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间在等着他们将金銮殿的所有的收拾好后,就独自一人踏着月光回了东宫。
回宫后,他颤抖着把自己放到浴池里。他使劲的搓着自己的手,浴池里的水染了血,开始渐渐变浑。
纪云间狠命的搓着自己的手指,把手指搓得通红也没有停下。
“殿下,颜将军来了。”
“让他进来吧。”
颜朝辞进来时,纪云间正裹着有些薄的浴衣抱膝坐在浴池边上。
颜朝辞走到他面前并蹲了下来。“殿下,你还好吧?”
纪云间缓缓的抬起了他湿漉漉的眼睛。
“怎么办……颜哥哥,我洗不干净了………”
纪云间红着眼伸出手,并把两手摊开在自己面前,他盯着这双已经被搓得通红的手声音有些发抖。
“我没想杀他们的………我没有……要杀他们的………”
颜朝辞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好了,我知道的,我知道那不是你自愿的。但是事情已经发生,殿下也没有必要再这样难过了。”
纪云间抓住了他的胳膊,“………你说,我登上皇位后,会不会变成像他那样冷血无情的人?”
“殿下,你就是你,你无需与别人做任何比较。”
纪云间哭着抱住了颜朝辞。
“这诺大的皇宫……他让我不要相信任何人………颜哥哥,你说,未来你会背叛我吗?”
“永远不会。现在不会,未来亦不会。”
纪云间努力的扯出了一个笑,“………那你可要说到做到。”
那是东宫的最后一个夜晚。
因为在第二日,纪云间就身披龙袍手握玉玺,登上了那受万众瞩目的高寒之位。
群臣朝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纪云间坐在龙椅上静静的听着他们一遍又一遍的呼喊着“万岁” 他扭头看向坐在龙椅斜下方座位上的颜朝辞,对方正襟危坐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纪云间头上冠冕上的明珠碰撞出清脆的声音,声音很冷,就像他手里握着的玉玺一样冷。
新皇登基,举国同庆。
纪云间忙着整顿六部,同时还清洗朝堂,提拔科举考生,整个朝堂官员几乎都被整顿了一遍。
公公来到了正在批奏折的纪云间身旁。
“陛下,有何懿旨?”
“前些日子,西北叛乱,兰陵饥荒南周受到重创,正是休养生息之际。下诏大赦天下,另外,减免江南西北的赋税,下去吧。”
“诺。”
原以为一切可以这样平静下去,可是就在纪云间登帝的第五天,他开始整顿国库。
但没想到的是,在正常的账目与国库支出下,对应不上的是粮库与银库的亏损。
纪云间皱着眉盯着手里的账目,盯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身来。
“去把丞相的口供找来。”
身旁的侍卫连忙行礼退下。
颜朝辞走上前接过了纪云间手里的账目记录,“如果根据南周近些时日发生的事来推断,国库里的银两与粮食应当是被幕后主使偷运出送往江南兰陵去将养那支叛军军队。”
纪云间皱着眉,“幕后主使铺了这么大的局,他一定是位高权重之人,虽然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这么规模浩荡的阴谋,当真是丞相一人就可谋划的吗?”
颜朝辞叹了口气,“先皇也是布了很久的局引他们上钩,就是不知道他可曾查到过国库亏损这件事。”
不一会儿,侍卫就拿着丞相的口供上来了。
纪云间接过口供扫了几眼就递给了颜朝辞。
“丞相的口供里没有提到关于国库亏损的事情。”
颜朝辞将口供折了折,“所以现在存在两种情况。第一种,那就是丞相并不知情,他并不知道送去江南的粮食与银两来自国库………”
纪云间接上了颜朝辞的话,“第二种便是父皇他未曾查到国库亏损的事情。但如果是第二种情况,我们就无法确定这幕后主使真的只有丞相一人还是另有同伙。”
颜朝辞来回的在殿中踱步。“按照玉夜的说法,江南与西北两个大局起码布了十多年,丞相虽然位高权重,但是先皇为了权衡利弊在朝中也提升了不少官员来压制丞相的权利,更别提御史大夫还死死的盯着他不放,就算丞相暗中行动,但是联合蛮夷在江南西北来回穿梭估计丞相一人不可办到。”
纪云间神色凝重的与颜朝辞对视着,“父皇那么精明的一个人,他真的没有察觉到国库的损失吗?”
颜朝辞点了点头。“一定有破绽,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彻查先皇开始布局之后他接触过的所有东西以及所有地方。”
纪云间点了点头,“嗯,分头行动。”
这项彻查行动一直持续了整整五天,最后颜朝辞与纪云间把目标定在了御书房。
他们也撤查了整个御书房,还是无所收获。
纪云间坐在案前揉着额头,“会不会是我们调查的方向出错了?”
