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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五十五、银鳞笺

二人已行至热闹的市肆,不时有汉子的目光如蛛丝粘上吴行歌侧腿。丐服豁了条长口子,随着步子的迈动露出细白紧实的小腿。钱传瓘转到她另一侧,与她保持齐出齐收的步伐。

到了状元楼前,伙计一见他们便奔出来拦着。钱传瓘扔了块银子给他,对他说了句什么,伙计连忙将二人请入雅间,又一溜小跑了出去。

不多时,殷勤的伙计端着一盘盘色香诱人的菜点进了雅间,边布菜边报着:“炝虎尾、糟扣肉、砂锅鱼头、鲜虾馄饨、灌汤包、麻团糖。

郎君、小娘子,此些都是本店的招牌菜与本季的时鲜菜品。二位请慢用。”

吴行歌看着这一桌菜,轻轻移目看向钱传瓘。这其中除了炝虎尾,其余皆为二人初到常州时于法华寺外她笑言捉到鱼儿后要大快朵颐的菜点。他竟全都记下了,一个不漏。

钱传瓘微笑道:“那日我还疑惑你纤细的身子怎生吃得下这许多。这几日下来,方知你乃大肚能容。”

这一桌菜肴,时蔬清嫩、荤味丰腴、水产鲜美、糕点软香。吴行歌却只随意夹了几筷,轻轻投箸入口,缓慢而安静地咀嚼着。亦未回应他的调侃。

“行歌,从未见你在美食当前如此矜持。可是有事在心?”钱传瓘问道。

吴行歌放下筷,眉心微蹙,“我百思不解那女子的举动。她被那几人欺辱关押了不知多少时日,备受折磨。我们除了恶人救她出来。她即或不信我们,那大虎和三虎的尸首为真,废姚九娘双目为真,散财于众为真,她的自由亦是显见真实的。她为何不肯离去,反愿跟随姚九娘,甚至欲杀了我?倒似——”

“倒似他们为她的至亲之人,而你却是伤害她至亲的仇人。”

“可那几人对她行的恶颇深,而姚九娘尤为可恨。”吴行歌将她于屋外听到的姚九娘的调教之法转述于钱传瓘。“难道她记忆恍惚或神智错乱而忘了那一切?”

钱传瓘思考了一番后道:“她虽非神智错乱却不远矣。亲睹小妓被□□至死并被分尸而食令她惊骇太过,为免同遭此害她宁愿选择确定已知的与之相比较小的伤害。且对给予她此确定已知的人怀有感激,甚至景仰,随之发展出如亲人般的依恋。视他们的安全为自己的安全,故而对破坏此安全的你产生仇恨。”

吴行歌定定地看着他,未有言语。金黄的斜晖穿户而入洒在她的面庞上,她的眼角有道星芒闪烁。

“这听来荒诞不经的解释,却极可能是事实。这是怎样的世道,将人变得如此。她,可有恢复清明的可能?”

钱传瓘沉吟片刻,低叹道:“看她的造化。”

吴行歌再未说什么,将目光投向窗外。

街上各色行人穿梭。几名稚童挥着柳枝儿做骑马状你追我赶,童音笑语袅袅未散;两位少女并肩走出布庄,捧着块石榴红的料子眉眼含笑;一个女童舔了口糖人,仰面望向牵着她小手宠溺看着她的中年汉子。

那女子十指白嫩,是未事劳作被娇养于深闺捧于掌心长大的。不知家中遭何变故致使她流落虎口。风暴骤降于人生,是自哀,是奋起,是抗争,是放弃,命运因性格的不同而走向径庭!

先前的伙计敲门而入,端了只厚厚的四方木盒,“郎君,此为你交待的东西。”他冲吴行歌神秘一笑退了出去。

钱传瓘接过盒子看了看,再将之递与吴行歌,“行歌,此行累得你多经凶险,还失了裙衫子。这是我令伙计买来赔偿与你的。”

吴行歌带着好奇打开盒盖,一片杏黄扑面而入。裙衫的款式简洁素净,面料为上乘绸绢。

吴行歌将它捧出抖开,盒内竟还有一件鹅黄色的,一样的大方精致。而其下另有一件雅梨黄的。

吴行歌讶道:“你怎知我喜着黄色?”

钱传瓘只是微微笑看着她。二人一路自宋阳坊行来,她的目光在哪些物什上停留过他俱一一在心中记下。

吴行歌早想快快换下身上发着酸臭味的丐服,便取了杏黄的那件出了雅间。

那伙计正送了两位客人离店,一转身见店堂内立着位娇俏的女子,衣衫精致气质出众,忙挂上笑脸迎了上去,“小娘子,请这边雅间。”

却见女子哈哈一笑,转身走入已有宾客的一间。他急迈两步正待去拦,忽得醒起,敲了下自己的头。

钱传瓘望着掀帘而入明亮如菊的少女,问道:“行歌,所笑何事?”

