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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往事

魔域三千五百年,魔域第一百零九位魔君殡天。

彼时魔君膝下仅有一子,小皇子年岁尚小,不过一万岁多点的年纪自然是无力打理朝政事物的。也幸亏老魔君死之前就为儿子铺好了路,朝堂上下全部换血,一举斩断了所有盘根复杂的势力。同时他还把自己生前最得力的老臣提拔辅佐皇子。

老臣名曰尉迟锋,当年教导老魔君的帝师,整个魔域无人不晓的言官,最出名的不是他有多两袖清风,而是他的直言敢谏。

换句话说,要不是老魔君脾气好同时重用他,不然就凭他碰的那些贵族利益他都不知道已经被砍过多少次头了。

尉迟锋兢兢业业,鞠躬尽瘁的教小皇子君王权术把他抚养成人,老文臣一身傲骨,教导起小皇子来也是毫不留情,特别严苛。

尉迟锋以为那是为了他好,但一个小孩子哪里会懂这些道理呢?小皇子自幼无父无母,最渴望的就是家人的关怀。老魔君死前让小皇子把尉迟锋当做自己的父亲,小皇子也照做了,却不曾想尉迟锋待自己愈发的严苛,比他教的其他学生要严苛千百倍。

老文臣嘴太笨了,说不出什么软言温语。这样一来,更是给了那些想要争权夺利之人机会。

服侍小皇子的侍从开始在小房子跟前说尉迟锋的各种不好,挑拨离间之事时有发生。

日子久了,小皇子整日耳濡目染的都是尉迟锋怎么怎么令人讨厌,怎么怎么恶毒,潜意识里也觉得尉迟锋就是这样的人。

小皇子渐渐长大,开始意识到尉迟锋权力过大,有点碍手碍脚。

他看到御迟锋权倾朝野,皇权岌岌可危。

小皇子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与尉迟锋分庭抗礼。

小皇子终于有长大的一天,老臣也终究有老去的一天。

终于,小皇子成人登基。

尉迟锋也打算着该放手了。

然而还没等他主动放权,新帝王已经开始明显处处打压他。

尉迟锋开始意识到一句很贴切的话:伴君如伴虎。

这个时候,他主动告老还乡是最好的结局,尉迟锋原本也是这么想的。

但可惜天不遂人愿。

那一年冬天,千百年来不曾下雪的魔域突然降雪,暴雪冲毁了很多民舍,百姓亦是流离失所,死了很多人。

初春,心高气傲的年轻魔君一心想着大显身手,大肆征收百姓重税想要用来修建民舍,扩建魔城。

尉迟锋极力劝阻,以初春不少百姓要播种耕地,强征重税会导致百姓无钱耕种影响整个魔域的粮食供应为由上书数封极力劝阻。

然而,早已被视作帝王心头刺的尉迟锋此举无异于引火上身。

新帝王一时大怒就要降罪。

幸亏朝中无数大臣求情才帮尉迟锋免去罪责。

但次日,忧心忡忡的老臣再次独自拜会君王。

年轻君王望着他:“孤征税修建民舍也是为了百姓好,这样就可以有更多的百姓从疾苦的边疆到魔城生活,这难道不是件好事吗?为何爱卿就是不能理解孤呢?”

尉迟锋极力劝道:“不是所有百姓都适合魔城的!魔城繁华又奢靡,各种吃穿用度的消费,根本就是边疆百姓无力承担的,此举无异于痴人说梦!”

虽然这些话话糙理不糙,但是忠言逆耳,这些话马上就激怒了君王。

年轻君王咬牙切齿道:“为什么?尉迟锋!你告诉孤为什么?无论孤怎么努力,从来得到的都是你的否定与呵斥!如今孤是君王,是整个魔域的君王!你竟还不知君臣之别,胆敢顶撞孤!你不是说边疆百姓不适合魔城吗?那就劳烦爱卿去边疆好好体验体验再来跟孤说这些道理!”

昔日权倾朝野万人之上的权臣一朝惨遭流放边疆。

尉迟锋携一家妻儿来到了魔域最疾苦的雪域小镇。

整条街上不少瘦骨嶙峋捧着破碗乞讨的乞儿。

尉迟锋教书育人这么多年第一次见这种惨状,连忙拉住一位路人询问:“他们不上学堂吗?”

