“没事的话赶紧走,我忙得很。”

江潮连连点头:“有事,有天大的事。”

川颖盯着江潮手里的烤兔,又扫了一眼他湿哒哒的头发,难免想入非非:

“昨天说有事要忙,看来是带妹妹去洗澡抓兔子了,怪不得神神秘秘的不愿告诉我。”

江潮觉得受了天大的冤枉,可没等开口解释,就被一直想着话的川颖给抢了先:

“你不用害怕让我知道,咱俩又没什么,你大方的告诉我是谁,兴许我还能给你参谋参谋呢!”

江潮嘴笨,越是关键时候,越是大脑混乱。

他干脆先不解释,放下竹篓从里头拿出诸葛连弩,等川颖停止输出看过来,这才不紧不慢的开口::

“这个,才是我忙的事。”

川颖瞥了一眼,像诸葛连弩:

“呦呵,这是谁家妹妹帮你做的啊?”

江潮差点气晕过去。他翻了个白眼,有点不高兴:

“你非要这么阴阳怪气吗!”

川颖点头:“是你昨晚先装神弄鬼的。”

“可我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啊。”

“那既然是惊喜,你给我整个预告干嘛?”

“我……”

“你什么你,说话说一半,还秘密,我秘你个头。”

“不是,我……”

“不是什么,这么喜欢保密,怎么不去当间谍?”

江潮被骂蔫了,低着头咕哝:“别骂了姐。”

川颖还有很多话想说,可江潮突然服软,她瞬间又没了兴致。

她把手伸出去:“东西拿来我看看。”

江潮抬头,小心翼翼的把连弩递了出去,解释说:

“这东西看着小巧玲珑,其实威力很大,而且……”

川颖不等江潮说完,拿过连弩后,瞄准天上的麻雀扣下了扳机。

结果不仅打中了,鸟儿还不偏不倚的落在了江潮头上。

川颖大惊,边笑边说:“这玩意儿你做出来的?”

江潮把鸟扔了,摇头否定:

“我做不出来,是我从一个老人家那里换来的。”

川颖很喜欢这东西,又欣赏了起来:“拿什么换的。”

江潮还是摇头:“那老头很神秘,他没告诉我从我这里拿走了什么。”

川颖怀疑江潮在撒谎,她盯着他的眼睛:“那老头住在哪里?”

江潮仍旧摇头:“他好像是渔村人,但无亲无故,独自生活在林子里,我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不知道。”

“你是白痴吗?”

“你喜欢这个吗?”

川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还行吧,用来防身应该不错。”

江潮把装着银针的竹筒递到川颖面前:

“这里面的银针全都萃了麻药,你往连弩上装的时候小心点,别给自己整睡着了。”

川颖把竹筒全都拿了过来,甩了甩,沉重的手感不禁让她大喜:

“这要是输出环境足够安全,感觉我都能当刺客了。”

江潮跟着笑了,可眼神里却又藏着几分忧郁。他问川颖:

“你确定哪天走了吗?”

川颖还沉浸在拥有诸葛连弩的喜悦中。

她四处张望,还想拿东西来试试威力,语气自然很是敷衍:

“还没确定。”

她最终选择了一块鹅卵石。

她把石头放在栅栏上,跑出去几十米,紧接着给连弩装针,压杆上弦,瞄准目标。

最后扣动扳机。

连弩没有后坐力,射击很轻松,上弦也简单,射速自然很快。

更恐怖的是,当鹅卵石银针击穿时,只产生了相当细微的动摇。

也就是说,连弩的爆发力和穿透力更为恐怖。

江潮也被惊到了。

他确实知道诸葛连弩很强,可强到打石头跟打面团一样轻松……

不过如此也好,诸葛连弩越强,川颖就越安全。

他现在只剩下一个困惑,那就是川颖到底认不认识诸葛连弩。

现在的统治者是刘邦,也就是说诸葛亮还没出生。

能认识诸葛连弩的,势必就是穿越者。

而从川颖初次见到连弩时的反应来判断,她似乎并不惊讶。

像是很早就玩过这东西。

江潮迫切的想要求证猜想,他甚至都想好说什么了:

“你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吗?”

结果他脱口而出的却是:

“那个爷没告诉我这玩意儿叫什么,你给它取个名字吧。”

川颖沉吟片刻,取了一个相当土,但很有当代特色的名字:

手箭。

江潮急了,为什么想要说的,跟说出口的会对不上?

难道老头把我大脑的控制权给偷走了?