“先敬罗衣后敬人,从来银钱有神通。”

钱传瓘了然一笑道:“此物最多面。可为及时雨救命符,可为催命鬼勾魂妖,可兴家立业亦可使兄弟阋墙,众生百相在其面前,如被镜照,无所遁形。”

彤红的落日被檐角一点点吞噬,巷道静谧、炊烟四起,如一幅和祥的画作。

傅小鱼的宅门便在前方几条巷道外,吴行歌却止了步。

她低声道:“我方想到,若傅小鱼果已逃离并存心加害于你,或会引官兵至此处。你的身份若被露,吴军定会举全城之力而围。我先去探探虚实。”说罢,转身欲跃上屋檐。

钱传瓘一把抓住她的上臂,沉着地道:“若有埋伏,也是我去赴。大风大浪我也经历了不少,这点何足为惧。”

吴行歌偏头一笑道:“那便同去。我可不愿独自一人回杭州。”

二人踏檐轻行,逐渐向宅子靠近。巷道里行人稀少,两只干瘦的黄犬摇着尾贴着墙角走走嗅嗅停停。

吴行歌低声道:“明宝哥哥,此条巷子的西首第二间是家屠户,应该有些碎肉骨。”

钱传瓘会心一笑,身形一闪几个跳跃便消失不见。

屠户家的院子地面可见星星点点未冲洗净的白花油脂,角落低洼处汪着暗红腥臊的血水。

院中的长桌上摆着几个大木盆。掀开盆盖,一盆装着猪下水,一盆为整只猪头,还有一盆里是零丁碎骨。

钱传瓘扯下屠夫晾于竿上的布衫,倒了一堆碎骨包了起来。留下粒碎银便走壁而去,来回不过半盏茶的功夫。

吴行歌见他带了沉甸甸的一兜回来,笑道:“劳这两只犬儿为我们做探察,这一餐可让它们吃个饱。”

安静的巷道中,突得响起犬吠声。一声紧过一声,一音高过一音,剑拔弩张充满警告与一触即发之意。

汹汹的犬吠声自一户人家的门口来到另一户的门前,从一条巷道贯入另一条巷道,穿透堵堵土墙。

几户百姓手握木棍启门来看,见不过是两只犬儿抢夺肉骨便由它们去了。

谁也未注意到一间较低矮的草屋顶上伏着两个人。吴行歌扭头对身边的钱传瓘悄声道:“这些人皆为本坊的住户,这几条巷道应没有问题。”

她这两日外出采买数次,对周遭住户与环境暗暗留了个心。

“啪”,又一块肉骨从天而降,两只犬儿争先恐后冲了过去。

它们被肉骨牵着,渐跑渐近傅小鱼的屋子,离那片青瓦仅有一街之隔。

一中年妇人举着菜刀气势汹汹地追了过来,口中骂骂咧咧的。

同时巷道的另一端一老年汉子握着根手臂粗的竹竿横眉竖目地冲向它们。

“两只犬儿是这两户的。他们一个悍夫一个泼妇遇事只占便宜从不肯吃丁点儿的亏,皆为此坊出名的恶邻。前日二人已因犬儿争食之事吵过一架。”

钱传瓘微笑道:“好,是时候收尾了。”

“噗”,一块骨头砸到一只犬儿的脑袋,弹到前面的巷口。它嗷呜一声扑上咬住。

“啪嗒”,一块满是肉的大骨落入巷中一扇木门前。另一只犬儿急速窜上衔住肉骨。这只急忙丢下口中的细骨,扑上去争抢起来。

钱传瓘低声道:“若傅小鱼已离去,院门应是未闩的状态。”他将余剩的肉骨全部包起,松松系了个活结掷了出去。

两只犬儿正争得欢,只闻沉闷的“咚”的一声,木门豁然而开,院中散了一地的碎骨。犬儿盯着院中的骨头,又不舍口中的大肉,争着抢着双双朝院内跳去。

悍夫泼妇也追进了门,朝着对方的狗儿竿打脚踢。悍夫的竹竿猛得扫到妇人的腿上,妇人嗷得一声痛叫一把拽住竹竿举起菜刀狠狠劈了下去。

院中闹得人仰犬跳不可开交、好一阵闹腾后二人二犬才同时离去。小院再次陷入寂静。

钱传瓘与吴行歌又等了会儿,方跳入院中。二人立时发现此处的醒目变化。

将尽的夕阳勉力地将最后一抹余晖送入庭院。水井旁架了个桔槔,上面卷着的粗麻绳垂入了井中。

钱传瓘道:“我去看看。”翻身跃入井内,双足双掌抵着井壁向下滑去。

滑至暗道的入口,触手却是坚实的砖块。钱传瓘心道:“我记得入口为井下六尺处,应为此处不假。”他缓缓挪动足尖带着身子转动,十指一寸寸移动将井壁细细摸了一遍。

寒凉微湿的井壁由尺寸一致的青砖砌成,行行交错排列。钱传瓘摸索着的食指停了下来。指下的这块砖短了一寸!

