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萍姑娘，头上确实有一个发钗。”方笑古双手抱臂，将目光重新转移到尸体身上，“只是眼下的尸体，却没有。”
“那就是了。”林唯昭微微颔首，揉了揉略微发胀的太阳穴，翠萍的乌发并不凌乱，不似争斗中不慎掉落。
蓦地，他朝前走了几步，若有所思道：“你是不是经常去烟花柳巷，和姑娘赤膊相见？”
“你问这做什么？”方笑古闻言，看向端着烛台走近的林唯昭，微微一怔，烛光打在那本就柔和俊秀的面颊上，影影绰绰，更添了一丝虚境的朦胧感。
就见那人薄唇微启，温声道：“劳烦你褪去她衣物，我想看看哪里有异。”
立刻回神，方笑古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你自己怎么不动手。”
林唯昭目光游离，微微轻咳，“你有经验。”
“你这是夸我？”方笑古双手抱臂，凤眼微眯地端倪着林唯昭，“还是在损我？”
“有劳了，方少侠。”林唯昭眯起双眸，弯起眉眼，嘴角扯出一个微笑，“是，夸你。”
“行吧，你要我怎么整？”方笑古双手撑着前面的方桌，垂首看着翠萍的尸体。
林唯昭食指扶上眉梢，思忖道：“什么怎么整？”
“你想衣服脱到哪一层？露到袭衣？还是到□□？”方笑古侧首，看到面露羞赧之色的林唯昭，不由好笑地挑起尾音，疑惑道：“林兄，你原先是在跟我装傻吧？我看你挺懂得。”
“咳咳咳，没有。”林唯昭握拳在唇边轻咳，垂眸片刻，也是被方笑古一句调侃提醒了回来，立刻静了心思地沉声回道：“脱光。”
方笑古见他又回了一本正经的模样，耸了耸肩，“林兄，你真是无趣得很。”言语间动作轻柔的将翠萍尸体的衣衫逐一褪去，林唯昭闭了眼睛。
听到方笑古道了声好，林唯昭才睁开双眸，目光沉沉地蹙眉凝视着那具仰躺于上，毫无遮掩的苍白身体。
锁骨上部可见隐见紫红色尸斑，颈部较为模糊的新月状淤伤痕迹。
这是？会因为窒息死亡吗？
“方少侠，有劳帮我拿一下。”林唯昭伸手将烛台递给身侧那人，但等了半晌，却不见人接，觑向方笑古。
“林兄，愈发觉得你把我当下人使唤了。”方笑古佯装不快地蹙着眉头。
“我没有。”林唯昭叹了口气，温声解释道：“我想看得仔细些，但一只手拿着烛台，不是很方便。若是放在桌边，又怕滴了火星在桌布之上，走了火。”
方笑古垂首踱步，似在思忖，片刻后又走回林唯昭身侧，笑道：“那你说点好听的，让我高兴高兴？我再考虑考虑？”
“方少侠，风度翩翩，俊逸潇洒，倜傥不羁，气概不凡，慷慨仗义……”林唯昭见这人似是胡搅蛮缠，又懒得再与其较真，把恭维话说得差不多了，才觉得手中的烛台被人拿了去。
止住言语，林唯昭一手捏住翠萍的下颌骨，将其上下口打开，另一手伸出中间二指探入朝口腔，撑开喉咙，往下探去，摸着那一突出的骨头。
“虽有掐痕，但舌骨完整，应不是掐脖窒息至死。”
收回自己的手，林唯昭只在一旁的白布上轻拭了一番唾液，复将视线重新投向另一明显伤口处。
翠萍胸口的膻中穴右上处有一清晰可见的暗红色凝结伤口，伤口呈一指宽的剑伤，“7”字形，创面口齐整，无血肉外翻。
““7”字形的伤口，应该就是虚烟说的，横刺后又下划的招式特点所致。”林唯昭指尖在空中轻轻描出形状，又垂眸沉吟，“切口如此整齐，且无血肉外翻，说明用剑之人功力不俗，这不是一般能力的人能做到的。”
方笑古闻言轻笑出声，他揣起了手，笑道：“不然我还是提醒你一点‘我知道的，但你不知道的’的东西。”
“行凶之人不止功力不俗，内力也是深藏不露。”方笑古双眸微眯，目光深邃地陷入回忆，“他能在我周围，在我未察的情况下行凶杀人，说明他是个能随时隐藏杀气的高手。”
“高手？”
让一个高手，大费周章地跑到潇湘馆动手杀人，那眼前这个女子，就不可能是一普通的乐妓。
她究竟是什么人？
林唯昭的视线顺着伤口继续下行，纤细腰身周围的光洁皮肤白得发出了幽光，突兀的一抹红色映入眼帘，看不真切，是尸斑吗？
林唯昭轻轻将她侧在腰侧的手朝一边放下，回眸看去，是一花团锦簇的大红花朵，“这是？海棠花？”
“眼下，女子流行这种纹身吗？”
“腰身这种□□纹海棠花的，可能与流行无关。而是某种入教的仪式象征。”方笑古勾起唇角，一字一句念道：“苍山崖，千狼殿，花魅教。”
这不是江湖里众人皆知的事。
林唯昭蹙起眉头，紧盯方笑古，蓦地觉得他那笑容竟也变得有了几分鬼魅的邪气。
稳了稳气息，林唯昭抬眸，语气稀松平常地淡淡道：“魔教三首之一的花魅教，向来身份鬼迷，多数人都只知道教众多为女子，你又是从何得知如此私密的入教仪式？”
“因为经验丰富？”方笑古侧首凝视林唯昭，浅笑嫣嫣地低语道：“毕竟，人不风流枉少年，我向来不挑什么正邪之分。”
“床笫之间，耳鬓厮磨，自然知道的多了点。”方笑古不以为意地搓了搓指尖，漆黑的眸子微微一动，勾起唇角挑眉道：“这个解释你能明白吗？不明白的话，我再说细一点？”
“不用了。”林唯昭皱着眉头，埋头观察尸身，不再搭理。
不知过了多久，林唯昭揉了揉酸胀的眼睛。
他觉得看不出来什么名堂了，就让方笑古怎么脱的就给怎么穿回去，自己把烛台留下，摸着黑先往外走。
门外传来争吵声，
“陈小公子，你怎么又来了。你不能进啊!”
“让开!”
林唯昭眯着眼，还没缓过光线的刺激，刚踏出殓尸房，就迎面被人撞了个满怀，一把抓住了门边稳住身形，虽没一下撞倒在地，但后腰直接磕到房门边凸出的木板上，猛地一疼。
抬眸觑着那始作俑者，林唯昭揉着腰，咬牙道：“陈小公子，你是不是和我有仇，不是砸头，就是撞人。”
“林少庄主，小弟方才失礼了。”陈景苑敷衍地表达了一下歉意，就要焦急地把门口挡着路的林唯昭往一旁推去。
眼下，方笑古正在给翠萍穿衣服，这个时候，若被这个一根筋，疯狂痴迷翠萍的陈景苑看到，不知道会有多麻烦。
不能让他进去。
“且慢。”林唯昭后脚跟砥着门槛，一手抓着门边，一手拉住陈景苑的胳膊，情急之下，突兀地问道：“你，你今年多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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