那路人一脸不屑,“上学堂?哼,他们不被饿死就不错了,还上学堂…………”

雪域的小镇也是名副其实的魔域最贫苦的小镇,才第一天的吃食就惨不忍睹。

当地村民为了迎接这个从魔城里来的大官几乎是掏空家底,把家里仅剩的白面做成了馒头款待贵宾。

哪怕村民竭尽全力,也只凑出了几个馒头外加一些鱼干。而且那还是那些村民咬牙拿出来的。

这些对于当地村民来说无比珍贵的吃食对于从小在魔城锦衣玉食长大的尉迟清来说简直是难以下咽,当即就又哭又闹,喊着要回去。

尉迟锋狠下心来饿了儿子几顿,最后尉迟清终于在饥饿中吃下了之前那些令他难以下咽的食物。

尉迟锋想要改变镇民的现状,把自己带来的本就不多的财产散尽,全部用来接济难民。尉迟清的母亲创办了学堂,免费教当地的孩子他们从来没有接触过的知识。

尉迟锋则想尽办法要带众人垦荒,但是雪域千万年的积雪养出来的土壤全是冻土,根本无法耕种。

镇民们是靠捕鱼为生,但是魔君为了惩罚尉迟锋,故意截断了河流上游。这也导致了镇民们赖以生存的河流断流并逐渐干涸。镇民们失去了原本的生活支撑,只能靠家中的存货勉强度日。

尉迟锋想尽了办法,但还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镇民们相继饿死,最后就连尉迟锋的大儿子,尉迟清的亲哥哥都被冻死在了冰天雪地中。

尉迟锋向魔君求助,但魔君又怎么可能会给一个流放的人拨款?

魔君没有拨款,反倒听从奸佞的建议将尉迟一族逐出皇城,永世不得踏入魔城半步。

同时,魔君下旨往雪域降雪。

那是雪域里千百年难遇的大雪,冰天雪地中不知又要冻死多少人。

尉迟锋用自己的法力设了屏障抵挡风雪,同时给镇民们取暖。

后来被贬出皇城的尉迟一族也来到了镇上,尉迟一族来之前自然也按尉迟锋的建议从魔城带了很多粮食和御寒衣物过来。大家都以为能够靠互相接济度过这难熬的雪日。

朝中与尉迟锋一脉的老臣们对此极力相劝,最后魔君终于不耐烦了向雪域降了更大的雪。同时,他还下了道旨,旨意大概是只要尉迟锋告诉当地百姓,是因为他雪域才会降雪,河流才会干枯。同时写信向自己认错,那么他就答应尉迟一族返还魔城。

送到雪域的圣旨还加带一封私信,上面大概是劝尉迟锋直接放弃。魔君想让尉迟锋看清他想庇佑的那些边疆百姓的真面目,人性在利益之下往往是经不起考验的。

但是尉迟锋千百年的老臣了,看过最动荡的岁月,也见过魔城最繁华的日子。

他一身傲骨,又怎么可能轻易低头?怎么可能为自己从来没有做错的事情道歉?

他拒绝了向魔君道歉的要求,但是他向魔君承诺自己会向镇民们说明雪域降灾的缘由,也请魔君高抬贵手放过尉迟一族。

魔君欣然应允。

但是,尉迟锋对他的百姓预估太高了。

在他告诉镇民们雪域降雪、河流干枯全是因为自己的时候,众人惊骇,人人惶恐,大家都视尉迟锋为瘟神唯恐避之不及。

事实证明,当一个人损害了别人的利益,无论这个人为他们做过多少,付出多少,最终只会沦为利益的牺牲品。

一开始镇民们还只是躲避尉迟锋。但时间长了日子越来越难过,民怨越来越高涨。

大家都认为是尉迟锋带来了灾难,对于瘟神,大家除了避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杀。

世人的爱恨来的太容易,完全不需要任何理由。

尉迟锋为了帮百姓们遮蔽风雪整日散布法力布成屏障,法力不是无穷无尽的,总会有干涸的一天。

就在尉迟锋再也支撑不住了,法力干涸的那一天观察已久的百姓们一拥而上,将这个“瘟神”用绳子捆了起来,同时把尉迟锋架在了尉迟清的母亲给他们搭的取暖用的火堆上。

一个法力散尽的老头子,又怎么可能抵御得了众人的群起而攻之?

最终,尉迟锋,那个千百年来鞠躬尽瘁,辅佐了整整三代君王的老臣死在了冲天的火光里,死在了他拼尽全力都要保护的百姓手里。

镇民们只知道他们赶走了“瘟神”,但与此同时,在“瘟神”死亡的那一刻,没有了主人维系的法力屏障轰然坍塌,堆积在屏障之上的积雪奔涌而下埋了很多人。

尉迟的其他族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到大雪倾覆而下刚刚去帮忙把埋在雪里的人救了出来。

被救回的百姓看着这些救了他们的人没有感激。

废话,有谁会去感激瘟神的家人?有谁会去感激给自己带来了那么多苦难的人?如果不是因为他们,雪域不会降雪,河流不会干涸,他们根本不会落得如此境地。

于是,清醒过来的镇民又是立马群起而攻之,将尉迟一族赶出了小镇。

在镇民们的骂骂咧咧中,尉迟一族得知了尉迟锋死亡的真相,他们愤怒的离开了小镇,在漫无边际的雪域中跋涉。

雪花一如既往的纷扬而下,落在跋涉的众人身上,融成水,又结成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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