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姐姐，出任务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出电梯后，伊莎跟送穿甲人去医务室的赫丽尔斯道别，眼看是晚饭时间，伊莎径直往食堂走去，一推开大门，就被涌上来的孩子们环绕起来了。
伊莎总是笑盈盈的，说话又温温柔柔，经常帮外出任务的家长们照看孩子，因此，庇护所里的孩子们都极喜欢她，在伊莎外出清洁任务的前夕，孩子们此起彼伏的哭声响彻整个庇护所。
“感觉很好，伊米，谢谢你。”伊莎弯下腰，摸摸雀斑小男孩的一头红发，接过他递来的一瓶果汁，随意坐在了旁边的座位上。
对面是八岁的艾比，这个金发碧眼的小女孩和赫丽尔斯生得极像，因此伊莎也格外喜欢她。艾比认真问她：“伊莎，你害怕吗？有没有见到什么奇怪的变异怪物？跟我们说说看嘛！”
伊莎仔细思考了一番：“当然会有点害怕，但是更想任务完成好。我很幸运哦，没有见到变异的怪物。”
等到伊莎吃完晚饭，并且应付完孩子们层出不穷的提问后，已经到了晚上八点，按照庇护所的规则，十点会准时的熄灯断电。伊莎想在这段时间里洗个澡、清洗衣物。
至于赫丽尔斯捡回来的那个陌生人......医务室太远，伊莎不想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此，还是明天去看望吧。
Dome小队由于经常外出任务，都住在公寓楼的一层，伊莎打算先去赫丽尔斯的住处问问，走近却发现赫丽尔斯房间的灯是熄灭的。
还没回来吗？伊莎疑惑着，爬上了二楼，解开房间门锁，才发现自己房间灯大亮着。
正对着大门的是整齐摆放的黄褐色动力装甲服，散发着浓烈的污染清洗剂的味道，赫丽尔斯还穿着刚回到基地的那身军装，半蹲在地，细致地折叠着装甲服。
“赫丽尔斯......这.......”伊莎刚换好鞋，眼尖又发现了榻榻米上躺着的白衣黑发的陌生人，靠着和赫丽尔斯多年培养的默契，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你认识他？是需要我照顾他吗？”
“嗯，伊莎，我需要你的帮助。”赫丽尔斯转身出门，不一回又带着一套白衣黑裤回来，“从龙川房间里拿的，他们身量应该差不多，你给他换一下。”
龙川是伊莎的邻居，在核战争爆发之后，龙川和伊莎一同被善良的人们一起带进庇护所，吃百家饭长大，情同兄妹。伊莎可爱文静，而龙川活泼幽默，最爱捉弄伊莎，一张巧嘴哄得庇护所人见人爱。他在慈善学校念书时体能和格斗成绩就十分优异，毕业后被选拔去帝国首府军校深造，离开已经两年了，但他时常寄信回来，念叨伊莎和赫丽尔斯不许忘记自己。因为身边始终有赫丽尔斯陪着，伊莎也不是特别想念这个嘴欠哥哥。
接过那套衣服，伊莎跪坐在榻榻米旁边，看这个自己拒绝过救助的陌生人。之前穿着装甲看不出来，这还是个身形单薄的少年，乌黑的头发，浓密纤长的墨睫下，一颗泪痣坠在右眼，秀丽的眉眼，是很典型的东方美人，但是他鼻梁高挺，眉骨深刻，又有着西方人深刻的轮廓。
伊莎感觉有一双手在抚摸她的头，“我经常不在宿舍，伊莎，他是一个很重要的人，之后我会告诉你原因。这段时间，我需要你帮我照顾他，不要向任何人透露是我救回来他的，包括他。”
伊莎看着赫丽尔斯，郑重其事地点头：“你放心。”
看着赫丽尔斯远去的背影，伊莎不禁思考。赫丽尔斯怎么会认识他？他们有什么秘密？伊莎很想知道，但是她也明白赫丽尔斯不会开口。她也一直很有分寸地保持着礼貌距离，这次也一样，她会帮助赫丽尔斯照顾好这个男孩。
她开始替男孩脱衣服。虽然……她还是一个纯情的刚成年人的女生，没有亲密接触过除了龙川以外的同龄异性，她不由得还是有些脸红。
少年形状姣好的薄唇毫无血色，右脑门上裹着厚厚的纱布，丝质衬衣皱得不成样子，划痕众多，挽起袖子的手臂上随处可见绷带，领结镶边银色花纹上依稀辨别出狮头的模样。
伊莎解开衬衫扣子，露出少年匀称的肌肉，纤细而结实，染着血的纱布缠着他青白的瘦腰。经过一番折腾，才替少年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伊莎掐着时间把脏衣服都扔进了洗衣机，自己赶去洗澡，抢在熄灯前吹完头发，累极了，一头瘫倒在小床上，困意袭来。
伊莎是被一阵呜咽声吵醒的。
伊莎在黑夜中摸到了床边，按开壁灯的开关，昏黄温暖的广铺满了床，床中间那个皮肤白皙的少年脸上布满了泪痕，他嘴唇紧咬着，紧皱着眉头，他的手紧紧攥着被单。
伊莎怕他把自己被单上新绣的鲨鱼纹捏散，去扒拉他的手，却反被握住手，捏得紧紧的，生怕眼前的人消失不见。
伊莎想要拨开他的手，几次都以失败告终，索性拿过床边自己放的书，打开，按照惯性阅读起来。这本书是讲因为化学和肥料的污染让一个美丽村庄发生突变。
读了一小章节后，伊莎发现敖如斯的哭泣声停止了。
原来伊莎习惯性地读出了声，这是她为赫丽尔斯睡前读书养成的习惯。