颜朝辞在御书房内踱着步,“这种情况的可能性不大。等等,如果先皇留下来了重要信息,那这么重要的事情,应该是亲手交给你才对。”
纪云间站起身来,“你的意思是………”
颜朝辞走近了些,“我们这五天内查了这么多,但是我们似乎从未怀疑过先皇亲手交给你的遗旨还有玉玺。”
纪云间连忙把这两样东西都拿了出来,果然,遗旨里面有一个夹层,但是这个夹层已经被破坏了,里面的东西被人拿走了。
纪云间盯着那道被破坏的夹层。“好家伙,真是步步谨慎啊。”
颜朝辞叹了口气,“至少我们确定了幕后主使另有其人。”
纪云间轻轻地抚上玉玺百无聊赖地转动着它。
“线索又断了………”
纪云间盯着玉玺上那雕得巧夺天工的龙看了一圈,“我觉得这个玉玺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呀。”
就这么看着看着,纪云间无意间看到了龙尾处有一个细小的裂痕。
纪云间连忙捧着仔细的看了看,“不对啊,玉玺象征皇帝权威,就算是这么细小的裂痕都是不可能有的,否则工匠就是触犯皇家威严啊………”
纪云间把龙尾轻轻地拨了拨,却发现那个小裂痕奇迹般的合在了一起,然后纪云间就听到了机关转动的细微声音。
纪云间连忙举起玉玺仔细的看了起来。终于在那龙雕的下方发现了一个窄长的口子,纪云间晃了晃,从那个口子里面掉出了一张折叠的纸条。
颜朝辞与纪云间面面相觑,能让先皇帝费尽心思的在玉玺里安装机关都要留给纪云间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呢?
纪云间连忙打开纸条,纸条上写着一些话:
朕已查清,真正的幕后主使其实就是你的皇叔之一,他暗中养兵蓄锐,整个皇宫早已安插了他的不少眼线。为了让你顺利登基,朕在临死前处理的差不多了,但是他决不可能善罢甘休。但是这个“他”究竟是谁,朕还没有查出,你共有五位皇叔,在朕生前他们曾尽心尽力的辅佐过朕,朕不忍残害无辜,查出真正叛贼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你的这些皇叔除叛贼之外都是真正疼你的,万一“他”发动叛乱,你的那几位皇叔也能护你周全,再说还有颜朝辞………
但是这个隐患必须除,否则南周再这么折腾下去,恐将局势动荡,江山不稳………
纪云间扭过头来,看向颜朝辞皱了皱眉。
“怎么了,先帝在纸条上说什么了?”
“他说隐患不除,江山难安,让我尽快把幕后主使揪出来。”
颜朝辞笑了笑,“那有什么我能为陛下效劳的?”
纪云间愣住了。他要设局,就不能有任何破绽,如果这场戏演不好,反而会打草惊蛇。
纪云间也笑了笑,“暂时没有。”
纪云间攥紧了衣袖。
对不起了,颜哥哥………我无法让你身在局外,你与我,身处于这场漩涡的中心,我们都不可能摆脱的………
放心吧,我陪着你。这次的棋局,我是执棋者,同时,也是和你一样的棋子………
由于颜朝辞是摄政王,所以先帝特批让他住在皇宫中,而且他的寝宫也距离纪云间的寝宫不远,所以他们时常在一起用膳。
天边夕阳倾斜,傍晚的暮光照在琉璃瓦上,让这宫墙院更加的熠熠生辉。
庭院的石桌上摆放着香茶与糕点。纪云间和颜朝辞聊着天,看着晚霞。
但是,纪云间知道,这应当是博弈开始之前最后的一点闲暇时光了。
次日,纪云间正百无聊赖的在御花园里的大池塘边散步。
纪云间看着湖波荡漾,心里十分焦灼。
我该怎么设局引发我和颜哥哥之间的矛盾呢?我们关系这么好,确实有点难啊………他想。
他就这么心不在焉的走在湖边,由于和湖水的距离挺近的,再加上他心不在焉,下一瞬,他一不小心就一脚踩空跌进了湖水里…………
秋日的湖水格外寒凉,纪云间在里面疯狂的扑腾着。
远处传来丫鬟侍从以及太监们的呼喊声。
“陛下落水了!快救人啊!”
纪云间被拉上来的时候已经冻的瑟瑟发抖,不巧的是,彼时正刮着风,纪云间直接冻的打了个喷嚏,他赶紧回到宫中沐浴一番出来,可无奈的是就算防护措施做的挺好,他也还是病了。
纪云间发着烧虚弱的躺在床上。颜朝辞闻讯后也立马赶了过来。
“怎么这么不小心?”
纪云间费力的睁开眼,“唉……别提了,最近时运不济啊………”
纪云间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颜哥哥,对不起。”
颜朝辞无奈的扶了扶额,“这次又是为什么道歉啊?”