他皱着眉头嘶了一声,自言自语道:“不对劲。”

川颖完全没听见,她蹲在地上,把把刚穿透石头的银针给捡了起来,透过阳光细细打量,银针竟完好无损。

她拿着银针问江潮:“你这针好硬。”

江潮以为川颖在说自己,低下头看了眼那里。

正好被川颖看见。

两人对视,心里都有鬼,也都红了脸。

江潮待不下去了,把烤好的兔子放在栅栏上,背起竹篓就要走:

“跟徐婶说一声,我不留下来吃饭。”

川颖没拦他,轻声说了句再见,又捣鼓起了诸葛连弩。

现在应该叫“手箭”。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取这么蠢的名字。

明明她是想试一试江潮听见“诸葛连弩”的反应。

结果却言不由心。

半夜,徐凤娇来了江平家。

她没进屋,和江平在院子里聊了几句就走了。

向来睡觉很沉的江潮像是感知到了什么,毫无征兆的就醒了。

此后便是漫长的失眠。

他试了很多种睡觉的姿势,到头来却都是徒劳,甚至还莫名睡出了怨气。

他不再强求,干脆躺在床上发呆。

有时会短暂的思考,但多数时候,大脑都处于空白状态。

凌晨三点左右,客厅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江潮趴在窗口张望,瞧见江平提着一壶酒,匆匆离开了院子。

他像丢了魂儿似的,躺下后长长的叹了口气。

看来徐凤娇和川颖今晚就要走了。

要冲出去见川颖最后一面吗?

还是继续装作不知道?

江潮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不去打乱别人的计划。

选择安安静静的做一个傻子。

另一边,江平见到了背着行囊,躲在豆腐铺后面的徐凤娇和川颖。

街上很安静,石砖倒映着清冷的月色,让三人看起来越加的行色匆匆。

将要到村口的时候,徐凤娇和川颖藏了起来。

江平则佯装喝醉,晃晃悠悠地朝着守卫靠了过去。

这个时间点传出的动静,让两名名守卫不约而同的都拔出了刀。

江平背着光,只留下漆黑面容,只有影子在行进间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其中一名守卫握紧弯刀,上前半步喝道:

“喂,什么人,深更半夜来这里做什么?”

江平的步子晃悠得更厉害了,他咕哝着:

“是我啊,江平!”

守卫:“哪个江平?二十年前逃难逃来村子的江平?”

江平仰头咕嘟咕嘟喝了口酒,继续往前踉跄。

他艰难的站在守卫面前,语气很不耐烦:

“我,江平!你们不认得江平?”

两人把刀放下了。

江平,男的,家里没有女儿,真想离开村子,没人会拦着。

但他儿子不行。

因为没满十八岁,没通过试炼,所以暂时不能离开。

这是海神定下的规矩。

守卫见江平醉得不省人事,笑他:

“大晚上的不睡觉,拎着一壶酒瞎逛什么?”

江平不说话,仰起头就是喝。

两名守卫等了半天不见回应,开始急了。

他俩抢过江平手里的酒,追问:

“到底怎么了,和哥哥们说啊。”

江平还是只叹气,不说话。

守卫更急了:“你说话啊!”

江平手上没了酒,便蹲下来啃鱼干。

嚼着嚼着,他冷不防地吐出几个字:

“还不是我儿子……”

两名守卫抱着刀也蹲了下去,结果等了半天,还是不见有下文。

江平都已经开始啃第二条鱼了。

其中一个守卫彻底没耐心了,仰起脑袋就往嘴里灌酒。

他一喝酒,反倒把另一名守卫整急眼了:

“你疯了,咱干活呢,你敢喝酒?”

那人晃了晃酒坛子,边咽边说:

“就这点酒,我怕还没流进胃里头,就给消化完了。”

说着,他砸吧砸吧嘴,觉得味道不错,便把酒瓶子递了出去:

“这酒香得很,应该有年头了,你尝尝。”

急眼的守卫迟疑了片刻,终究也是没忍住。

江平见状把鱼干递了出去:

“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非得当教书先生,你说这能有什么出息?”

两个守卫接上话了:

“这就是你不懂事了,教书育人,光宗耀祖的事。”

“诶,你说的不对,教书有个屁用啊,赚不到钱还得挨人嫌,和打鱼比起来,差老远了。”

“你太势利眼了。”

“什么叫我势利眼,世道就是这样,你要是有钱,你会深更半夜在这里守门吗?”