十三岁那年，伊莎在学校图书馆看书，第一次见到了十八岁的赫丽尔斯，她像一个谜一样来到边缘区的军队服役，散发生人勿近的气息，这样一个特立独行又冷漠的军官，却出现在慈善学校图书馆里打盹。
赫丽尔斯发现对面那个短头发的小女孩总是偷偷看她，手里翻阅着不同的书籍，不像是这个年龄的孩子喜欢阅读的，是个不合时宜但可爱的孩子。
于是她头也没抬地递过去一颗糖。糖果在庇护所是珍贵的零食。
赫丽尔斯走出图书馆大门时，身后有一个小姑娘鼓足勇气追出来，问她想要什么答谢。
赫丽尔斯摸索着兜里的手枪，垂眸思考一番，头也没回地说：“为我读书吧。”
于是，在每个赫丽尔斯因为受伤难以入眠的夜晚，伊莎都会陪伴在一侧，为她朗读自己在阅读的小说章节，她的声音柔软，有鼻音，还带着薄荷般的凉，念着或复杂晦涩或纯洁简单的故事，直至赫丽尔斯入睡。
伊莎没想到，这个方式也能让敖如斯变得平静，难道是自己的声音有什么魔力。
伊莎打了个哈欠，又回到了自己小床上。
伊莎是起床困难户，但是念在有伤病员需要照顾，这天她早早起来去食堂打来早饭，还顺路绕去医务室买了些药品，打算给少年换药。
打开家门，伊莎就感觉自己被锁定了，那是一道灿若星辰锐利如刀的目光。
少年已经醒来了，正半坐在榻榻米上，睁开双眼的睡美人仍带着倦意，明眸皓齿，看着伊莎，薄唇轻启：“是你救了我，谢谢。”
伊莎刚想否认，又想起赫丽尔斯的嘱咐，只好硬生生把这恩受了，尴尬招呼道：“我是伊莎，你身体还没恢复，先把早饭吃了，等会我给你换药，免得低血糖啦。”
伊莎跪坐在床边，正要把瘦肉粥递给这位伤病员，又想起他骨折的手臂，只好自己舀了一勺喂到他嘴边：“吃吧吃吧。”
伊莎还是第一次照顾这么帅又半身不遂的病人，但是还是好害羞啊！伊莎握住勺子的手都不自觉的手抖。
少年那双黑眸里闪过一丝无措和羞涩，想要抬起手，却因为疼痛无力垂下。
伊莎发现少年有拒绝的意图，以为少年是抗拒自己的接触，她在心里默默翻个白眼。她舍弃自己的休息时间给他喂饭，他却不领情。
克制住自己骂街的冲动，伊莎装作一副天真单纯的神情，认真问他：“你胳膊用不了，难道你想用脚吃饭吗？”
少年最终还是含下了那口瘦肉粥。
伊莎注意到，他的耳朵红了。
在伊莎喂他第二口的时候，他那双狭长的桃花眼睁得圆圆的，眼神干净，明明是极其夺目不可一世的艳丽长相，眉目之间桀骜之气锋芒毕露，说起名字时却无比沉静：“我叫敖如斯，逝者如斯夫的如斯。”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伊莎曾经在古地球文化名人传记上读到孔夫子，是她这个民族五千多年前的祖先。
在如今的帝国，民族与种族认同意识很淡薄，只有很少的人会对传统民族文化产生兴趣。
“知道孔夫子，你也是古华夏族人。”伊莎用肯定的语气说。
敖如斯和伊莎同为黑发黑眼，看起来比龙川还像伊莎的哥哥。只是伊莎因为从小有些挑食，又成长在边缘区，营养不良，头发泛黄褐色。而敖如斯头发乌黑光泽靓丽。
敖如斯点头表示承认，一口一口喝着粥，浑然天成的矜贵气质，就连喝粥都有贵族作派，一看就是被精心照顾的小少爷。
“你是怎么把我带回来的？”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两人异口同声。
敖如斯上翘的眼睛如图钩子一样弯着，先是有礼貌地回答了伊莎的问题：“这是一个秘密，之后我会告诉你。”
他好奇地打量着伊莎的细胳膊细腿，把他的问题以另一个方式表述了出来：“我的意思是，你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女孩。”
伊莎对他的态度有些生气，但是也没忘记赫丽尔斯的交代，忿忿地喂了敖如斯一大口，不服气地回答：“我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敖如斯的睫毛像刷子一样眨了眨，像是还不相信。
“那么，谢谢这位普通的女孩。”他依然维持着最基本的礼节，虽然他不认可伊莎的实力，但是他确实有求于伊莎，“之后我会给你报酬，还请你收留我一段时间。”
“我不问你以前的事情了。请你告诉我，你会在这里待多久？”
敖如斯蹙眉，缓缓说：“保守一年以上。”
伊莎看着他慢条斯理吃饭的样子，慢吞吞地哦了一声：“那你得快点吃完了，我等会带你去办边缘区的临时身份证。”说着，伊莎又想起另一个问题：“你多少岁了？”
敖如斯回答得很准确：“十八岁零四个月。”
伊莎手抖了一下，十八岁，和自己同龄，他有着优秀的战斗力和体格，如果和她绑定加入清洁小队，想必以后的清洁任务都能超额完成，甚至伊莎以后都不用担心自己的会暴尸荒野。
想到这里，伊莎露出一个温暖又亲切的笑容：
“恭喜你，即将加入清洁小队。我的未来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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