“来日方长,你以后会知道的。”
由于纪云间染病在床,所以在此期间所有的国事政务都是颜朝辞来帮他处理的。
纪云间休息了三日后,开始准备重上朝堂。
纪云间静静的在外听着朝臣向颜朝辞禀报事务,听了一会儿,他忽然灵机一动,他似乎可以借此机会来恶化他与颜朝辞的关系,这样一来,就可以实现他布局的第一步了。
于是,盘算好后,纪云间径直走了进来,顿时群臣行礼朝拜。
纪云间上来就开始挑刺,“颜爱卿近些时日,将朕的朝政处理的还挺不错的。”
颜朝辞听出了话里的火药味,连忙下跪行礼。
“禀陛下,臣并无反叛之意,只是陛下近些时日卧病在床,所以臣才依照先帝遗旨帮陛下暂理朝政。”
“罢了,你既是父皇钦定的摄政王,朕也不好将你怎么样,起来吧。”
颜朝辞起身直视纪云间的眼眸,他的眼里似遮了层层云霭,满心疑惑。
纪云间才看一眼就连忙避开了他的直视,并坐到了龙椅上。,
“各位爱卿,继续。”
下朝后,颜朝辞把纪云间堵在了一处甬道内。
“云间,你怎么了?”
“朕并无大碍,劳烦颜爱卿挂念。还有,虽然你是摄政王,但直呼朕的名讳,是为大不敬,念你是初犯,朕不与你计较。”
颜朝辞皱着眉向他逼近一步,纪云间也后退了一步。
“到底是为什么?你以前………”
“不必跟朕提以前。”
纪云间侧开身就要从颜朝辞身旁离开,颜朝辞却一把抓住他的手,“你今天不说清楚,就别想离开了。”
纪云间微微侧过头来,“你在威胁朕?”
颜朝辞也回视过去,“是又如何?”
下一瞬,纪云间就先出手一个手刀劈在了颜朝辞的胳膊上,颜朝辞疼的“嘶” 了一声,但还是没松手。
纪云间瞪大眼睛,“你疯了?!为什么不躲?”
颜朝辞静静的看着他,“你先把话说清楚,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在谋划着什么?”
纪云间扭过头去。“朕在想什么何须告诉你……”
“你说出来,我可以帮你的。”
纪云间有一瞬间的动摇,但这个念头又被他强行扼杀在了摇篮里。他要布局,要引蛇出洞。可敌方太过谨慎,这场戏只能越真越好,此棋局决不能有纰漏,一旦有了漏洞对方也就有了可乘之机,一次布局失败,第二次就再难成功了。
纪云间咬了咬牙,直接说:“什么布局?朕什么也没有谋划啊,朕不过是亲手收回朕的权利罢了,治国理政本就是朕的事情,这些日子你没有经过朕的同意就监国理政,朕又怎能不怀疑你是否有二心?”
颜朝辞微微震惊,整个人都僵住了。
纪云间也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但是他没办法解释,情急之下他只能抓住颜朝辞握着他的手的手腕,想让他放手,可无奈颜朝辞也抓住了他的另一只手,纪云间皱着眉看了他一会儿,下一瞬又一手刀劈了过去,但这次颜朝辞躲了躲,纪云间又顺势而上,于是两人打了起来。
彼时,纪云间的四位皇叔,东南西北王正在对弈,当时正好正对到难处,一个丫鬟就匆匆的跑了过来。
“启禀四位殿下,不好了,陛下和摄政王殿下在金銮殿外的甬道处打起来了!”
四人连忙抬头,“什么?!”
东王连忙站起身,“瞧瞧你们仨,也不好好教教云间,让他这么大了还在打架。”
南王也站了起来同时还敲了东王一下,“你好意思,你自己不教还怪我们?”
西王则慢悠悠的向门口走去,“走啦走啦,他们俩从小关系就好,难得打架,看热闹去!”
北王白了西王一眼,“真是胡闹。”
四人赶到了甬道口,彼时,纪云间和颜朝辞正打的热火朝天。
南王皱了皱眉,“怎么还在打?”
西王听他这么一说,摇着扇子凑了过来。“唉唉唉,你说他俩谁会赢啊?”
南王瘪了瘪嘴,“难说。颜朝辞从小征战沙场,战功显赫,武功能不好吗?可是云间也是从小习武,武功也不差,难说,难说………”
西王摇着扇子,“我看未必,你看,颜朝辞明显故意让着云间的,不然这场打斗早结束了。”
东王跑过来把他们两个拉开,“看什么热闹?还不赶紧阻止,亏你们还是云间的皇叔。”
东王又忙厉声道:“纪云间!”
纪云间闻声停了下来,“大皇叔?”
东王恨铁不成钢的过来把他拉开,“还知道我是你皇叔!你多大了?更何况你现在是南周的皇帝!你不身先士卒作为表率,反而带头打架?!打架就算了,你还和颜……摄政王打,传出去成何体统!给我回宫思过去!”
说完,东王就拽着他走了。
西王略失望的摇了摇扇子,“哎呦,没戏可看了。”
南王一巴掌拍在他肩头,“看什么看,还不跟着大哥回宫看着云间去。”
西王尴尬的冲颜朝辞笑了笑,就被南王拖着走了。
北王则处事不惊地看着这场闹剧结束,他向颜朝辞点头示意,然后就拂袖离开了。
颜朝辞望着纪云间被东王拖走的背影,转头望向天边流云。
这时,他忽然想起三天前纪云间的那句道歉。
“云间……你到底瞒着我,布了什么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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