他沿着砖沿上下滑动食指,指下是一条贯穿数行的缝隙。他于缝隙两侧推了推,又敲了敲。右侧的井壁声音略空,但推之不动。他沿着缝隙摸了一圈,未找到任何机关,便出井回到院内。

只见吴行歌自主室中跑出,朝他扬手道:“明宝哥哥,快来看这里。”

钱传瓘箭步跨入室内,桌案上放有一只荷包一封书信。粉墙上墨迹初干,笔舞游龙潇潇洒洒书着几行。

“行歌吾妹有那小子帮你想来已擒得二虎得汝赠屐为兄兴不能寐惟以荷包相赠聊表心意望不计绣工粗拙 为兄随时恭候你的第三问

那小子因你擅闯令我损失此宅原想将你交与吴军然恐误伤吾妹罢罢罢

数日前雇者约玉笛杭州蓬安楼面谈未知何事

药引便为脂腻栗黄玉沁四色”

读至最后四字,钱传瓘目中精光一收,面现凝重之色。

吴行歌问道:“你有线索了?”

钱传瓘点头道:“梅弟曾得一块羊脂黄玉,沁朱、白、青、墨四色。玉含五色极为罕见,梅弟将其献与父王。父王令有鬼才之名的玉匠冯由己将其制为五块玉佩,赐予五位重臣。玉笛催魂金盆洗手,因已得沁色黄玉,作为抢七和丸的酬资。雇者即便不是五位重臣之一,亦必与他们有着极密切的关系。行歌,我先将此墙上的墨迹铲去,我们再去福缘客舍与父王派来的兄弟碰头。”

吴行歌道:“总算不虚此行,这条鱼儿还算守信。只是为何他始终对你冰冷刻薄?木屐乃你辛苦制成,他未有片语谢意。是你拖住眉山三兽为他争取逃生时机,他只字不提。我们一同闯入令他不得不舍弃此处狡兔之窟,他却单单算到你的头上。”

钱传瓘淡然一笑道:“我不介意。”

他心道:“若你今日因他自作聪明设计的游戏而有何……,我与他还将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二人正待离开,听得‘吱呀’一声院门被人推开。

二人脚步一滑隐入窗边的阴影中,淡淡的月辉洒入庭院,一人快步迈入窗框中。

敦厚的脸上洋溢着兴奋,笑着对着火烛明亮的主室唤道:“黛娘!”

见到步出主室是钱传瓘与吴行歌二人,却不见丽人之影,崔穹面上的笑陡得一坠,冲上去一把揪住钱传瓘的衣领,急急喝问道:“黛娘在哪里?你们把她怎么了?”

吴行歌道:“若你真想找到黛娘,就放开他,告诉我们你们今日的计划是什么,如何通的消息?”

崔穹提防地看着她,将钱传瓘的衣领揪的更紧了些,高声嚷着:“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你们若不放了她,我!我带你们去见官!”

钱传瓘平和地对他道:“信不信由你,我们没有关押他。”

‘他’字一出,崔穹只觉一道热流击上自己的双手,如骇浪拍岸将手掌拍得一松,热流自臂冲上胸腔,推得他向后退了一步。

他震惊万分地看向钱传瓘,虽不懂功夫他也反应过来对面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转瞬想到黛娘落入他的手中,自己力量悬殊岂非绝无希望救出她!立时面上绝望、伤心、羞愧齐齐涌上。

吴行歌将傅小鱼所留的那封信举至他面前,令他看清封面上的字迹道:“他是自行离开的,应该少不了你的帮忙。这是他留给你的信笺,你当认得她的笔迹。我会将信给你,你却需回答我方才的问题。”

崔穹呆呆地看着信封上娟秀的‘六郎亲启’,喃喃道:“为何会这样?她明明叫我于戌时整来接她……”

“我本姓石川,曾祖为东瀛最后一次派赴大唐的遣唐使团内的留学生。他在此与我曾祖母相识后成亲生子,便未随使团回国。唐懿宗后战乱频频,祖父为避难改为中原人之姓氏。

黛娘那日给我的信笺乃为我赠与她的银鳞笺,为我曾祖在东瀛的家族所创。内里的巧妙之处仅黛娘和我知晓。以酢书写,于秘制显影粉下可现。她令我在被通缉的三凶徒落网后前来报知,并在次日未时来此在井旁设好桔槔,并于顾塘河上清波桥旁系好一只小舟。而后于戌时整来此处找她。”

“你可曾想过他为何要你设桔槔,置扁舟?他若决定与你同行又何需这两物?”吴行歌将书信递与他。

崔穹心头渐渐明白过来,面色变得灰白。

他接过信,颓然无力地抽出信笺,一张薄薄的泛着微黄的纸张飘然落地。透过纸背可见细小如蝇的墨字和官府的红印。

崔穹僵立于地,茫然自语道:“我不要你的地契。你将它留给我,是告诉我你再也不会回来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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