……

估摸着过去了半个小时,两人还在吵。

江平算着时间,这会儿酒里的药该发作了。

为了不被怀疑,他先躺在地上没了动静。

两名守卫不禁大笑。

“啊,就这点酒量?”

“不是,就这酒量,小孩那桌儿怕是都坐不下哦!”

俩人踢了踢江平,喊了几声,没反应。

“我家里还有酒,再喝点?”

“那怕是不行,离开村口要是被大祭司知道了,会被浸猪笼的。”

“这个点,小老太婆怕是睡死了,只要咱俩不说,谁知道?”

“那……再整点儿?”

“整!”

两兄弟互相搀扶着,只往前走了半步,便相继倒下了。

紧接着震天的呼噜声随即加入战场。

江平小心翼翼地爬了起来,冲着来时的方向招手。

躲在暗处的母子俩看见信号,忙跑了过来。

徐凤娇压着声音:

“江大哥,咱们现在怎么办?”

江平塞给徐凤娇一张地图和一封信:

“按照我画的路线走,三十公里外有一座城,拿着我的信去找一个叫宋丰明的人,他会给你们俩备马。”

徐凤娇事先把所有的积蓄分成了两份,一份要给江平:“江大哥,一点心意,您一定要拿着。”

江平一把推开徐凤娇的手,表情严肃:

“拿什么拿,我在村子里哪有用得上钱的地方?”

说着,他把尤青事先准备的钱扔给川颖,吩咐她:

“这是你婶子给你的,安定下来后记得来封信。”

川颖拿着钱,没有推脱,只是道了声谢。

江平回头看了眼,见街道仍旧空无一人,他挥了挥手,催促道:

“赶紧走。”

徐凤娇拉着川颖给江平鞠了一躬,跑了。

江平定定地望着,直到两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月色中,他才又躺了下去。

药性并不强,天将亮时两名守卫便醒了酒。

他们害怕喝酒的事被村中人看见,怕消息传到大祭司耳朵里,于是便把熟睡的江平给赶走了。

临走前俩人百般叮嘱:

“一定不能把我俩喝酒的事说出去。”

江平点头:

“一定不把你俩喝酒的事说出去。”

他和来时一样晃悠,左手拎着空酒瓶,右手拿着剩下的三条鱼干。

哼着小曲儿,好不快活。

一直到进了客厅关上门,他才卸掉昏醉的假外衣。

江潮和尤青早就在客厅等着了,俩人焦急地看着江平,异口同声:

“怎么样了?”

江平正愁要怎么把川颖不辞而别的事告诉江潮,现在看来他都知道了。

倒也少了件麻烦事。

他打了个哈欠,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都送出去了。”

尤青追问:“没被人看见吧?”

江平摇头:“那个点,街上哪会有人啊。”说着,他看向江潮,继续说:

“这主意是我和你徐婶商量的,就是怕你和川颖纠缠不清误了事。”

江潮嗯了一声:

“徐婶来找你,还有你走,我都知道。我没去找颖姐,也是怕会出现这种情况。”

江潮喝茶喝到一半,突然放下杯子冲着江潮比了个大拇指:

“臭小子,还挺有深沉,不愧是我的好大儿。”

江潮笑得挺不好意思的:

“爹,那颖姐走的时候,有托你给我带东西,或者话之类的吗?”

江平愣住了。

他一遇到难题,下意识就会去找尤青。

尤青怕江潮看出破绽来,忙替江平接上了话:

“你徐婶来找你爹的时候,就把川颖的话给带过来了。”

江潮转头看向尤青,尤青继续说:

“她让你别但心,说是把你说的话全都记在心上了。”

江潮看出了两夫妻之间的眼神小把戏。

川颖其实什么也没留下。

不过江潮并没有戳穿尤青的善意谎言,他假装很高兴:

“那妥了,颖姐只要能记住我教她的秘籍,保准平安无事。”

江平轻笑两声:

“你天天被人撵着打,你还教上防身术了?”

江潮回房了:

“大师都善于隐藏,爹,你不懂。”

江平看着尤青:“你教他武功了?”

尤青坐下,表情很是莫名其妙:“我没事教他武功干什么?”

江潮回头看了眼江潮紧闭的房门:“那他说自己是大师?”

尤青低着头穿针引线:“小孩子胡说罢了。”

江平拿起渔网,沉默片刻,说:“明天出海可能得带上李狗蛋。”

“你尽量把他藏着,别太招摇了。”

“我会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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