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回来。迎面子，就见镇公所的门头子顶上，高悬着那块“天下为公”、黑底红字的大匾额。进来坐下。胡镇长亲手泡过来了一杯子好茶，微笑着递到他的手里了，“有一件事你可要记牢，千万别忘了！”全保长见话内有因，忙问“啥事”。胡镇长见左右没人，这才悄声告诉他：“李五是衙门巷里的人。你可记住了：三个壮丁，给他算上一个！”全保长一听就笑下了，“胡镇你有所不知：这个李五没有生养过，仅仅就是老两口子，而且今年六十多岁了，明显是都快死去的人了。”说完哈哈大笑，又把嘴对到他的耳根子底下，“放心！借住此事，再敲一敲他的老骨头，——给他摊派下二两银子——那是免不了的！”胡镇长听了，往后一站，只管望着他笑，“你看你这个人！怎么就成了死脑筋了？”全保长不清楚胡镇长的意思，只是听：“你不会说他有一个二十出头的娃子吗？部队上的人又不清楚李家的底细，肯定会逼住问他要人！”全保长估摸着：“这可是说白道黑坏良心的缺德事啊！弄不好，李五连人命都搭上了！”自然感觉还下不去手，因又劝：“这些兵痞的手里，交不出来人，可没有轻饶过哪一个呀！”
胡镇长一拍他的肩膀，笑的很爽朗：“这不就对了嘛！”于是又附耳低言：“崔三爷正想要他的命呢！”全保长听了惊得目瞪口呆，再就吓得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听他又说：“放心，只要你给潘甲长安顿好，两个人都说他有儿子，当兵的还能不相信你们？这样吧，我只给你两个壮丁的名额，动动嘴皮子加上他一个，你的三个任务，就算是完成了！怎么样？”听话的终于听明白了，再就顾不上什么仁义道德、还是有悖天理，反正是宁有好处没有坏处！当下他的信心陡然大增，痛痛快快答应下了，说“好”！这一下，全保长伙同手下的几个甲长，挨门逐户，轻轻松松就敲了一百八十块银元，一个甲长十二块，自己留了三十块，另外拿出二十块孝敬胡镇长，剩下的十块大伙开销。——其实就捆绑了一个流浪汉，一个巴郎子抵顶了任务。其他保、甲长也同他一个样：穷人家里过难；他们家里“过年”。一个个赚的意气风发，盆满钵满。
李五这几天的日子确实不好过，整天是心惊肉跳，就连睡下做梦都害怕，反正就没有踏实过。好在官府再没有找过他的麻烦。照旧的，每天还是出去放羊，总以为亏已经吃上了，再就没有什么事情了。谁知第九天一早，全保长和潘甲长又到他们家里来了，领着两个大兵。说起来正是秋末交冬的日子，远近是几个荒凉的山村，看天爷就一天冷似一天了。才说进了院子的门，首先瞅见的就是李五的老婆子，正往炕洞里填羊粪呢。远远站下朝她喊：“老太婆，把你的儿子喊出来，长官们今个领人来了！”老婆子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阵势，耳朵又不好使，吓都吓死了，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听来人又喝了一声，及至听明白，老婆子才哭笑不得地辩解：“长官们不清楚么，你们也不知道吗？我一辈子了没有生养过，哪里来的儿子哩？”保长和甲长跳过来就骂开了：“什么？你还想抵抗兵役吗？”紧接着，就又断喝了一声：“打！”顿时，两个大兵向前，枪把子抡圆，朝她的脊梁背后就是一顿好打。刹那间，老婆子就瘫成了一堆泥。六十多岁的人，走路栽倒都不得了，哪里还能挨住这顿暴打！再就没有醒过来。打够数，一摸人也没气了，保长、甲长只当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领着当兵的人，又到下一个不听话的人家走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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